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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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被少年牵着，在旋转楼梯上缓慢的走。身上的伤比想像中要重，每动一下都牵扯神经。泽黎走的越来越慢，呼吸也越发沉重。走了十几级台阶，少年便停下来回头看她。
“我没问题的，这点小伤不碍事。”认识那么久了，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泽黎硬抢先在少年说话前开口，自己知道是逞强，可是，她希望少年印象里的她永远是那个骄傲又威风凛凛的泽桑，可以一边嫌弃着他废柴，一边又在他遇上困难的时候帮上他的忙。
能够在敌人来袭时站到他身边去，虽然。。。后来好像一直都是他在帮她了。
少年空着的右手抓了抓头发，笑的有点傻。“不是啦。。。泽桑，嗯，我太久没见你了，想抱下你好吗。”少年眨了眨眼，满眼的狡黠，学着她刚才的口气装模作样的笑起来，“这点小伤不碍事嘛。”
“……”
= =泽黎以这个表情默默的望着他，少年笑了下，看她沉默便当她默许了，开心的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环过来。
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香味，瞬间就遮掩过地牢里沉淀很久的血腥气。他知道她身上有很多伤，便不用力抱她，只是伸着胳膊虚虚的环着。
如果一直在我身边的是你不是那个大人就好了。
泽黎伸手揪住少年衬衫的前襟，她低着头，忍不住想。纲吉，如果从我遇见你的时候开始，彼此纠缠的生命里只有我们两个就好了。没有彭格列十世，没有山本武，没有屉川京子，没有那么多无可奈何不得不做和大义，如果我们还在我的那幢房子里，慌张的应付来自外界的一切，彼此只有彼此，现在的一切一定会不一样。
现在的我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被安稳的小心翼翼保护着的感觉那么清晰，好像之后便如他所说不会再发生任何不好的事。
头顶传来少年温软的嗓音。
“泽桑，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可是我现在跟山本……”
“只是额头。”
这样怎能拒绝呢。泽黎敛下眼睛不再说话，感觉身前的温度稍稍离开，然后额上落下一个冰凉的颤抖的吻来。少年轻轻搂着她，身体微颤，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把她拉进他的怀里，泽黎感觉到耳侧有灼灼热意。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这个闪闪发亮的少年如此难过。
她清楚的听见他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带着一点委屈，还有很沉重很沉重的决绝。
“从这出去前你是我的。”
泽黎无法开口拒绝他。
她看到她身上的血蹭到他身上，白色的衬衣上是星星点点的血色。
少年抬眼望了长长的旋转楼梯一瞬，弯腰直接打横抱起她。泽黎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到，十分丢脸的啊了声，惹来少年的轻笑。
“纲吉，我可以自己走……”
“乖，再让我多抱一下。”
他虽然不说，但他周身围绕着的难过情绪实在太浓重了，逼的泽黎无法开口。她窝在他怀里看他轮廓柔软的侧脸，薄薄的嘴唇抿起来，不再开口说话。泽黎也不知道此时她还能说些什么，只好沉默着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环过少年的脖颈。昏昏的光照下来，周围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仿佛很快就是世界末日，他和她都将在这里死去。
为什么你会如此难过呢。是因为我吗。纲吉，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是你的快乐。泽黎俯在他肩上，视线落在后面他们走过的长长的楼梯上，闷闷开口。
“纲吉，我很重。”
“嗯，而且比以前还重些了。”
“喂！我知道我胖了！不过这时候一般不是都会说，没事不沉，或者再胖一些我也抱得动之类的……”
“嗯。你再胖一些我也抱得动。”少年终于笑了，缓缓地在她头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旋，一字一句，像是在说给谁的一种承诺。
只要你愿意回头看我。
从地下三层爬到地下一层的舞厅，里面竟然歌舞升平，成群的老少男女在舞池里跳舞，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在哭，旁边的男孩大不了多少的样子，拿着洋娃娃细声细语的哄她。大概是以为会开战，所以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狂欢吧。少年站在舞厅没关门的门口，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却发现泽黎眼神直直的看着里面热闹的人群，像是在发呆。
“泽桑，你要是喜欢，等伤好后我们来玩。”
“挺喜欢的，可我不想再来这了。你看他们把我欺负成这样子。”她低低头缩回少年怀里，委委屈屈开口，惹得少年笑起来。
“那就不来了。”少年顿了顿，泽黎感觉到他好像低头轻轻吻在她的发顶上。“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什么会伤到你的事。”
“你是——彭格列十世！”许是两个人在门口太显眼了，竟有人认出他。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头拄着拐着急的走过来，头发花白。他走过来看到浑身是血的女子吃了一惊，两人又是从楼下上来的，他很快明白了一切。老人在距离两人半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带着热切的孤注一掷的眼神看向少年。“尊贵的十世，我是凯萨的父亲。可能您忘了，几年前您刚来意大利的时候，宴会上我有幸见过您一面。哦你还是如此年轻简直和当年无……”
老人噤了声，他看到面前这个风华无限的人眼里有着大片的冷意。
活了五十多年的人总比一般人更会审时度势，在这以绅士著称的巴勒莫，老人对着少年恭卑的屈下双膝，“尊贵的十世，老夫知道我儿犯下的错误无法原谅，老夫愿与家里九口人一起接受惩罚，请彭格列十世赦免家族里其他人的罪。”
音乐戛然而止，舞池里所有人都停下来，穿着华服的人们望向这里，看向这个宛如天之骄子般的少年沉默着不说话。
有人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是个年轻英俊的青年，他跟在老人身后跪了下去。
“我身为厨师长之子愿意一同受过，请彭格列十世赦免家族里其他人的罪。”
穿着华丽衣裙的夫人也走过来，她拎起裙裾跪在青年身边。
“我身为内务总管的妻子愿意一同受过，请彭格列十世赦免家族里其他人的罪。”
人群骚动起来，很快，众多老少男女竟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去。跪在年轻的泽田纲吉面前。
“——我们愿意一同受过，请彭格列十世赦免家族里其他人的罪。”
少年面无表情，微微颤抖的手却让泽黎明白他心里远不如外表冷静。
她心里也同样震惊。泽黎很清楚的记得这些人的面孔，这些都是在未来被她杀掉的人。
她想起那个傍晚里鲜血纷飞，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怒吼。
刚刚在一旁抹眼泪的小女孩跑过来，四五岁的小女孩才刚刚到少年的腰际。她大着胆子拽住少年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泪光在闪。
“首领叔叔是很好的人，他从不对我大声说话，我偷偷跑去他那里拿糖吃他从来不生气。哥哥我求你原谅他，叔叔只是一时做错事。哥哥你能不能跟他好好谈谈，也许他不是想这么做的。”
少年稳稳地把泽黎抱在怀里，沉默的扫视面前跪下去的百十人，良久，他缓慢开口。
“抱歉，我不能给你们任何承诺。”
“纲吉。”泽黎伸手拽拽少年，让他回过头来看她，眼里是显而易见的难过。她小心翼翼的措辞，“也许你可以去跟彭格列十世谈谈。”
“泽桑在可怜他们吗？你刚刚还说，他们把你欺负成这个样子。”少年本来是绷着脸不笑的，可望着她立马就温柔起来，他笑了下，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一些，却偏开头视线落在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十年后的我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他失去屉川京子的心情。不过我的话……我不想原谅任何一个伤害过你的人。”
少年不再理会跪了一地的人，抱着她转身头也不回的拾级而上，走了十几级，看到泽黎低头闷着不说话的样子，他慢慢开口。
“将心比心，如果泽桑看到我被他们杀死了，你还会想要原谅他们吗。”
眼前迅速闪过她在密鲁菲奥雷顶层看到的情景，泽黎搂住少年脖颈的手臂猛然一僵，顾不得疼痛，她下意识用力把自己的身体压向少年，想要两个人靠近，再靠近一些，靠近到无法再近的距离，她指尖用力到几乎扣进少年只穿了薄薄一层衬衣的皮肤里。
我曾经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
“我会要他们所有人都下地狱。”
越往上走越冷，距离一层只有十几级台阶的时候，泽黎听见下面爆发出有人哭泣的声音。
她没再说什么。
推开古堡的门，两个人都愣了下。
竟然下雪了。
漫天飞雪洋洋洒洒的落下来，视野里可见凝结的大片雪花，许是下了很久了，地上已经积了大约一指节厚。
是巴勒莫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泽黎心里止不住的欢喜起来，那么多烦心事仿佛都可以瞬间忘却，“纲吉，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出去。”
少年一脸温柔的笑意，却抿起嘴佯装严肃的拒绝她。“不行，出这个大门前你得听我的。”
泽黎有点郁闷，抬手捏捏少年皮肤白嫩的脸颊。“哼。纲吉你装严肃装的太假了。”
少年吃痛的微皱起眉，却好脾气的笑笑。“够唬着你听话就行了。”
世界静极了。
没有声音，没有人影，也没有风。雪静静地落得满世界都是，少年怀抱着泽黎，一步一步的往大门的方向走，整个世界静的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泽黎安安稳稳窝在少年的怀里，好像一碰到少年，她就会特别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对她的好。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少年说着话，放宽心听少年的皮鞋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纲吉，你为什么要来呢，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了。”
“我没想要什么的。我只知道我必须要把你找回来。”
犹豫了一瞬，她想了想选了个两个人都不得不面对的敏感话题。
“纲吉，是我害死了屉川京子。”
“是她先自作聪明。”
“可是如果不是我她也许不会死。”
“泽桑，你太傻了。我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事实上，你成功的伤到了彭格列十世，可你也在痛。”
你又知道了。。。
泽黎扯了扯嘴角，远远地望向百米外的大门，大门外有很多人，穿着各种衣服的人，有很多黑手党，有彭格列，也有斯图尔特的人。距离很远，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山本武，还有属于这个时代的泽田纲吉。
那两个身影已经深深刻进脑海了。
“纲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变成一个，倔强的，固执的，连你都认不出的女人怎么办。”
“我只是一直特别担心你会出事。你不会做饭，我怕你烧到自己，不会喝酒又总想着去酒吧，怕你被坏人拐骗，怕你轻易地跟我不认识的男人跑了，怕你会跟人打架会受伤……”
“……你就不担心我会跟别人在一起吗？”
“担心，担心的不得了。”少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我看到你，来到这看到你，就觉得只要你觉得开心，你觉得你拥有的就是你想要的幸福，我是不是能以那个名义陪在你身边没有关系。”
离大门已经很近。还有三十几米，风雪那么大几乎要迷了眼，可泽黎能很清楚的看到欧式铁栏门外，一脸焦急的山本武。他穿着风衣，戴着帽子，脖子上是她给他挑选的围巾，身板笔挺的犹如剪影。
泽黎笑了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纲吉，你觉得我们之间最坏的结局是什么？”
“。。。我没想过。”
一点点走近，距离大门还有十米左右，泽黎拽拽少年的衣领，示意他放她下来。
“你确定要自己走？你没穿鞋。”
“嗯，没关系。我想踩踩雪，我觉得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雪了。”
没有什么能比下雪更能带来冬天的感觉，泽黎脚一落地，立马感觉有碎碎的凝结成的血块往下掉，混着太深而没来及结痂的伤口流出的血，鲜红的颜色迅速浸了周围一小块。
刚迈步就一个踉跄，腿竟然没力气。少年迅速伸手揽住她的腰，长发从耳边倾下去，泽黎的表情全隐藏在头发下。
泽黎被少年拦腰抱着，面朝下圆睁着眼睛盯着几十公分外的雪地，她看到血从自己的额上一滴滴的渗到皑皑白雪里，一起掉下去的还有几个透明的液体，是顺着鼻尖掉下去的。她看在眼里有些想笑，伸手胡乱的抹了把脸，泽黎直起身子来。
“我可以，纲吉。”
少年等她站直身子，便松开手。没什么表情的看她倔强的，坚持的，踉踉跄跄一步步往前挪。血淋了一地。
山本武就站在铁门外面，一脸复杂神色的看她挣扎，背后是成百上千的黑手党。
泽黎颤颤推开铁门，几乎使尽了所有力气。山本武就站在面前两步外，泽黎收回放在铁门上的手，扬起小脸望向他。
她没有穿鞋，只罩了薄薄一件长衣，而且明显不是她的，下端长的几乎要盖过膝盖。她受了不少的伤，深色斑斑点点的渗在长衣上，还有血顺着裸.露在外的小腿淌下来，她走了短短几步路，每个脚印里都是血。
她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欣喜，没有激动，没有委屈，没有怨怼。
山本武心疼起来，他看着面前这个他喜欢了很久很久的女孩子，看着她宛如海水般清透的眼神，却深的看不到底。
“疼了吧，怎么这么可怜啊。以后别一个人乱跑了，乖啊。”
他上前两步，扒下自己的风衣紧紧裹在她身上，把腰带系紧，然后有些手足无措的……直直站在泽黎面前。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要为了我与泽田纲吉站在对立面。”
她仰头看他，只是这样说，却没有丁点想责怪的意思，嘴角甚至还有笑意。那时阿武你说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可一旦发生了，裂的就深深刻骨。
“阿黎。对不起。”山本武抬手想抚上泽黎被血污沾染的脸颊，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看到她没有躲开。
轻轻抚上去，然后手腕被一只沾满了血的小手抓住了。
“这枚戒指是什么？”泽黎抬眼看他，或者说她的视线一直凝在他脸上，没有离开过。山本武笑了笑，却莫名的认真又苦涩。
“是婚戒。我要订婚了。……跟波挪威家族的一个女孩子。”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那我算什么？
泽黎握着山本武的右手腕，手指忍不住在他手腕内侧摩挲，她缓下口气来，却不知道除了笑该摆出什么表情。
“阿武，我是想好好爱你的。”
她想这辈子这样低声说话可能还是第一次。
虽然并不太喜欢，可她很珍惜这段感情，她那样相信她，她相信他不会让她难过，不会让她哭，不会离开她。
山本武把手轻轻从她手里抽出来，望着她的笑容有些复杂。
“阿黎，我跟阿纲还有京子是国中同学，我们一起长大，度过了年少最好的时光。京子死了，阿纲现在这个样子，我无法责备你什么，可是也……”
泽黎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看见山本武的嘴一张一合，认识那么多年，她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就像每每只要有少年在身边，她就觉得什么都不用怕。
“我们分手吧，阿黎。”
从来都是自己甩开别人的关心，骄傲的挺直腰板转身。
即使离开时哭得泪流满面，也从来不会让背后的那个人看见。
从来都不屑于歇斯底里的哭喊。
——阿黎，如果你感到害怕和难过，就凭自己的想法去做事。逃避也好，一意孤行也好，怎样的任性冲动都好。我在这里，就绝不会再发生让你哭出来的事情。
“谁说的会一直在我身边，谁说的不会再发生任何会让我哭出来的事？”
——跟我在一起吧。求你了。别再哭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让你成为公主的，阿黎。
“谁说要把我好好护在心里，捧得高高的像个公主一样？”
——阿黎，我在巴黎买了一套小房子，是按照你几年前跟我说过的想法布局，你一定会喜欢。
——你曾说过想去神奈川的看海，我现在有时间了，你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
——阿黎，不管什么事，你只要想做，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我在后面看着你。做不成了，就回头告诉我，我来帮你。
“谁说的会帮我做我想做的所有事，会和我一起周游世界，会完成我所有的梦想？”
——阿武，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嗯，我不会离开的。
视野渐渐模糊了，泽黎在大雪纷飞里掩住嘴，硬生生站直身体，尽力让自己看着别那么卑微。
“阿武，你要扔下我去哪里。”
她想起在威尼斯的岸边，那个人决然与泽田纲吉面对面，他周身愤然暴起蓝色火光，他说阿纲，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要保护我喜欢的女孩子。
阿武，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度过这个冬天呢。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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