31、Chapter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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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还未到时美代子就已经完全昏迷了，既然医生说她“理论上已经醒了”，应该是就没有用麻醉剂吧。原本健康红润的脸色此刻堪称一片惨白。忍足轻轻握上那只吊着挂瓶的手，一瞬间的躲避反应是骗不了人的，他垂着眼轻轻覆上去。
“美代子……”躺在病床上的人仿佛毫无知觉，独立的病房更是静得可怕，间或地、甚至能听到点滴的声音。忍足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觉到背上沉重的负荷，那是一种名为负罪感的东西——原来这就是伤害了什么人的感受。他只是坐着，脑海里就不断浮现小时候的画面，半大的女孩儿来到东京后寥寥可数的几次主动来找自己的情形。——忍足绅士的外表下其实最怕麻烦的本性大概早就被发现了，所以每一次美代子来找他，言辞间隐约都带着一种害怕他会不耐烦的小心翼翼。而他居然以此作为喜欢这个妹妹的依据。
答应着“照顾”和“保护”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真的需要去“保护”，不负责任地答应了之后，又狠狠地食了言。而这一次的后果就真的不仅仅是觉得丢脸而已。
“Miko，对不起……”幼年时的昵称和沉重的道歉不知是哪一个牵动了女孩儿的神经，虽然没有睁开眼，但麻木的惨白却因为很快便汹涌而至的沉默的泪水稍微有了点人气儿，忍足站起来抱了抱她。
“真的对不起……”
美代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医生来问情况时也只是摇摇头。只有在和忍足说话的时候才会好好看着对方，也使得忍足寸步不离地一直守在一旁。松本医生对这样的情况直摇头，忍足却说不能这么快就勉强她，只是不说话而已，之后慢慢就会好的。
“少爷，事情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啊……许多因受到强烈刺激而拒绝与人交流的病人，之后就真的终身不能发声的例子，世界各国都不少……”
忍足透过门窗望向床上安静的身影，皱紧了眉：“但至少，她还是会用眼神跟我传递信息的，所以应该不至于……之后我会慢慢让她开口的，请先不要逼迫她……”
忍足现在最着急的不是美代子说不说话的事，而是她不肯吃东西。就算忍足亲自端着饭碗喂过去，美代子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勉强含上两口。再喂过去就只是盯着他看，最多摇摇头。她进医院时就已经非常虚弱了，一个手术下来又过了近一天，这样下去必然是不行的。于是无奈之下医生又加了瓶葡萄糖和营养剂。待到所有的吊瓶都打完，忍足哄着人躺下，以为美代子睡着了，哪知自己刚一起身，就见美代子正定定地看着他，忍足只好又坐下来哄道：“Miko，我已经跟学校请了病假，你的和我的，你放心在这里住着。我需要回公寓一趟……”自清醒之后就始终没有露出过情绪的女孩儿瞳孔明显晃动了，忍足又急忙补充道：“我只是回去拿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买些你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别担心，一两个小时我就回来了，你先睡一下，我等你睡了再走，你醒来的时候我也就回来了……好吗？”
这之后美代子很快就睡了，她还是很虚弱不睡觉根本撑不住。等到忍足好容易走出医院，看看早已没电的手机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没来得及跟跡部说一声就这么离开了，而且彻夜未归，想必让那个人也担心了。早上借用了医院的电话给值班室老师请了假，跡部的手机号码却记不清，凭着印象拨了两次还都错了，忍足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别人就放弃了。算算时间，再有一个小时学校就下课了，他决定先回公寓一趟。
忍足带了个旅行包和两个大塑胶袋回到医院里，美代子果然已经靠在床上等着他了。忍足一头汗地整理带来的东西，一边解释道：“抱歉Miko，我其实不太知道应该给你准备些什么，所以就问了一些女孩儿，又多跑了两个地方……你先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我明天再去买吧……”对于美代子现在的喜好完全不知，忍足回到冰帝时就先去找了她同班的朋友问了些事情，被追问美代子得了什么病的时候，忍足就说是腮腺炎，做了小手术，但是还没拆线所以美代子不想给人看。他说得一派轻松，女孩儿们却窃笑不已：“什么不想给人看，我看是怕我们打扰和学长的亲密时光吧。一定是这样……”忍足笑笑，没放在心上。他赶着去生徒会室，虽然时间已经晚了，但是不亲口跟跡部说的话害怕那人会担心会误会。然而找到楼上去却意外地只看到了相川和长尾。原来跡部说家里有事，给他们交代了今天必须处理的事项就回去了。
实在不巧。忍足给美代子削着苹果，眼神时不时地望向角落里正充电的手机，差一点就削到了手指。一只手伸了过来，忍足抬头，有些高兴于美代子终于有了些主动的反应，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忍足不想让美代子多想，所以也就一直没有给跡部打成电话，直到吃完晚饭，见美代子好像是睡着了，这才来到走廊的楼梯间讲电话。
跡部隔了一些时候才接起，再听到那个声音，忍足居然觉得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的遥远。
“Keigo……”
“嗯？”跡部的声音好像有点冷，但是忍足没有多想首先就想到解释一下自己无故失踪的原因：“抱歉Keigo，昨晚突然接到电话，后来急着送一个朋友去医院，今天到现在也还在医院里……昨天没有跟你说一声是看你睡着，就没叫醒你，而且我没想到居然会遇到……居然就耽搁了一整天。对不起，好不容易你搬过来，我却不在。你生气了吗？”
“……没有。本大爷现在在家。”
“嗯，我知道。下午本来想当面跟你说的，回到会办你没在，他们告诉我你回家了。”
“……你以为是哪个家？”
“嗯？你不是回跡部邸了么？”
“……没错，本大爷回家了。”
“呵，Keigo你还是生气了么？怎么今天说话有点不干不脆的……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我完全没料到，你就原谅我吧。以后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我一定记得先跟你说一声，好么，别生气。”
“……没有，我没生气。你说你在医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这一刻忍足真的有种跟恋人倾诉的冲动，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不想跟跡部说谎，却又不能如实以告，所以最后只好模棱两可地道：“详细的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说，你还记得低咱们两届的学妹绿川美代子么？她算是我的一个远房表亲……”
“哦？”
“……”忍足大致讲了讲他和美代子的关系，以及受人之托的事，对于美代子打求助电话给他的原因却因为不能透露这件事而说的含糊不清。忍足自己也觉得解释地有些牵强，所以最后只好说：“抱歉Keigo，我不想对你说谎，但是涉及了美代子的隐私，我确实、不能告诉你原因……”
那之后跡部虽然沉默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问了需不需要帮助之类，在忍足看来已经十分体贴的话。
“谢谢你，Keigo。”忍足一直知道跡部是很通情达理的人，只是表达的方式总容易引人误解罢了，这个人绝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家伙。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总是格外的恶心啊，嗯？”
“哈哈，我可是很诚心诚意的，要不我换一种表达方式？”
“哼，随便你。有什么摆不平的事别硬撑着，对谁都没好处。白痴。”
“……嗯。”忍足一瞬间有种被识破了的感觉，答应下来又无奈地笑笑，跟跡部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之后终于到了不得不挂下电话的时候。
“Keigo？困了？”
“稍微有点。”
“今天这么早？还不到10点。难道是昨晚没睡好？”
“……还好，别浪费心思了你。明天回来么？”
第一反应就是跡部在问他何时回学校上课，于是忍足答道：“我请了三天的假，所以估计明天还是回不去。美代子现在就只有跟我……呃，她不习惯让别人照顾，有点内向……”忍足终于发现就算不说谎，只是为了隐瞒一件事，也不得不扯出一堆谎去混淆事实。结果最后，还是对跡部说了谎，他有些愧疚。
“行了，再啰嗦你的手机又要没电了。有什么事等你能说了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晚安。”
“嗯……等一下Keigo！”
“嗯？你怎么总喜欢在挂电话前一秒又把人叫住？白痴。”
听到恋人如常的语气莫名有些安心了，忍足傻笑着应声：“我只是想说，我爱你，Keigo。”
“……”
“那么这次真的要说晚安了。”
“白痴！晚安。”毫不客气地挂断了，忍足听着“滴滴”的断线声，摇摇头笑。他好像越来越习惯了对于自己的表白所收到的没有回应的回应了。
病房内的窗帘还敞着，床上坐着的身影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有望过来。忍足一直记着松本医生的话，搬了凳子坐过去。
“Miko，要喝水吗？”当然，这只是一场谈话的试探性开头罢了，女孩儿如意料之中地摇摇头。却在意料之外的、第一次开了口。
“Yuni……”月光下依然欠着血色的脸有些空洞，但是除了忍足说对不起的那时候，这个坚强的女孩儿再没有哭过。忍足对这个久远的昵称也有些怀念的感觉，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抚摸了美代子的头发，这一刻才切实体会到那种兄长的感觉和心情。心疼，愤怒和懊悔，但是看到她没有就此封闭自己，这一句就像是已然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那么以后一定就如同他所说的，慢慢会好的。
美代子任由忍足半揽着她的头，仰起脸问道：“Yuni。”
“嗯？想到什么了？”
“Yuni，有了重要的人？”
忍足愣了一下：“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电话，听到了一点……”
“呃……”忍足难得地非常尴尬，想起刚才和跡部的对话，尤其是最后几句，他不自然地推了推眼镜。
“因为Yuni，非常温柔……非常非常的……”
“呵呵，我对Miko不温柔么？”
美代子看了看他，慢慢低下头靠在了他胸前：“那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
忍足不知道如何回答，事实上他从美代子第一句问话起就在想跡部的事。所以没有发现，从那之后和美代子说话时的语气都比之前更加柔软。
“也许吧……你猜得对，是非常重要的人……想到他的时候，确实跟想到别的人总是不一样的心情……”
“那一定是很柔软的心情吧……”
“……对，但也不完全对，其实是很复杂的……等到你也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我还能，喜欢上什么人……吗？”
“当然。”忍足俯下身平视她：“Miko一直是有主见又坚强的女孩儿，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没能在关键的时候发现潜藏的危险。说到底还是他的自负，自以为没有什么解决不了，所以只安排了最低程度的防守，才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不是你的错，Miko……全都不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Chapter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