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慕少艾中心）》苏玉璃

3、阿九之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阿九之章

　　阿九第一次见到慕少艾时只有九岁。那一年，慕少艾收养了他，一养就是很多年。但阿九离开慕少艾时还是九岁。因为他的天生半心之症，慕少艾封印了他的成长。也就是说，在他的心脏恢复健康之前，他一直都是九岁。
　　同时被慕少艾封印的，还有他的记忆。关于这点慕少艾只是告诉他，因为发生了一些事，若是记起会对他的病情不利。但到底是什么事，慕少艾没说，阿九也就没再追问。
　　因为一来阿九本就是随和的性子，记忆不记忆的本就没那么重要，反正自己就这样从九岁开始记事也不错。二来则是阿九对慕少艾的了解了。慕少艾这个人，看上去幽默随和，实际上却固执得很，若是他打定主意不说的事，你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阿九才不会去自讨烦恼。
　　说是慕少艾收养了阿九，可阿九实在怀疑自己才是那个收养者，而被收养的，自然是慕少艾。因为慕少艾除了折磨他这个未成年童工帮他收拾药材之外，终日就是吸烟、睡觉、晒太阳。甚至他宁可吃阿九或夹生或焦糊的饭团也不迈进厨房一步。这叫阿九不得不认定，慕少艾根本就不会做饭！
　　或许慕少艾寄希望于熟能生巧，可惜阿九煮了很多年的饭，每次摆上餐桌的依旧是焦糊一团。这叫他免不了抱怨。于是阿九更加生气，有时便会吵着说要罢工。可慕少艾一拿出大大圆圆的麦芽糖，他就又乖乖的进了厨房了——哎，谁叫他对甜味没有任何抵抗力呢？
　　后来，就有了一个叫做羽人非獍的叔叔偶尔来岘匿迷谷做客，做上一两顿饭。这对慕少艾对阿九简直是最盛大的节日。
　　其实羽人叔叔很闷，又不爱走动，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慕少艾是带着阿九去落下孤灯蹭饭的。但那里寒气太重，对半心的阿九实在是种折磨。慕少艾虽说常常欺负他这个童工，但对他的身体他的命，还是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所以，落下孤灯他只去过一次。后来也不知慕少艾用了什么法子，竟劝的羽人叔叔每隔一阵子就会来上一趟。

　　再后来，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掉进了迷谷。看着那个伤者，慕少艾仰起头，对着天上说了句：“真是个坏邻居。”
　　慕少艾口中的坏邻居自然就是居住在他们头顶上的清香白莲。说是邻居，可楼上楼下却又隔的很远。阿九也曾问过关于素还真的事，慕少艾的回答只有几个字：“一个坏朋友。”这叫阿九对这位日才子，对他的琉璃仙境，有个那么一点坏印象。
　　很快的，掉下来的那个人稍加调养就拖着伤重的身体走了。再后来，慕少艾赢了和素还真的赌约，住进了“坏邻居”的房子。
　　素还真走了，留下琉璃仙境给慕少艾，同时留下的还有一个多面手管家屈世途。这位屈伯伯一双巧手。泡得好茶做得好菜设置得好机关。阿九终于不用再每天围着锅灶打转，不再吃那难吃的焦饭团。这叫他觉的，慕少艾赢了素还真还真是值得。
　　不过，有了好的享受就要用什么代价来换。这条对阿九虽不成立，在慕少艾身上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慕少艾悠闲的日子一去不返，终日奔波。留下来陪阿九的时间越来越少。好在有屈伯伯在，生活也不算太闷。何况慕少艾每次回来都不忘拿一支麦芽糖回来，阿九也就原谅了他。
　　有时候，慕少艾会把很多人带到琉璃仙境来商讨大事。或许因为阿九太小，他们并不避他。反正那些人交谈中离不开“魔心”、“傲笑红尘”、“咳羊茎”之类的字眼。看他们愁眉不展的样子，阿九知道慕少艾遇上了麻烦。“咳羊茎”这个词阿九并不陌生，因为它就挂在阿九胸前，是压制半心之症发作的药。。
　　阿九知道，慕少艾踌躇的原因是担心自己。想起那次屈伯伯有急事要找慕少艾，自己为了帮忙放出他叮嘱自己身体不适才可以放出来的追影之后，慕少艾匆匆赶来脸上拿惶急担忧的表情，阿九还是狠感动的。再说这次还可能换回佛心医治自己的半心之症，阿九就大方的把咳羊茎让了出来。
　　那是一个夜晚，慕少艾拉着阿九勾手盖印，表示“永远不会丢下你。”之后，阿九取下了胸前的药囊，放心的昏倒在慕少艾怀里。
　　再次醒来已在落日烟。阿九的心已被完整的佛心取代，只是没有完全康复，他仍然是九岁。
　　朱痕也是一个很闷的人，每天除了劈柴就是酿酒。不过他还是给阿九削了一把木剑。因为有了完整的心，阿九已经开始习武，只是不能练的太久，而药，还是要每天都喝。
　　慕少艾似乎更忙了，很久也不来看他一次。
　　阿九问过朱痕，慕少艾什么时候接自己回去。
　　朱痕只回答了四个字：“下雪时候。”
　　于是阿九开始期盼着雪。可落日烟整天晴空万里，别说雪，就连一丝云彩也无。

　　阿九终于没有等到落日烟下雪。因为，他痊愈了。那一瞬间，慕少艾加诸在他身上的封印破解开来，他迅速长成高大的青年。与成长一起涌来的，还有破封而出的记忆。他终于知道了那件会刺激他病情的往事。
　　慕少艾，抚养着他的慕少艾，为他换心的慕少艾，把他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的慕少艾，原来是他的仇人！只是，封印一破，记忆恢复，和慕少艾一起的点点滴滴却还是那么清晰。
　　慕少艾，是仇人？是恩人？还是亲人呢？这个问题阿九找不到答案，他只有迅速逃离。
　　跋涉来到大雪原，取出自己的星疾剑，阿九仍是茫然——自己该去找慕少艾报仇吗？

　　上天没有给他继续挣扎的机会。很快传来羽人非獍被鬼梁天下一掌打死的消息。阿九却在怀疑。因为和羽人一起销声匿迹的还有慕少艾。凭着对慕少艾的了解，他知道，只要慕少艾还在，他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羽人送死。
　　果然，不久，阿九的怀疑便被证实。啸阳谷内，死而复生的羽人同圣戟燕归人合力诛灭魔君旱魃。
　　同时，慕少艾代死的消息也流传开来。得知这一切的阿九对着灰蒙蒙的天空苦笑：“慕少艾，你真是个傻瓜……”
　　阿九终于没有再入江湖。没有了慕少艾的江湖，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
　　未入江湖，已倦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