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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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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说是休息一天,实际上在那间小小公寓里,殷良和冲田鹰司说得最多的,还是即将合作的项目。直到夕阳斜照,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冲田鹰司开始皱着眉头闭口不言。殷良隐隐露出得意之色:“方案已经敲定了,明天直接做实验。”
从餐厅回来的路上,冲田鹰司暗下决心,再不受殷良引诱而谈起工作的事。可惜他的决心并没有用上。因为一进门,殷良就丢下一句:“休息吧。”之后进了自己的房间。片刻,有舒缓的音乐声倾泻而出,冲田鹰司微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冲田鹰司还没走进卧室,就响起了敲门声。是昨晚才见过的风飞沙和皇甫定涛,以及一个瘦弱的独臂少年。
听见门响,少年抬头,露出长发掩映下满是伤痕的脸,不过真诚的微笑使他显得并不可怖。
“晚上好。”少年道。
然后三人同时侧身后撤,三个八九岁的孩子出现在面前,一样是微笑的脸微微扬起:“晚上好。”
风飞沙指着几个孩子介绍:“司烨,寂童,小摩,爱儿。都是慈善院的孩子。”
其实从刚才那一声晚上好中,冲田鹰司已经听出有昨晚袭击自己的孩子,就大体猜到了他们的来历,见风飞沙说明,也就淡淡点头,把他们让了进来,又回头招呼:“荻,有客人。”
听到动静的殷良早已出来,闲闲的扶着卧室门看着。
忽然那个双目失明的孩子喊了一声:“坏人叔叔!”同时抓着司烨的手躲到他身后。而另外两个孩子听见这话反应也是如出一辙。
殷良忽然插话进来:“嗯,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句话叫本来还强自镇定的司烨也戒备起来,冲田鹰司觉得有些尴尬。但一旁的殷良抱肩微笑,显然是打算看热闹的……
最后还是风飞沙解了围,拍了拍藏在自己身后孩子的背,笑道:“荻姐姐在开玩笑。昨晚就是这位哥哥从坏人那里救出荻姐姐的。”
孩子们齐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状,然后歉意的笑,却又有些犹疑不定,一个个面面相觑却不出声。
殷良这才走过来,挑了一个单人沙发坐下:“坐吧,如果你们找到坐的地方。”
这间公寓不大,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之后,空间骤然拥挤起来。但更重要的是,沙发不够坐。殷良已经占据一个小沙发,于是几个客人看着剩下的一大一小两个沙发都没有动。
冲田鹰司回到自己卧室把书桌前的椅子取来放在皇甫定涛身边,招呼道:“请坐。”看他们还不肯,补充一句:“你们谈,我还有事。”
大家这才坐了下来。好在四个孩子都偏瘦弱,一起坐在长沙发上并不显得过分拥挤。
进房之前,冲田鹰司最后一次履行主人的职责:“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风飞沙道:“随意就好。”
鹰司点头:“那我泡茶,孩子们喝果汁吧?”
殷良忽然开口:“我要咖啡。”
冲田鹰司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厨房。
片刻后,饮品悉数上齐——四杯果汁,两杯茶以及……一杯热牛奶。
冲田鹰司把牛奶递过来的时候,殷良狠狠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接了过来。冲田鹰司内心暗喜,脸上却没什么表现,轻轻的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并不隔音,冲田鹰司坐在卧室的床上,面前放着手提电脑,客厅的交谈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这是殷良的声音。
“司烨,你们自己说吧。”是风飞沙。
“我们来向姐姐道谢。”停了几秒,有齐齐的童声传来:“荻姐姐,对不起,谢谢你!”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又谢我什么呢?”
风飞沙道:“小摩与爱儿离家出走,害你受伤又是被你救回来。他们觉得愧疚,央我带他们来向你致歉。”
“哦,谢我收下。不过这声对不起你们说给柳才对吧?毕竟最直接的受害者是他,伤的最重的也是他。”
司烨道:“柳哥哥那里去过了,我们就是从他那里过来的。”
“这很好,柳应该会原谅你们。”
“是呀,柳哥哥说不怪我们…….”是爱儿的声音。
殷良似乎笑了一声,道:“柳一向这么大度。知道自己做错这很好,不过有想过怎么改正和弥补吗?”
房间里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然后是风飞沙的声音:“孩子们已经认错……”
殷良快速开口道:“是,已经认错。那么认错之后呢?谁都会任性,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意识到自己错了之后呢?一味逃避不肯面对因为自己错误而伤害到的人,我看比不知道自己错了更加恶劣。”
又是沉默,卧室里的冲田鹰司微皱了眉:不过是几岁的孩子,荻这样强求总是有点……
冲田鹰司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听见爱儿的道歉声:“姐姐,我们错了……”
“嗯,意识到自己错了很好,但不是知错就结束了,既然错了就要改正,还要弥补之前的错误。不过,你们肯认错,已经比某些嘴硬强撑的人好了不知多少。”
孩子们低头沉默,连一旁风飞沙的脸色都有些不对了。冲田鹰司走过来想说什么,从一进门就没出声的皇甫定涛忽然站了起来:“小摩、爱儿都是好孩子。天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说完去看一直低头的风飞沙。
殷良不动,冲田鹰司再次以主人的身份送众人离去,然后回身:“他们还只是孩子……”
殷良看着他:“你是说我刚才太过严厉?其实有些话,也不是全都说他们,该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
冲田鹰司正要再问,门铃声一响。是皇甫定涛:“爱儿的手杖忘在这里了。”
冲田鹰司看了一下,把靠在茶几伤的小小白色盲杖拿过来递给他。
结果之后皇甫定涛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向殷良道:“谢谢你。”
殷良浅笑:“我那样说风飞沙,你还谢我吗?”
“谢谢你解开她的心结。其实她也很苦……”
“我不知道她有多苦,我只知道,她这样任性,这样逃避,除了伤到院长和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她可以原谅假死的你,为什么不肯原谅隐瞒消息的院长?”
“她更多的是愧疚,其实她从来没有怨恨过院长,毕竟,那是她最亲的亲人。”
“嗯,院长也从没责怪过她。转告一声吧,院长一直在等她回家。”
“好。其实,刚才在楼下,她已经给院长打过电话了,说明天回去看她老人家。”说完,皇甫定涛这才告别:“我该走了,总之很是感谢。”
房间里又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殷良放松的倚上沙发靠背:“终于都搞定了。”
“你刚才的话都是说给风飞沙的吗?”
殷良看着他调侃:“看来你也不是很笨。”
鹰司不接话头,继续道:“可是那样说几个孩子……”
“道理早晚都要明白,早点知道这些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应该不会像你那位半夜抢劫的师弟。”
的确如殷良所说,一切都解决了。剩下的几天,两个人都是公寓、饭堂、实验室三点一线的生活,简单而又充实,直到第五天,连将来合作的最后细节也已敲定,冲田鹰司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次的中原之行已经到了尽头。
殷良与殷澄以及皇甫定涛送殷祎去医院复查,独自一人在公寓收拾行装的冲田鹰司一件一件把东西装进行李箱,没来由的,心里有一种闷闷的情绪在,淡淡的,却又沉甸甸的叫人欢快不起来。
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去,冲田鹰司来到阳台确定自己有没有丢下什么,一抬头看到晾衣架上那块天蓝色的帕子,犹豫着最后还是取了下来。
这是当初在东瀛受伤时殷良为他包扎用过的那方,伤好之后,冲田鹰司小心的洗净挂了起来,这几天殷良一直没有收走。
忽然门响,他随手把手帕放进口袋迎出来,却是殷良回来了。
殷良一边脱下大衣挂上衣架一边随口问道:“东西都收好了吗?”
“嗯。”
殷良坐到沙发上:“明天我不一定能去机场送你,不过反正你也认识路不是吗?”
冲田鹰司在一旁坐下来,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下来。最后还是殷良开口:“有个问题我以为该会问,但却一直没问,觉得奇怪。”
“什么?”
“大家知道你是东瀛人之后的反应,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冲田鹰司想了一下才道:“有一点。”
“可你从来不曾问起过。”殷良歪着头看他,继续道:“其实,和圣阎罗合作的也是东瀛人,也是他们把柳打成重伤。所以那晚萧瑟春秋在得知你的身份后离开,而风飞沙……”殷良忽然发笑。
这几天和殷良在一起,对于地狱岛盗取仙灵研究所如今更是变成明抢的事冲田鹰司也已有所了解。原来还有东瀛人参与其间……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嗯?”殷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为你的同胞道歉?这没必要。我们都清楚,这和菩提学院无关,更和你无关。不过你这动不动就道歉的毛病,还真应该改一下。”
冲田鹰司更加歉然,但道歉的话,却无论如何没有说出口。
第二天,机场。
已经开始检票,冲田鹰司却没有动。虽然殷良说过可能不回来,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怀着那么一丝希冀,希望在离开之前可以再看一眼那抹淡蓝色的身影。但他终究希望落空。候机大厅空了许久,而殷良却一直没有来。
心里叹了一口气,冲田鹰司取出登机牌,正要交出去的时候,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冲田鹰司。”
回头,一直期盼的人已经到了眼前。
“看来我来的还算及时。”
“是。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冲田鹰司说着话,手随意往口袋里一插,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他取了出来,轻轻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殷良回答的很快:“早就是你的了。”
冲田鹰司忽然有了勇气,又道:“那你会来东瀛吗?”
殷良同样答的干脆:“不会。”
鹰司黯然低头,只听殷良又道:“不过你可以来中原,这没什么区别。”
冲田鹰司终于笑了起来:“好。”
飞机渐渐驶离地面。冲田鹰司握着那方帕子透过舷窗往外看,他忽然发觉,在还没有离开这片土地之前,他已经开始期盼着回来的那一天了。
因为,这里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