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Kapitel.14 迷途羔羊 ...
-
风雨将临的晦暗夜晚，大片大片的黑云遮住了星光。借着天边出现的一道闪电，才看清伸展在前面的灰白色的冷清清的大路，闪电过后，一切又回到黑暗中。
巴尔斯布鲁克教会的金色外壳依旧散发着仄仄光辉，仿佛是这片天宇下唯一的亮点。
暴风雨即将来临，闪电一个接一个，雷声开始怒吼，呼啸的狂风是雷雨的先驱，呜呜地吹着白色帽子的下摆。
拉普拉多鲁放慢脚步，周围的植物藤蔓好像有着灵性，纷纷缠绕在他身上，似乎在阻止他继续前行。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笑着对它们说，就像对待相识多年的友人。
又是一道闪电，顿时夜如白昼，旋即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噼里啪啦，转瞬即逝的瞬间整个世界蒙上一层密密匝匝的水雾。
拉普拉多鲁丝毫不介意，或者说这场雨对他来讲有等于无。
渐渐地，素色的言魂塔出现在灰蒙蒙的视野中，自下而上竟一眼望不到头。
上前推开塔门，言魂像一如往昔地伫立于台阶之上，手中握着代表言魂的镰刀。
台阶的正前方，身着士官服的青年显得突兀，他的到来破坏了这里秩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都没打算开口，两双眼睛看向彼此。空气在这里凝固，任凭外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冲刷着这个世间的污秽。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的见面变得习以为常，明明分属于两个对立的势力，却偏偏有种飞蛾扑火般的味道。教会的主教，帝国军的参谋长，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物如今站在相同的交叉口上。
这样的情况或许很久以前就有人预料到，而当事人摆出一副事不关已的姿态面对眼前的变化说不定会是一种新的突破。
塔外雨声阵阵，冰冷地叫啸着更加汹涌的雨势。伴随着滂沱大雨，巨大的闪电如同弯刀将阴沉沉的天空劈成两半，刹那的大亮笼罩了周围，将两人的脸色调成苍白。若干秒后，黑夜依旧是黑夜。
白色的主教服仍在滴水，但穿它的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由湿冷的空气穿透衣服浸到骨髓。
随着时间的推移，雨水渐渐并拢，当东边深红色的光线射向四面八方，方知整夜的降雨终告结束。
拉普拉多鲁轻拢上衣领子，那是阿亚纳米走时随手扔在他身上的外套，本就毫无体温的他突然感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温暖。
也许这样也不错。
抚摸着做工精良的外套，他并未注意到微微上扬的唇角。
雨夜过后，地面又湿又滑，生气蓬勃的野草挺有精神地散发着清香。
然而彻夜未眠带来的后遗症是明显的，拉普拉多鲁趁着夜色未褪回到寝室，将外套藏好，待一切就绪，便觉得睡意袭上脑门。
泡了杯提神醒脑的花茶，他靠在床头，不由自主地数起了他与他相见的次数。
神之领域，一个最接近神的地方，却上演着谁也想不到因果律，恍如一段宿命的开始与终结。
沉寂了一夜的教会开始了新一天的运作，但并非没人发现它的异状，而且能够不动声色地毁尸灭迹就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
“守备在七座鬼神塔附近的人偶伤亡惨重。”卡斯托鲁习惯性地提了下眼镜，人偶的惨状令他咋舌，每一个都好像经历过目不忍睹的酷刑。“到底谁那么变态，似乎帝国死牢里的执行犯也不是个个需要大卸八块的吧。”
只要不是太大变数，通常来讲人偶要多少有多少，可它们好歹是卡斯托鲁所谓的“爱的结晶”，少一个都跟少块肉似的，更不要说肉块变肉糜了。
“该不会是为了争宠搞群殴了吧。”
弗拉乌拿着牙签剔牙，早饭的渣子卡在牙缝里出不来，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卡斯托鲁被气乐了：“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你平时有多不讨喜了。”
弗拉乌怒了：“你找打是不是？！”
卡斯托鲁一掌拍掉他挥来的拳头，没有理他。
这时围绕在拉普拉多鲁身边的植物们开始骚动，一根藤条上的花朵瞬间开放，淡淡的紫色带着天然的神秘与深沉。
“花儿们说，昨天晚上有可疑人进入。”
其实这句话比较多余，但真的确认了又免不了苦笑一下，现在有个问题比什么都严峻：教会的结界成了浮云。
可疑人来过数次，却唯有这次造出声势，还很“周到的”解决掉所有人偶，拉普拉多鲁倒是松了口气。
上述话题很快被抛之脑后，一来没发现其他线索，另一方面确实未曾出现别的状况。
几天后拉普拉多鲁以皇室主教代理的名义出了趟远门，这是他第一次在没见习生跟随的情况下离开教会，在主观意识的推动下，他踩上了通往第一区的交通工具。
车水马龙的帝都，行人如织的大都市，分分秒秒紧追不舍的生活节奏，这是都城给人的最初印象。
皇城里最多见的便是酒肉池林的奢华，而享有它的人们从来不知满足。有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贵族顶着满身酒气跑来大哭一把，诉说生活的乏味神明的不公；亦有前脚崇尚权钱至上者，后脚却大肆宣扬神性的伟大；更可以看到在诸多华丽外表下的上流人士背后的麻木与颓丧。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①。以一己之力克服困难，才是人类获得爱的最有效捷径。”
拉普拉多鲁笑着对一名为嫉恨蒙蔽双眼的女孩说道，他的笑容很虔诚，很有感染力，以致她不得不打消报复的念头。
“愿神保佑你！”
这是但凡神职人员都成天挂在嘴边的话，也是拉普拉多鲁每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女孩关上门的刹那，拉普拉多鲁从空气的流速中感到一丝不祥，于是赶忙追出去，却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中，那双黑色眼睛里满是浓浓的不甘与惊恐，始作俑者嘴边挂着残忍的笑意。
“你……”话尚未出口，便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捂住。
“不想事情闹大的话就安静点，言魂。”
阿亚纳米抱起拉普拉多鲁三两步进入房间，这个平常用来治愈灵魂的地方现在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染上一层旖旎。隐约的啜泣和呻吟断断续续地从嘴边溢出，尽管声音的主人极力压抑，但仍旧力不从心。身体不住地颤栗，修长白皙的手指抓住那人的肩膀，指尖嵌进皮肉，从连接处淌出鲜红的血液。
过去的不会回来，回来的已不复往昔。风过而逝的记忆里远去的真挚，要如何才能得以补全。
神或许会保佑芸芸众生，但将永远放弃迷途中的羔羊。
走廊的骚动唤回了屋内两人的神智，阿亚纳米看了眼紧张到绷紧了身体的拉普拉多鲁，然后脸色不善地出去。没多久骚动平息，而拉普拉多鲁迅速穿戴整齐后看到的竟是多出来的两具尸体。
“你先进去，我会叫人来处理。”丢下这句，阿亚纳米便离开了。
代理的工作持续了将近一个月，门前的三起命案就像没发生过一样，直到拉普拉多鲁离开第一区返回第七区，他都没再见到那个霸道的男人，一切都仿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教会的钟声敲响了岁末的临近，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带走了太多相似的东西，留下来的是无法改变的命运。
拉古斯战争后的第十个年头，刻有奴隶烙印的少年从天而降，一切似乎回到了正轨。
①选自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13章》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Kapitel.14 迷途羔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