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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宫闱 ...

  •   良久,徽仪才抬头,轻声问道:“她走了么?”声音微颤犹如受惊的小鹿,不知为何,她对这位受宠的凝妃有一种天生的畏葸感。
      承光延松开抱着她的手,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衣衫,递过玉簪道:“已经走远了。不过簪子还是出了宫门再戴上,这宫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徽仪默然接过,俯身道:“多谢王爷。”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更衬得她眉目静好。
      “不用。凝妃也的确是该防。”云淡风轻地一带而过,承光延转身向外走去,“走吧,天已经暗了。”
      徽仪欲言又止。她看着承光延的背影,唇齿微启,却又蹙眉摇了摇头,终究还是举步跟了上来。
      “想问原因?”承光延蓦地停下,回头笑问道。徽仪略一颔首,静立在他身后。
      “眼下凝妃才走,我也放心许多。”他低声说着,“凝妃本名岳泠舒,岳王之女,封号海菱郡主。”
      岳王。徽仪心底一阵刺痛。如今岳王麾下第一大将,前兵部尚书方昱惟。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那张英俊如同镌刻却冷漠残酷的脸。是他带人灭了沈家,也是他亲自处斩了父亲。
      徽仪陡然间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然而疼痛只会让她更清醒。
      “岳王一心想让凝妃做皇后,若是挑明了本王带你进宫的事,指不定又是一场闹剧,落风毕竟见过你,原本是皇兄身边的,如今倒是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人了。”
      “那晗雅……”徽仪仿若明白了什么,却又疑窦丛生。
      “心知肚明罢了。”
      徽仪了然,无论是否真有晗雅这个人,明天就又会有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葬送在深宫之中。满心的愧疚之情化为了深深的惊惧。真正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才体会得到那种深沉的宫闱生活,也许自己的进宫本来就是个错误,竟无端害死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的手有些冰凉,一如此刻的心境,满目苍凉,却找不到归途。
      很多东西不用说出口就彼此不甚明了了。承光延说了这么多,却未必仅只是如此罢了。不管如何,至少他现在仍是可以相信的。徽仪凝神思量着,唇边浮起一丝苦笑。
      承光延伸手握住她的手,些许的温暖从指尖传到了心口。徽仪的脸上勾勒出平静的微笑,陌生却又无奈,紧紧抓住了微弱得可怜的暖意。徽仪温顺得随他走着,宛如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追随着唯一的光明行走,茫然而不知所措。
      一路行至宫门,马车早已在外等候。承光延扶她上了马车,在她耳边温言道:“小心。”徽仪一时恍然,那一瞬间的温柔几乎让她沉溺。
      坐在车中的她心中百转千回,种种复杂之感纷至沓来。她把头轻靠在车壁上,发丝轻柔地滑过面颊,连带着她的心也柔软起来。
      车内有些昏暗,她怔怔地出神。如一座琉璃的仕女像,静卧在软榻上,脆弱却美丽惊人。
      车帘被掀起,徽仪微微侧头,便看见承光延被灯火映得忽明忽暗的脸,眼神却仍是锋利。两人对视了半晌,却是承光延先回过神来,他扶下徽仪,心潮涌动。
      那样的沈徽仪是苍白易碎的,不慎就会伤了她。也许,这就是区别。作为一个皇子,他从小就对宫廷斗争耳濡目染,生性聪慧的他在处理政事之时亦是游刃有余。而徽仪不同,在一夜之间,从受父母宠爱的千金小姐,变成了在街头洗衣的寒门少女。那样高的地方跌下,是更痛更苦的,她甚至是被迫成长起来的。她原该是只飞鸟,却只能被囚在牢笼中,郁郁寡欢。
      一刹那间的心神摇曳令他展现出生命里少有的温柔。

      一进院子,徽仪缓步走到梅树下,顺手执起茶案上的茶壶道:“王爷请稍后。”
      “等等。不必了。”承光延走近了几步,立在她身边,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不想知道所有的事情么?”
      徽仪手上一颤。不知为何,她总是想极力维持着方才的温馨。纵使只是外表的平和,她也宁可就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她轻摇了摇头:“在宫里,王爷毕竟还是防着人的。徽仪想知道的而王爷又不能讲的必定事关重大。徽仪只是一介平凡女子,这些事情于徽仪来讲是种束缚,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承光延低头注视着她清澈的眸子,不含一丝杂质。盈盈的眼波流转,这个真实的少女此刻是如此的清醒与冷静。
      “徽仪,你逃不掉的。可我希望,这里。”他突然伸手遮住了徽仪的眼睛,“不会变脏。”说罢便拂袖而去。
      不会变脏?徽仪的眼神剧烈地变换着。既然逃不掉,怎么可能不脏!她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低声喃喃道:“爹,你看看我,你看着徽儿。你的徽儿绝不会输。”

      出了扇庄,承光延正欲回头,却看见一个谦卑的身影早已立在门前。他皱了皱眉:“阿木?是三弟有事么?”尧王承昭元是当今冯太后唯一的儿子,而青王和皇帝却是已故皇贵妃慕容氏的儿子。
      阿木低头回话:“尧王请王爷过府一叙。”
      承光延凌厉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阿木悚然一惊,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承光延淡然道:“车备了么?”
      “是。”阿木转身招呼马车,再也不敢抬头看着承光延。
      尧王府虽不大,相比青王府来说却异常冷清。寻常日子里,就连府中的小厮也是唯唯诺诺,拘谨非常。今日却遥遥便听见了女子的嬉闹声, 灵动活泼,时轻时响,如私语,如急雨,其中是说不出的愉悦。
      承光延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地向阿木问道:“三弟有什么贵客么?”
      阿木抬眼四观,悄声答道:“纾小姐来了王府之后,常常会这样。”
      “纾宣抚?”承光延微微一惊。纾宣抚聪慧过人,他也见过好几次。说来也很奇怪,他们第一次见纾宣抚是在皇宫里。那个大胆傲气的女孩竟然深夜坐在神擎殿顶俯瞰整个皇宫,被侍卫发现后却用绝顶的武功掠风而去,如凤凰一般耀眼和明亮。
      “二哥?”爽朗轻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纾宣抚在?”
      “恩。”承昭元点点头,“二哥,呆会带你去见她。我们去书房谈。”
      “小元。你太不象话了!又要做什么坏事不让我知道?”少女轻盈的声音却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承光延抬头,就见一袭华服的纾宣抚正笑吟吟地高坐在书房房顶,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惊讶,如无波的湖水般宁静。
      “青王爷还是这么看不起人么?”纾宣抚从房顶轻跳下来,微扬下颚。
      “看来纾小姐也没改掉喜欢在屋顶乘凉的爱好。”承光延冷笑着回答,纾宣抚也许是整个皇城中唯一会武功的人,这样的女子能避则避,却不知承昭元怎会请她上府。
      “屋顶风景好啊。王爷要不要试试?”纾宣抚轻笑道,“王爷若是上不去,我可不吝啬帮王爷一次。不过这人情可要还呢。”
      承光延心底起了一丝恼意,面上却笑道:“难为纾小姐这么善解人意,本王怎可扫了纾小姐的兴?这风景,还是独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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