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慕少艾中心）》苏玉璃

1、羽人非獍之章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羽人非獍之章

　　羽人非獍和慕少艾的相遇从一场红雪开始。而令那场红雪飞溅飘落的，正是羽人自己。
　　当时羽人非獍正在执行忠烈王府的任务。刀光起处，鲜血和着风中飘雪散落一地，如同艳红的花。
　　于是，慕少艾见着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刀者，方才的你下了一场红雪。”
　　九岁开始第一次杀人，羽人对自己的武功是极端自信的。虽然他每次执行任务时已经尽量低调，但做的多了，总会有那么几个来恭维他刀法的好事者。对于这种搭讪羽人都是当作听不见不予回应。这次也不例外，他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转身离开。
　　如果没有那次坠崖事件，慕少艾或许就和许多搭讪者一样，只是他身边的一个过客而已吧？然而，随后慕少艾因为崖下的一株药草而被山风吹落，瞧在眼里的羽人非獍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于是，他出手了。
　　只是，他这一出手，终于给了慕少艾继续纠缠他的理由。从恩公到朋友再到兄弟，理直气壮的叫羽人郁闷不已。因为这个人脸皮实在太厚，任何拒绝的话都当作耳旁风。
　　羽人知道自己的命格，所以才刻意拒绝与人交往。但交道打的多了，即便他不承认，那个人还是走进了他的心里，成了他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是的，唯一。忠烈王、林主、鹿王都是恩公；而西风，当时还是个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羽人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了慕少艾，说自己其实是个恶人，请他远离。
　　不知是否对自己过去的事有所了解，听他说起往事时，慕少艾一脸的波澜不惊，只在羽人叫他不要再来时笑了一下：“羽仔，终有一天，叫你见识到我的手段，那时你就会明白，和我比起来，你简直就是天使。”

　　当时羽人当然是不相信的。慕少艾，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会有怎样的“手段”呢？但很快，慕少艾实现了他的承诺。
　　黑派翳流迅速崛起，掳活人入药，搞的人心惶惶。与他们同时声名鹊起、恶名昭著的还有一个人——认萍生，绝情绝义、凶残狠毒的认萍生。
　　这个认萍生当然就是慕少艾。他的滥杀无辜立刻震动江湖，同时也叫他成了翳流的拉拢对象。认萍生高强的武功叫正义人士束手无策，同时他的心高气傲也叫翳流费了一番功夫。终于，交涉半年之后，南宫神翳亲自出马，许以首座之位，叫认萍生俯首称臣。
　　接着，一夜之间，翳流全军覆没，而认萍生也神奇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忠烈王府的功臣匾额上，多了药师慕少艾的名字。
　　认萍生又恢复成了慕少艾，和以前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从不离身的烟管以及那永远无法消退的象征罪人的刺青。
　　那天，他就这样，华发黄衣，顶着刀形刺青，拿了烟管来到落下孤灯，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不停的吸烟，吸烟，吸烟。烟雾从他的口鼻缭绕而出，立刻被风吹散。
　　许久，他收了烟管，笑眯眯问：“羽仔，认萍生是不是就像一个魔鬼？”
　　羽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继续道：“认萍生就是另一个慕少艾，所以慕少艾也是一个魔鬼。”
　　慕少艾说话时在笑，可羽人却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绝望，他心头一痛，从慕少艾手里拿走烟管：“慕少艾，你只是慕少艾而已。”
　　那一夜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但从那一刻开始，羽人终于承认，慕少艾是自己的朋友。
　　两人都是因杀了不该杀的人而愧疚自责。虽说慕少艾是因为打入翳流不得不为而羽人自己却是不可原谅，但毕竟自责都是相同的，这一点足以叫两个人依偎着取暖了。

　　江湖就是江湖。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很快的，忠烈王府大破翳流以及其功臣匾上凭空出现的慕少艾的名字淡出众人的谈资。
　　慕少艾又恢复了以前隐士般的生活，终日闲坐逗猫。羽人则仍然住在渺无人迹的落下孤灯，执行着忠烈王的任务。开始了漫长却又周而复始的生活。要不是许久之后，慕少艾忽然来到落下孤灯对他说：“羽仔，我又要出山了。”羽人非獍甚至认为这样的日子会到永远。

　　当时，异度魔界异军突起，而在一个叫做往生渡死的渡口，则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医者，救人的手法与当年的黑派如出一辙。别的事情慕少艾可以不管，但翳流，他终究不能置身事外。
　　终于，慕少艾住进了华丽的琉璃仙境，不只黑派的事，江湖、天下、苍生，都到了慕少艾的肩上。
　　进驻之前，慕少艾找上门来：“羽仔，我们是朋友，到时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羽人狠狠的背转身，一句“我没有朋友！”挡了回去。
　　但是，话是这么说，慕少艾真正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又怎会真的作壁上观？
　　帮忙。是的，羽人非獍一直认为是自己在帮助慕少艾。他也的确在这样做，救白无垢，破鬼木墙，杀元祸天荒，甚至……帮他去夺水晶湖。直到师父出现，他一直逃避的往事被血淋淋的撕裂开来展示给别人看，他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变强。

　　本以为，罪恶坑只有师父一人正义，不想他却亲手在自己面前毁掉那个偶像。崇拜破灭之后，羽人伤心，绝望，气愤。与师父决斗的结果是八翼战胜七翼，师父成了独臂。可当一切结束，本已被杀死的人出现在面前，当知道师父只是在做戏，悔恨、愧疚又塞满胸膛。于是，他答应了慕少艾参加婚礼的邀请。
　　不成想这却是另一场悲剧的开端，而造成这个悲剧的正是羽人自己。当他拔出刀子，喊杀声与九岁那年一样如影随形，他只有盲目奔逃……当师父的人头从天而降，非獍终究回归枭獍，世界只剩杀戮……
　　坠鸟山上，当羽人在狂龙的叫嚣声中终于无力倒下，慕少艾拼死赶来。水晶湖里，他扶着自己的背轻轻地说：“无事了……无事了……”羽人才知道，其实是慕少艾在拯救自己才对。
　　然后，身上的刀气被他尽数转移，他说：“暂别。”
　　因了药效的缘故，羽人非獍沉沉睡去，醒来时，等待他的却只有慕少艾的死讯。
　　“暂别了。”
　　当时他说：“暂别了。”
　　那声音还在耳边回荡，那样轻松的语气，仿佛只是出个门便回来陪他。
　　但羽人等到的，却是永远的“暂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