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咏叹调》夜莺的玫瑰

3、叁·解题篇

　　那天是难得的晴天。
　　五岁的紫玉在隔壁爸妈的房间玩着，忽然大声哭了起来。我正在自己房间解决着堆起来如山一样高的作业，听到她的哭声，我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几乎不会哄这个妹妹——平常爸妈去到哪里都会如影形随地带上她。而这次爸妈去了离家较远的集市，大概还要再过几个钟才能回来。
　　于是我决定带她出去玩。
　　去哪里玩呢？我飞快地拉开窗帘，从这里远远地能眺望到海的影子，那海离我们家仅有十几步路远，但因为我们全家都不会游泳，所以爸妈从来都严厉禁止我们靠近那片海。
　　现在去玩一小会儿，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而且爸妈也绝对不会发现。
　　打定了主意，我背着她出发了。她在我的背上竟安分了许多，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嘴角却先勾了起来，并且一直咬着指头咯咯地笑。
　　我不知道她在开心些什么，但我也感到十分开心。我能感到她的快乐与体温传递到我的身上。
　　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做兄长的感觉。

　　海！自由的，清新的，带着咸味的风朝我们迎面扑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紫玉也效仿我吸气，却因为吸得过猛，小脸涨得通红。我们互相望着对方大笑了起来。
　　我们抱腿坐在沙滩上，对着海浪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歪斜地站起身，慢吞吞地离开沙滩，走到台阶上，蹲下来兴奋地用手指着水面。
　　“哥哥，有鱼鱼！”
　　我笑着看她为了发出“YU”而嘟起的嘴，被她这副可爱的模样萌到了。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蹲下身去，果然在清澈的水面上看到了一些浮上来透气的晶莹的小鱼虾。

　　望着她的笑靥，很想让她一直这样快乐下去。我决心为她抓些鱼上来。
　　但我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够捕鱼的工具。

　　就在我思索着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心急的紫玉试图伸出手去碰触水面。那些小鱼瞬间被吓跑，逃得无影无踪。而她一下失去了平衡，就在我眼前，慢动作般地跌落下了海。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的心跳得出奇的快，即使我的大脑已一片空白，但我的身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当我反应过来时，我的周身已经被水包围住了。

　　我惊愕地吐出了一串气泡，马上用手捂住嘴，保留最后的一丝空气。

　　但已经没有退路了。

　　因为海水太咸，我的眼睛感到一阵阵的刺痛，但我能勉强看得到她在水里挣扎的身影。

　　她一定很辛苦吧。一定是呛了很多的水，连挣扎着的腿脚都因为太幼小而太无力。

　　虽然不会游泳，但我还是我一点点地挪到了她的身边。

　　我扯住了她泡散在水底的小白裙，她马上像扯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抱着我，两腿把我的头绞死，硬按回了水面以下。

　　我无法呼吸。

　　海水灌进了我的肺，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我的耳膜嗡嗡地发疼，我只感到水流温柔地从我的七孔灌进去。

　　我开始往海的深处沉去，紫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我能看到水面上波动着如天堂一样圣洁的光芒。有一条五彩斑斓的鱼向我游来，它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游到我的头顶。

　　我想去抓住它，但我早已没了力气。

　　我伸出去的那只手，无力地在水里摆动了一下。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以为这将是永久的安静了，所以当我又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的时候，我很愤怒。

　　好像是爸妈的声音。

　　“为什么非得是紫玉……”

　　妈妈在哭泣，爸爸紧握着拳头不语。

　　我听到紫玉的名字，顿时清醒了过来。这里是我熟悉的房间、有着我熟悉的人。

　　但我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非得是”。是什么意思？

　　紫玉呢？

　　他们的哭泣声依旧在我耳道里嗡嗡作响，我尝试着跳起来让他们好歹安静一点点，但他们那么用力地按住我的手和脚。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看到眼前闪过一道刺骨的光。似乎有人要给我打针，可是，为什么？

　　我还健健康康地活着，我又没得病，为什么要给我打针？我还要去给紫玉抓鱼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站起来的。他们似乎躺在了地上，但还想跳起来抓住我。

　　所以我不得不摸索到什么东西，是台灯？还是茶杯？

　　是台灯还是茶杯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不得不用力地对准他们砸了下去。似乎有什么腥热的东西溅到我身上，差点进到眼睛里。

　　我用手背抹掉掉下来的眼泪，和那腥热的液体混在一起。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为什么会落泪，但我只想让他们安静一点，给我点自由。

　　因为，我还没抓到鱼啊。

　　所以，很对不起——只让我，任性这一次。

　　我踉跄着冲出了家门，现在街上空无一人。我赤着脚在油柏路上跑着，即使路面被阳光晒得很烫，但我不顾一切地跑着。

　　我没有渔网，也没有钓鱼竿，我能去哪里给紫玉弄到鱼呢？——我想到了丁老板。那个和蔼可亲，留着帅气地中海发型的老男人。

　　我可以向他买条鱼啊！

　　当我站在鱼店门口的时候，丁老板开始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瞪着我，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他冲我吼了几句，全是我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做了个手势让我滚。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丁老板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我随手操起店铺里一把杀鱼的刀，在他眼前挥了挥。我只想吓吓他，没想到他竟倒在了地上。可能是太累了，他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就在我面前睡着了。

　　他睡的是那么的安详，所以我不忍心打扰他。

　　于是我慢慢离开了鱼店，现在的街上依旧是那么空旷，世界是那么的安静。

　　我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我只想去曾医生家，等着他用温柔的语言、温柔的眼神温柔地抚慰我的心灵。

　　我经过了家门口，却惊讶地发现门口聚集着很多人。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但我还是没回家去探个究竟，我径直来到了曾医生的工作室门口。

　　我轻轻敲开他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