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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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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半天没人开门,章臣岳停了下来,心里暗想,难不成这李狐狸离家出走了?想到此处,便用力推了下门,果真没在里边扣上,跨门进去一看,整个房间一目了然,李戌然不在,床上的被铺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边,心里一急,立刻就拉开了一旁的柜子,这一看,心才定了下来,衣衫都还在,证明人不是出走了。
可今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到过李戌然,他到底去哪了?关上柜门,章臣岳出了房间,一边埋头想着李戌然的去向,一边往书房走去。小环风风火火地走向这边走来,却正正在章臣岳面前停下了脚步,章臣岳抬头一看是她,脚步往左移了点,不料小环也跟着往左挡着,那双眼一直盯着他,像是等着他开口问什么,于是无奈地问道,“小环,又怎么了?”
“少爷,是你开口问,我才跟你说的哦,可不是我故意麻烦你!就是……其实是这样的,夫人送我的耳坠不见了一只,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怎么办啊?”话说到后头,直接就哭腔了。
就知道这丫头没好事,“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今天早上还带着的,可是下午就发现没有了……”
“你今天到过的地方都找过了?”
“找过了,就是没看见所以才急的啊!我今天只在家里没出去过,应该不会丢在外面的,少爷你今天不挺闲的吗?反正楚少爷又到邻县去了,帮我找找吧?”小环可怜兮兮地说着,章臣岳只好点了点头,忽然想到李戌然,于是随口问道。
“小环,今天有没有见过戌然?”
小环想了想,“没有啊,他不是在房里头吗,难道不在?”
看见小环瞪大双眼,章臣岳只道,“没有,我只是以为他已经出来了,不是找耳坠吗,还不去?”
“嗯,少爷你也要找仔细点啊,小环是生是死就看你了!”小环握了握拳,就快步离开了,李狐狸大概也只是到什么地方玩去了,现在还是先帮小环找耳坠吧。
想着小环最常进出的地方,一路来到厨房,才到厨房外的水井前,章臣岳便停了下来,水井旁浸着菜的盆子里,有些东西在一闪一闪,上前伸手去捞了下,耳坠果真被抓上来了,要不是阳光刚好照射下来,还真的不容易发现。
收好耳坠正打算去找小环,一阵药味扑鼻而来,并夹杂着一丝丝烧焦的味道,章臣岳收住脚步,转身往厨房折去,一定是小环顾着找东西,连药的火候都忘了看。
才走进厨房,便看见挨在灶旁睡着了的李狐狸,眼看上头沸得溢出的药就要流下来,章臣岳三步并五步地上前把李戌然抱到一边放下,动作虽快,可掂一掂手上的重量,这小狐狸还真比之前轻了不少,章臣岳这下皱眉,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只是很快把药煲拿开。
那头李戌然已经朦胧地醒了,一脸痛苦地捂着左手,一见章臣岳正看着自己,又急忙把手放下。章臣岳不傻,小狐狸这反应,必定是隐瞒了什么,遂他也不发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过了一会,李戌然终是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哥……”
章臣岳这才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来,开口说,“今天出去过?”
小狐狸挂着一脸很假的微笑,“帮秦朗哥送信了。”
章臣岳一听,想到秦朗今天一大早不就出门了吗?李戌然看到了他脸上的疑惑,连忙补充道,“我没说谎!真的,我这还有张大人的盖章呢……”
说着,往衣襟里掏信函,那不自然的表情,章臣岳看在眼里,却不急着问他原因,只是接过信函看了看。
啧啧,这个秦朗是越来越没担当了,这不是前天就该送过去的信?竟然今天才把事情办妥,还要李戌然帮他当跑腿,准是把正事都忘光了。
收起信函,章臣岳‘嗯’了一声,李戌然松了口气,等着章臣岳离开,不料他却道,“煎的这药是怎么回事?”
李狐狸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说,“祛风寒的。”
“是吗?”说着,章臣岳站起身来,走到灶旁,把药倒进了碗中,缓缓端起闻了闻,又看了看药材,视线再次回到李戌然身上,笑着反问,“风寒?是大夫骗你呢,还是你在骗我?”
他虽不太了解药理,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娘的身子不好,人常说久病也能成医,这些年的药材真没少认识,现在这碗分明是治外伤的内服药,哪里是什么祛风寒?
李戌然在心底叹气,他知道章臣岳不高兴了,因为他那笑容让他发寒,只是没想到下一刻,章臣岳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左手,李戌然腰板一直,不敢动弹。
多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章臣岳只想吓吓他,所以只是抓住李戌然的手腕,并没有动一下,“自己老实交代。”
“昨天去玩的时候……摔了一下。”
章臣岳故意道,“哦?给我看看摔的严不严重?”
李戌然讪笑,“只是有点瘀青而已,不严重的。”
“那哥帮你揉揉,快点散瘀怎样?”说罢,做状要用力按下去,李戌然明显一怔,却硬着头皮装没事,等着章臣岳的手下来,也不把手抽回。
章臣岳当然没有这么做,把手放了下来,忽然正色道,“瞧你这谎,真是越来越不会说了。”
小狐狸顿时不讲话了,看着他那煞白的脸,章臣岳又于心不忍,最后柔声道,“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那老伯今天来过,说要谢你呢。”
李戌然听了,讶异地望着章臣岳,后者又认真地说,“冤枉你是我不对,可你怎么都不反驳一下?”
“你讨厌听我狡辩啊。”
这狐狸,装起乖来还真让人心疼,“你根本没错,又怎么算是狡辩呢,看你这话说的,娘要是知道又好训我了。”
这话不知怎的,听的李戌然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来,“那如果……”
没有人截住他的话,倒是小狐狸自己把话停下来了,章臣岳等着他接着说,可最后还是没有下文。
“好了,说吧,伤到哪了?”
李戌然低声说,“昨天从树林出来的时候弄伤了手,现在只是有点痛。”
天知道这所谓的‘有点’是什么程度,要当真只是一点儿,小狐狸的脸色也不至于这么难看,章臣岳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就把袖子往上卷起,李戌然缩了缩,却没能让他停下来。
虽然说他已经知道李戌然的手受伤了,可是把缠在手上的纱布拆开之后,还是被那严重的伤口吓了一跳,看起来倒像是被箭伤的,只是伤口处理的非常不好,“谁帮你把东西拔出来的?”
“我自己。”
章臣岳惊讶之余,微怒道,“你自己?这种事你还自己干?”
李戌然理所当然地回道,“当时没感觉痛啊,只是有点麻而已,而且我还要送老伯他们回家,手上扎着根东西多不方便啊。”
有些猎户喜欢在陷阱的武器上涂上麻药,来增加捕获量,小狐狸当时不觉得痛,必然也是这个缘故,“你这鲁莽的性格真得好好改改,现在知道痛了吧,先回房间等会,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这药不要了,等下叫小环请个大夫回来帮你看看。”
李戌然默默点头,小狐狸明明这么听话,章臣岳却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点什么,“戌然,你能不能……”
话说到一半又停下了,叹了口气,“没什么了,你回房吧。”
“哦。”
……………………………………
小狐狸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不想睡觉,爬起来又坐到凳子上,趴着桌子发呆,看着桌上的小茶壶,苦恼地说起话来,“你又叹气了,是不是生气了啊?怎么我干什么你都不高兴?可我这次没有要麻烦别人啊?难道真的要学连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话音刚落,章臣岳的声音却响起了,问道,“谁讨厌你?”
李戌然一惊,显得有些窘色,“没有啊……”
章臣岳也不在意,只说,“哦?好了,来!我给你包扎好,昨晚回来的时候淋雨了对不对?”
李戌然点头,章臣岳又道,“那你就让伤口碰水了?”
李戌然还是点头,章臣岳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无奈了,“昨晚你怎么不说呢?这药粉用上去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小狐狸心不在焉地继续点头,嘴巴上却说,“……哥,其实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喊你?”
章臣岳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讨厌吗?其实也……还好吧?
没回答,就是默认了?“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你告诉我吧,以后我不喊你哥就是了。”
章臣岳稍稍抬眼,看见小狐狸那诚恳的眼神,顿时有些莫名的不悦,“随便吧,就跟现在一样好了。”
说完,李戌然没有回话,只是过了一会又问,“你觉得我讨厌吗?”
这语气就像是几岁小孩子做错了事,反问娘亲为什么要打自己一样,章臣岳听了,却问,“那你呢?觉得我讨厌吗?”
“不讨厌,我喜欢哥啊,很喜欢。”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不到亲耳听见李戌然说这样的话,竟会让他有措手不及的感觉。定了定神,低声咳了下才说,“那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
“啊?”
“你这阵子,不就为了怕我把你送到王爷府,所以才这样吗?我说了不会送你过去,你怎么还是担心?”
伤口刚好撒上药粉,李戌然吃痛地抽搐了一下,等着他的却是章臣岳那直勾勾的眼神,“因为……如果我继续让你觉得烦心,你就会改变主意的,虽然说就算真的是那样,我也可以逃走,可是假如我走了,那王八就会找你们麻烦,我不想这样。”
把纱布绑好,一边帮李戌然卷好袖子,一边轻声说道,“不需要的,你跟从前一样就可以了,我不是在跟你说客套话,这阵子你过得难受我都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别说对你自己不好,我看就算是娘也会担心出病来,所以说,你别再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了。”
原以为小狐狸听见这些会很高兴,没想到他却红了双眼,并没有哭,可是紧紧皱着眉头,显然是不高兴了,“你们都喜欢这样骗我。”
章臣岳哭笑不得,“我怎么就骗你了?”
“明明不喜欢我做那些事情,却跟我说没关系,等我相信了,你们就说一套做一套,你们都喜欢这样!”
第一次见李戌然这种情绪,章臣岳愕然了,“你们?什么意思?”
小狐狸抿着嘴,压着脑袋不吭声,章臣岳问了好几遍,他都不肯开口,别无他法,章臣岳只好故意说,“好吧,我说过你不用再勉强的,你也不必告诉我,不管你怎么想,可是娘早把你看成亲儿子了,哪怕可能对你来说,这家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所以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语毕,站起身来,装作要离开,小狐狸立刻抬头看着他,一副想要开口的模样,却没说出半个字,章臣岳故意放慢了脚步,就在他准备开门的时候,小狐狸很快地走到了他身后,扯住了他的衣袖。
小狐狸上当了,章臣岳在心底暗笑,他停了下来,却没转过身。李戌然一直拉着他的衣服,久久才开始说话,“我想一辈子跟你们在一起,你不要说那样的话好不好……我不是怕你把我送走,而是怕忽然有一天,你们都不喜欢我了。”
李戌然慢慢的说,章臣岳背对着他静静的听,忽然觉得,这小狐狸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不修边幅的人,而他的话还在继续着。
“干娘跟我说我喜欢怎样都没有关系,秦朗哥说过我爱捣乱没有关系,小环姐也说,就算我口没遮拦也没有关系,你也对我说,不用勉强自己没有关系。就像我亲娘也说过,我爱骑马没有关系,我真的相信了。可是有一天,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醒来之后,却再也看不见她了。”
“那时候才九岁,除了哭,我就只觉得,会不会其实娘也不喜欢我去骑马,可我却不懂她的意思,所以她才会生气了,再也不想管我。长大了以后才知道,我那一次摔的很严重,睡了三天,娘是得了急病过世的,虽说并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可我还是想,假如我那天没有去骑马,也许娘就不会死,又或者最起码,我还能见她最后一面,因为到现在,我连她的脸都记不清楚了。”
李戌然停顿了下,声音却早已经哽咽了,“所以,你们跟我说的话,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怕哪一天,自己会再后悔罢了……”
原来,他这阵子变成这样,竟是因为这个原因,章臣岳听着他一路把话说完,只觉得这次是真的揪到他的心了,最后才转过身,面对着李戌然,他依旧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那拉着他袖子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该说什么呢,一时间章臣岳竟也语塞了,只是伸手把李戌然拉近了些,让他的额头抵着自己的肩膀,心疼却无可奈何地吐出两个字,“笨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