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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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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loving memory of Sherry.
---祭奠年华逝去的女孩。
不曾离开
当年湘北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赤木晴子迷恋着流川枫 。
那女孩子一下课就跑去体育馆,站在大门口,看着流川枫传球接球,上篮投篮,春夏秋冬,黄昏日落,几乎从不缺席。
旁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以为然。
都明白,流川这样的人,你的一往情深,痴心不改,在他那里不如一顿午觉珍贵。
都知道是没可能的,都想着她也就是少女痴情这一阵,回头毕了业,各奔东西,忙着在社会上挣扎,谁还顾得上谁。
只是谁也没想到,仅仅是单纯的迷恋,她竟也坚持了一辈子。
至今听来,都有些荒谬不可信。
虽说,一辈子可长可短,十年二十年,八十年一百年,都算。
如果她活过了三十岁,说不定,也早就痴情不再。
可她只活了二十六岁,所以,谁也说不好,她是不是还能一直坚持下去。
谁能说得准呢,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
当事人自己都未必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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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当年的赤木晴子,不过一个极易害羞的平常女孩。
连她喜欢流川枫,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帅哥嘛,哪个青春少女不心向往之。
所以说她没什么特别,真的,除了长的还算标致以外,就是普普通通的16岁花季少女。
偏偏流川枫对“标致少女”没有特别的触觉。
在他眼里只有好用的篮球和不好用的篮球,合穿的鞋子和不合穿的鞋子,厉害的对手和可以忽略的对手。
他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也不习惯太过深奥的思考,索性把一切精神都放在了篮球上,颇有些孤注一掷的味道。
于是便再看不到其他。
也因此注定了所有迷恋流川的女生的悲哀。
赤木晴子是他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从她在场边观看,一直到她当上篮球部经理,流川对她的印象没有太大的改变。
原队长的妹妹,现任球队经理兼保姆,他的认知仅此而已。
他可能连她是白痴樱木花道的暗恋对象都不清楚。
后来回忆起赤木晴子,他倒也模糊地记得一些事情,和平时印象有些不同,但也都十分粗糙,因未经打磨,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
琐碎不堪,稍经排列,倒也能看出些故事来。
高二那年夏天,篮球队参加全国大赛,住在广岛某个宾馆。
比赛前一天晚上,睡到半夜,房间里没了先前的凉爽,渐渐热起来,身上开始一阵阵的出汗。过了一会儿,流川迷迷糊糊地听到一声巨响,因为太困,也没太再意,翻个身,竟一觉睡到天亮。
起来的时候,觉得依旧凉爽。
第二天场地边上见到他们的经理,额头膝盖上都贴着纱布,眼睛周围黑黑的一圈,狼狈不堪。
后来流川听其他人叽叽喳喳的说,昨天半夜停电,空调不起作用,走廊上的灯也灭了,经理爬起来去找店主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还好楼梯是木制的,宫城宽慰地补充道。
流川特意看了赤木晴子一眼,她正笑着跟其他人说“不要紧。”
流川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白痴”二字。他不记得为了那次的事情,对那个经理说过任何一句话。
能记得这些,对流川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像赤木晴子这样无关紧要的角色。
高中三年,记忆里虽没有她明显存在的痕迹,但是她似乎一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到了高中毕业,他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关于球队经理暗恋他的传闻。
当然,听见是一回事,往不往心里去,则另当别论。
起码在流川往后十年的篮球生涯里,他一直没有正儿八经的考虑有没有人喜欢他这件事。
他还是打他的篮球,从日本的大学打到美国的大学,一晃就过了八年。
身边总是有人提起赤木晴子。
在日本,队友开着玩笑说,嘿,外文系那个美女又来看你了,她是不是叫赤木晴子?
她似乎从不期许和他交谈,站得远远的,只要能看得见他就可以了,所以她总是游走在他视线的边缘,仿佛稍一眨眼,她便不知去向,可眼珠转来转去,她又一直在那里。一步不远离,一步也不靠近。
四年都是这样
到了美国之后,没过多久,她又现身了。
起先流川没注意到她。
有一次训练的时候,突然韧带拉伤,送到医生那里,他怎么也说不清楚哪儿的问题,正急得干瞪眼,赤木晴子突然从天而降,不慌不忙地跟医生讲了个一清二白,流川得以很快接受治疗。
后来他才想,之前她根本没问他哪儿不舒服,怎么她直接跟医生讲,后者就立刻明白了?
赤木晴子看流川一副懵懂的样子,猜到他想什么,笑了笑便说流川你忘了,以前你也经常拉伤韧带的,我一看就知道了。
因为以前经常碰到,熟记在心,所以现在见了,便产生本能反应。
但流川没有思考话中这深一层的意思。
他只模糊记得,这是她第一次跟他说话,脸上不带红晕。
倒也很不简单了。
那女孩隔三差五到流川的宿舍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收拾好一切就又走了。
流川不推辞,每次也不忘说谢谢,但再多的,他不会说也不会做。
赤木晴子倒不太介意,毕竟是她主动要求的,每次来去,看着心情都还不错,流川迟钝一些,也约摸能感觉出来。
这样程式化的过了四年,赤木晴子和流川枫的关系,没有再近一步,也没再疏远。
毕业以后流川又回日本打球。
她也跟着毕业,回日本,但是不像在美国时跟流川那么频繁地往来。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流川入选国家队的同时,她进入一家外文出版社工作。
流川经常在周末训练的时候看见她站在体育馆二层的看台上,总是位于视线边缘。
偶尔目光相触,她冲他一笑,他只点点头,一带而过。
轻的仿佛各自裹在一团薄纱中。
再后来,他经常出国比赛、集训,一呆就是三四个月,回来不久倒也能常常见到她,看上去不像先前那么陌生,自然了许多。
第二年深秋,他们照例要出国集训,最后一天训练结束,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他肩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湿漉漉的,晚风一吹,水滴贴着皮肤,寒意顿生。
那一个寒颤打完,便看见赤木晴子站在眼前,笑的温和,似乎在等他。
她的眼睛张得出奇的大。
他们也没说什么,站在那里任凭风吹,过了一会儿,流川实在有些冷,动了动胳膊,有些僵硬。赤木晴子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抬起脸来又问流川是不是明天出发。
嗯,他应着。
女生想了想,笑说,一路顺风吧。
想来她等在这里不至于仅仅为了说这一句,但是流川永远想不到其他可能,点头谢过之后,跨上车子,歪歪扭扭地骑进了黑暗里。
连赤木晴子一直站在背后看他都想不到。
她那一双眼睛一直望进黑漆漆的夜里,紧贴流川的背影,怔怔地凝视了一会儿,觉得大概是走远了,再看不到,便转身离去。
走的时候有些怅然,但还是面带微笑,这是赤木晴子一贯的方式。
来年初春,流川随队回到日本。
比赛成绩比较理想,集训成果显著,全队赶在樱花盛开之前,放了两周的假。
流川并不闲着,每天到以前常去的露天球场打球,一整个早晨,或者一整个黄昏。
他渐渐记起在湘北的时候,有次碰见那白痴樱木同球队经理在这里练习上篮,一整个早晨,霸占着原本独属于他的球场,他当时十分不爽。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女生似乎倒真得很喜欢篮球。
唰的一声,第500个球应声入网,风吹散了额前飘落的发丝
赤木晴子,流川拨了一下护腕,
好久没见了。
假期最后一个周六的傍晚,晚霞满天。
吃过泡面,流川正在门前的院子里拔草。
除草工不知为何连着两周没来,杂草已经张牙舞爪地铺了满地,流川戴着手套,拿把剪刀,皱着眉头蹲在地上,卡嚓咔嚓地剪着,明显有些费劲。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天还是亮的,剪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有些头晕目眩。
闭了闭眼,睁开来,一只白蝴蝶从眼前飞过。
那蝴蝶样子简单,看起来很美。
流川以为自己眼花了,赶忙拱起手背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来,那蝴蝶竟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侧了侧脸,好奇地注视那只蝶。果然很漂亮,浑身上下没有杂色斑点,白色十分的柔和光洁。
一时兴起,他摘下手套,小心地用手指碰了碰它。
那只蝴蝶像一片白色的叶子,从他的肩膀轻轻滑落,飞舞起来,荡荡悠悠的,一会儿掉在地上,竟是一动也不动。
流川看呆了。怔然地望了一会儿,俯下身子,仍旧很小心地将蝴蝶捏起,放在手心里紧紧盯着。
不多时,天黑的几乎吞没了一切景物,那只蝴蝶还是张着一双洁白的翅膀,安静地躺着。
却再没能飞起来。
流川也不知道,那一天,赤木晴子躺在医院里,抢救无效,心功能彻底衰竭。
说来奇巧,流川不懂制作标本,只把那蝴蝶放在窗台上。
那只白色蝴蝶却始终完好如初,栩栩如生,张着一对翅膀,光洁白净,一直守着流川家的窗台,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