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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日光 ...

  •   洛浦扼腕,甚至怨恨地瞪了结衣一眼,垂头丧气地低下头,终于结束了对徒弟的说教。然后红衣一掠,结衣走到了他身边,眼神谄媚地望着他笑。

      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胳膊上,声音甜腻腻,“道长……天亮了……”

      洛浦凤眼微扬,升起了然之色,却狡黠地道,“天总要亮的。”

      结衣大急,真想狠狠踹他一脚,怎么有这么欠扁的人?

      还是苏韵上道,想了想,去街头买了把纸伞递给她,尴尬笑,“不知道这个有没有用?”

      结衣手中转着纸伞,微吃惊地望着苏韵。秀丽温雅,眉清目秀,没想到心地这样的……傻缺。她本是很不屑,想这一把普通的纸伞有什么用?太阳出来了还是什么都挡不住!

      可对着苏韵清和明亮的眼睛,她心口被什么堵住般,说不出难听嘲讽的话来。

      洛浦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感兴趣地眯了眯眼。在结衣耳边轻语,呼吸浅薄连绵,“不是吧……两次都看上姓苏的男人?”

      结衣白他一眼,恰此时,一缕阳光从云雾中散开,照下来。结衣惊呼一声,刷的撑开那把二十四骨紫竹伞,这还不够,她蹲下身便躲到洛浦身后,似乎这样就能挡住阳光。

      洛浦手在伞上按了一下,念了个咒,似笑非笑地回头,瞥瞥还蹲在地上的女鬼,“艳鬼,刚才不还喊着让我杀了你么?怎么如此胆小呢。”

      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烧感刺到身上,结衣放下了心,慢慢站起来,神情微微怔忡,仰头看着日光暖暖地照下来,撒在她血红的衣衫上。可又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并没有让她真正碰到阳光。

      在那一缕阳光后,更多的阳光从云雾后散出来,天光大名,街巷变得热闹起来。

      许多年,她都没有见过阳光了。如今撑着伞,重沐日光下,恍若重生般,不可置信之余,也对洛浦存了感激之心。伸出手到伞的边缘,想摸一摸那金色光芒。

      刺痛感从指尖传来,烧焦的糊味刺鼻。她吃痛,手指被苏韵握住,收了回来。

      “结衣,你疯了么!这也能尝试?”苏韵沉痛的目光盯着她,实在难以想象有这样大胆的女鬼。

      结衣却是怔怔地偏头,“你叫我什么?”她好像看到多年前,白衣少年倚着修竹,对她微笑,对她伸出指节修长的手指。

      苏韵本来惊痛的神情变得赧然,眉目稍微低垂,吭哧半晌,烧红一直延续到了耳后,低声,“你不就叫‘结衣’嘛。”

      洛浦好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们就不要在那里发春了……艳鬼,我警告你,白天在外面不要丢了你手中那把伞,否则真的灰飞烟灭了不要找我。”

      闻言,结衣还没表示,苏韵倒是很紧张,“要不,我们多买几把伞?”他拜托似的向洛浦拱手,“长休道长,你就多施几次法吧,以防万一。”

      洛浦瞪他,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这是过家家?”

      至此,苏韵再不敢多话。却是一路担忧地望着结衣纤瘦的身影,就怕她不小心丢开了手中伞。

      结衣一点也不在乎,撑着伞跟在洛浦身后悠悠地走,腰肢款摆,媚态尽泄。有被吸引的男人看过来,她便抛一媚眼过去。待人回过神,她已经娇笑着随苏韵和洛浦而去。

      一路上这般情况多了,洛浦很有兴趣地不吭声发表意见,他的小徒弟沭阳低着头当做没看法,家教很严格的苏韵却看不下去了。咳嗽两声,支支吾吾,“结衣,你能不能收敛一下。”

      结衣弯眉,抿唇柔笑,“苏公子这是什么话?女为悦己者容,我自然还没找到我的悦已者,当然要多表现表现,挑选合适的人啊。”

      “……人鬼殊途……”苏小公子诺诺道。

      结衣眉间发冷,阴狠的神色盯着他,气势骇人。冰凉的手放在他肩上,微笑的弧度很恐怖,神情很凄迷,“你昨晚还说要娶我……如今就成了人鬼殊途……”

      “我……”苏韵急的满头大汗,脸色发白,不知该怎么解释。

      而在他纠结烦恼的时候,路的尽头行来一匹青骢马。锦袍公子打着马鞭悠缓而来,眉间荡着阳光葳蕤,整个人散发着阳光般自然温暖的光晕。他且行且望,神态悠闲漫然。

      苏韵眼尖,看到了那公子,忙兴奋地挥手打招呼,“二叔二叔!”

      结衣跟着扭头,看过去。

      那一瞬间,结衣扭头,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邻家哥哥,那么直白不可控制地闯入自己的世界。在同样的夏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她手中伞刷的掉地,紧跟着的便是身体烧焦的灼烫感。可她都看不到,仅仅是盯着路尽头行来的公子哥。

      和记忆相重合的一张脸,和记忆相重合的气质!

      恨意铺天盖地而来,当年的甜言蜜语几乎要将她逼得疯掉——

      “结衣,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如若相弃,绝非所愿。”

      “结衣,你我生死相随。谁先死了,便在奈何桥边等着另一方——我们永远在一起。”

      ……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这韶华飞溅,有情人从不回头,赚的韶光贱。

      她总算,看到了迟来的真相。

      “结衣!”有谁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她看到雪落无声,火红嫁衣的姑娘执缰上马,层层叠叠的裙摆曳地,大红牡丹绽放,像妖艳的彼岸花,义无反顾。她回过头来,眉角眼梢全是桀骜倔强。

      “结衣!”谁的呼声那般心痛,肌肤烧焦的味道从何传来。

      她看到那夜月光凄迷,林中幽冷,红衣少女沉沉而睡,手脚早已冰凉,眼睛瞪大望着天空,手中紧握的结心司南佩被大雪覆盖。

      “结衣!”身子被谁扑倒,她对上一双焦急而清亮的眼睛,少年写意,温润如玉。

      上穷碧落下黄泉,像重新徘徊于鬼界阴冷的水巷里,她走了一路又一路,却始终寻不到心上人的到来。这一找上千年,原来心上人真的早已转世投胎,难怪她再也找不到他。

      鬼,本是无色无状。如今他们能碰触她,不过是因她做了“艳鬼”。他们能碰触她,却不想她干干净净的女儿身,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眼中淌下热泪,瞬间被风干。一把伞发着淡金色晕华,举在头顶为她遮挡阳光,身子的灼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把她扑倒在地、用身子为她挡阳光的苏韵轻舒口气,从地上拉她起来,还在内疚,“是我不好,说了话让你分神,才……造成这样的后果。”

      结衣惨白着脸,古怪地看他一眼,从懒洋洋的洛浦手中接过自己的伞。虽然是他把伞撑开的,但她一点也不想感谢他。她只是直直瞪着迎面而来的青骢骏马美公子,手指在袖口边暗暗用力,黑色光芒大盛。

      被一直观察她的苏韵察觉,急急拉住她的手,“结衣,那是我二叔……不要伤害他,好不好?”

      结衣眼睫迎着阳光的方向,像蝶翼般烁光扑动,闪着朦胧光辉。指甲紧紧抠着手心,黑光大盛。情至如斯,满心荒凉。

      ……慕郎,慕郎……我何曾伤害你……

      洛浦脸上挂着淡漠的笑,在旁边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我好像不小心封了你的法力……不知道晚上时会不会恢复。”

      “你!”心中凄苦散去,结衣转脸,不可置信地瞪他,集中灵力于手上,只是光晕流转,却被封在身体里不得而出。

      几人说话间,那锦衣公子已经下马过来了,对众人扫一眼,然后才对苏韵笑道,“我听说你昨晚去了什么鬼宅?怎么现在还这么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苏韵脸红,还没说什么,耳边有浓得比胭脂还厚的女音响起,“去鬼宅很了不起吗?子不语怪力乱神,何苦逗苏小公子呢?”

      那一嗓子娇软清脆,珠落玉盘般清润。洛浦眉角一挑,瞅着她。玉面上无哭无笑,只是嘴角嘲讽地斜上弯,透出荒漠之感。

      锦衣公子向结衣看去,目中神色凝聚,似有恍惚之色,却只是一瞬。又微微笑道,“在下苏慕清,敢问姑娘芳名?”

      结衣嘴边笑冻结,垂下眼皮,走上前喃喃,“苏慕清、苏慕清……连名字都没变啊……”

      苏慕清盯着结衣,二十四骨紫竹伞下,面娇如桃,眉心血红,一身艳红似嫁衣般显眼,好像湿透了般贴在身上,衬得身形袅娜,赤足而行,银链叮咚。那走路的姿势,娉娉袅袅,更是风情万种。

      像是从画里走出来般,明艳不可方物。眉角眼梢却透着凄冷之色,向下而吊。

      ……可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不应该……

      袖中手颤抖,他却说不出,这不对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神被什么瞬间一击,脑中短暂空白,不知为何。只勉强笑,“姑娘何解?慕清自是慕清,何来改变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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