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归处》悠若清风

1、1 如果

　　其实，如果不是晚上多喝了一碗粥，莫言也不会起夜。如果不起夜，也就不会看见白小艾扛着铁锹往后花园里走。

　　说是后花园，不过是一处荒废的园子，杂草丛生，树枝横逸，早就成了野兔刺猬和飞禽的天堂。不止是那里荒废，整个莫府别院都已经衰败的俨然一处荒宅。曾经那个富贾一方人丁兴旺的莫府，早已经在三年前的一场商业大战中死的死散的散，之所以能保住这一处宅子，不过是因为莫家老爷子和两房夫人都吊死在这院子里，有钱人嫌晦气，债主嫌院子风水不好，搬空了各屋的家具瓷器，院子里掘地三尺，夺了莫府祖宅，打着可怜莫家后人的名义将这一处小小别院留给莫言。

　　白小艾是一年前闯入这处荒宅的，当时莫言正躺在后院一株被雷劈倒烧掉一半的胖柳树上晒太阳。白小艾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吭哧吭哧的爬过围墙，旁若无人的跳了进来。直直冲着花园里那株长的枝叶繁茂的桂花树就去了。她压弯树枝摘桂花，他双手捧着脑袋晒太阳，只是压在脑后的双手略微有一点颤抖。等她把怀里那个布包装满才分神往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他也恰好抬眼去看她。

　　他还记得她当时大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的走过去说的那句话。她说，“嗨，我帮你修剪一下桂花树，长的太高了”。
　　很熟稔的样子，仿佛初次灯会相见，不过他知道，她不是她。莫言看看那被她拉断枝丫的桂花树，起身就回了卧房。自那以后她就常常翻墙进来，莫言不在后院的时候她就带着各色的吃食到屋子里去找她。再后来，也就是半年前，她便开始住在这里，自己收拾的房间。他在左，她在右，邻居一般。

　　莫言看着她消失在月亮门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说实话，这一处别院除了几间破房子，没什么可偷的，就连梁上小贼也不屑于光顾。他看着她在桂花树下挖坑，放了什么东西进去，然后再一锹土一锹土的填上，模样很虔诚。

　　第二天依旧是在白小艾的摇晃中醒来的，睁开眼就对上她因为笑意显出来的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新做了桂花酱，要不要尝尝？”

　　莫言不及开口，白小艾已用竹汤匙盛了半勺放在他嘴边，就那般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这里三年无人进驻，突然多了一个伴实在是有些不适应，但是不得不承认，每天有人看着你吃饭对着你说话，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莫言张嘴想说话，汤匙已经带着浓浓的花香进了他的嘴。

　　“怎么样？好吃吧！晚上咱们吃糖饼好不好？顺便再做些桂花糕。还有啊，院子里的桂花卖银子了。我做了桂花酱卖给了醉仙楼，挣了一两银子呢，回头做红烧肉吃。说嘛，是不是很香？”

　　莫言抿抿舌头，满口甜香，一阵清爽。曾经也有一个人爱桂花，尤其喜欢桂花糕，那时别院桂花开时总会站在树下笑眯眯的看着他，娇俏地吟诵“清风一日来天阙，世上龙涎不敢香”。还会拽着他的袖子挑着眉脚说，龙涎有什么好，还是言哥哥身上的味道好闻，好像太阳的味道，还有那么一点桂花香，雪儿都闻不够呢。

　　“好不好吃？”一张笑脸几乎凑到他鼻翼，莫言偏开头下了床。
　　“哎呀真小气，我做了好久才成功耶。”

　　莫言撇过去一眼，白小艾一张委屈的脸随即就展开，怒放中的桂花一样，眯着眼睛看着他笑。
　　“好不好吃嘛？”
　　莫言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