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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朱痕推着装满货的独轮车进门的时候,天才刚擦黑。把各种杂货摆在货架和柜台下的空挡里朱痕关好店面的门窗来到后院,一进门就看见八岁的儿子阿九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拉着风箱,因为还要探头去看灶膛,他把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样子。
      听见门响,见是朱痕回来了,清脆的叫了声“爹。”就又把腰扭了回去。
      看着被灶火映的通红的小脸蛋,朱痕说了句“别离那么近,小心叫火熏着眼。”直接进了里屋。
      没有灯,房间里黑黢黢一片。朱痕摸了摸炕,触手冰凉。便重又走出来,问:“你娘呢?”
      阿九把“呱嗒呱嗒”的风箱一停,抬手在脸上一抹:“出诊去啦。”
      看着儿子那一抹脸上多了一道黑胡,朱痕没说话。在门口向着院落默立片刻,拿了门后的伞出门去。走之前对阿九道:“多加点柴,下雪了,把烧炕热点,不然怕你娘受不住。”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阴沉沉的。细细密密的雪粒子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不一会儿地上就铺了白白的一层。
      朱痕撑着伞走,雪落在伞面上,是极轻极轻的响声。
      拐过两条街,迎面走过来的人“呼呼……”两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朱痕一把拎到了伞底下。
      摸了摸罩在厚皮毛兜帽斗篷下微凉的脸,朱痕揽住慕少艾的腰,叫两人靠得更近些,慢慢的往回走着。
      朱痕问:“谁病了?”——这天桥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开着杂货铺子,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朱痕自然是认得的。
      慕少艾轻轻叹了口气:“还能是谁?不就是桥上那家……”
      朱痕忍不住皱了眉:“不是前几天才去过?小产了?”
      慕少艾摇头道:“不是,咱们副镇长怀孕心情不好,把镇长大人给打了。”
      在镇子上已经住了十来年,朱痕自然知道副镇长紫荆衣对谁都好,唯独对镇长大人金鎏影比较……暴力一点。可偏偏就这样打着还成了夫夫!真正是“打是亲骂是爱”的典范。
      雪下得更大了些,大片大片的雪飘下来,有几朵落在慕少艾肩上。朱痕抬手拂去,把伞往那边斜了斜,继续问:“打得厉害吗?”
      “还好,都是些皮肉伤,过两天也就好了。”
      “这还至于叫你出诊么?”
      “噗!”慕少艾忍不住笑了一声,才道:“都打在脸上了。鼻青脸肿的,镇长大人怎么可能出来见人。”
      说完,慕少艾靠在朱痕身上,懒懒道:“可惜镇长家车进城了,不然我来回也不用走的了。”

      在慕少艾和朱痕走进家门之后不久。镇长家派进城里的车子轧着簌簌而落的新雪,停在了金府门前。马达声未停,一直候在门房的太慈心已打发小厮进去报信,自己则带着几个下人向车子走去。
      关了马达,步南极从驾驶座出来就大声招呼着:“搬东西搬东西。”于是,刚凑过来的几个人都被塞了满怀的箱子盒子,往府里运。也有听见声音的下人过来帮忙,沉寂的夜色也热闹活泛起来。
      镇长大人金瑬影站在正厅前面的围廊下等了一会儿,只见下人们在门洞进出穿梭,却没有父母大人的影子,便来到门口,正好一个人抱着黑箱子进来,伸手拦下,问道:“老爷他们没来吗?”
      那盒子虽不大,高度却很可观,一直高过头顶。那人自然看不见前面的路,更没想到会有人拦住自己。听见金瑬影问,便粗声粗气道:“谁说我没来?”
      听出醉饮黄龙的声音,金瑬影有些尴尬:“呃,父亲。”
      太慈心见状,忙道:“老爷,我来吧。”上前把东西接了过去。
      手上空了,醉饮黄龙无奈的摊了双手:“你娘恨不得把城里的家都搬过来,车里快塞不下,这东西我抱了一路。”
      尚风悦抱着一个黑漆漆的皮匣子进来,正好听见某人在儿子面前告自己的状,嗔道:“又不是只有你,我不也抱着东西呢么?”
      早有机灵的小厮上前,尚风悦把东西交到他手上,还不忘叮嘱:“小心这点别摔了,你要亲手交给步南极。”
      金瑬影先叫了声“母亲”才又道:“什么东西这么金贵?”
      “相机。明天咱们拍张全家福。”尚风悦说着,眼睛扫了一圈,问:“荊衣呢?”
      金瑬影回道:“他在厅里候迎。”
      尚风悦点头:“也是,他现在的身子见不得风。”说完已率先走向正厅。
      进了门,瞧见紫荆衣在地当中站着,尚风悦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就是一句:“手怎么这么冷?!”
      紫荆衣道:“这一两个月一直这样。”
      “跟我那时候一样。”尚风悦一边说,一边拉着紫荆衣坐到椅子上,又问:“身上觉得怎样?”
      紫荆衣灰白着一张脸,道:“也还好,就是恶心,吃不下东西。”
      在他脸上打量了一圈,尚风悦道:“都这样了还叫还好?瘦了好多。我带了好些吃的回来,都是乡下买不到的,洋人的点心奶精什么的也有,等会儿叫他们拿来,看你爱吃什么下次多带些。”
      紫荆衣推辞道:“不用了。”
      尚风悦道:“什么不用?越是这样越是要吃,还有八九个月呢,老这样怎么受得住。”
      婆媳俩正说着话,看见醉饮黄龙同金瑬影进来。紫荆衣便要起身,却又被尚风悦按回去:“这时候就不在乎那些虚礼了。”
      醉饮黄龙从善如流的一摆手:“坐着吧、坐着吧。”说完一扭头看见金瑬影的脸,惊得连原本要说的话也忘了回去,脱口道:“这怎么弄得?!”
      原来外面太黑,金瑬影又刻意遮挡,直到现在,醉饮黄龙才看到儿子脸上那万紫千红的颜色。
      金瑬影用手挡了一下,明白挡不住,干脆又放下来,支吾道:“走路不小心摔的。”
      醉饮黄龙不信:“这怎么……”
      不等他说完,尚风悦高声插言进来:“瑬影也是,怎么那么不小心,摔成这样。”然后又坐回去仍然把紫荆衣的手牢牢攥着,道:“这孩子从小就又笨又木,话不会说,事也做不好。多亏你不嫌弃,跟他过了这些年,眼看着孩子都要有了。当着我的面还好,我不在家的时候,没少惹你生气吧?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打的他身上也跟脸上一样好看!”几句话说的紫荆衣苍白的脸上都有了些绯红。
      本就都是聪明人,醉饮黄龙被打断了也就不再说什么。倒是金瑬影脸上有些挂不住,叫了声:“母亲——”
      恰在这时,步南极进来禀道:“老爷夫人,车停好了。”
      尚风悦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那三脚架呢?你放起来没有?”
      步南极道:“就放在相机旁边了。”
      “嗯。”尚风悦道:“你下去吧。早去晚回的忙了这一整天,怪辛苦的。”
      看金瑬影点了头,步南极才告退出去。
      因为步南极进来打断了话头,尚风悦靠在椅背上,抒一口气,道:“这么晚了,荊衣也别熬着,快去睡吧。”
      紫荆衣这两天正是反应的最厉害的时候,白天又和金瑬影一顿好吵,实在是乏了,自是求之不得,借着话头道声“告罪”便回了房。
      尚风悦这才向儿子招了招手叫他坐到自己旁边,摸了摸他肿起的眼角,轻声道:“你也是,荊衣那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吃软不吃硬的,现在有了身子不爽利心情更差,你多让着他便是,没来由的何必惹他生气弄得俩人都不痛快。”
      金瑬影皱着眉:“我!……”想了想又没争辩,垂下头去道:“是。”
      尚风悦又道:“怎么哄荊衣你比我清楚,快去陪着吧。赶了这么长的路我也累了,想早点睡。”
      金瑬影起身道:“我送母亲回房。”被尚风悦拦着:“就那么两步路,送什么送?我还不是老态龙钟。快去看看荊衣吧,龙家的长房长孙就着落到他身上啦。”

      虽说知道金瑬影紫荆衣两口子的相处模式一贯如此,可眼见着儿子本来帅气的脸被打成了猪头,醉饮黄龙还是有些心疼。等两位夫人走了,才拉着儿子把当年老婆怀孕时哄老婆的法子一一交代过去,又叮嘱一番,才放心回房去。
      进门只见尚风悦已经上了炕,靠在火墙取暖,懒懒的看着自己,醉饮黄龙叹口气:“瑬影他……”
      尚风悦道:“心疼了?怀胎十月日日受苦受累就为了给你家添个孙子,瑬影这才疼到哪儿去?你就受不了了?”
      “咳,我不是这意思,可是打成那样也太难看了。”
      尚风悦笑道:“亏你当了几年警察厅长,看不出那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肉,搽了药两三天也就好了。要真打坏了,也轮不到你心疼,儿媳妇就受不了。荊衣那脾气,你要是当着他的面疼了瑬影,估计晚上门都不叫儿子进了。”
      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醉饮黄龙便也笑了:“还是你想的周到。”
      尚风悦横他一眼:“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只有你心疼他么?”
      “是啊是啊。”醉饮黄龙说着,坐到炕上把靴子一甩就要上来,冷不防屁股上挨了一脚,尚风悦拔高了声音道:“洗脚了吗你?就敢上我的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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