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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Four、 ...

  •   “如果去大学的话不要闹得太过分;不要接近太乱的地区——不准因为好奇过去!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
      “好啦,每次都是这些话。”
      “信用卡和现金呢?”
      塔纳托斯立刻冲向房子里。

      天气很晴朗的样子,蔚蓝天空显得很高,飘着些白云。太阳暂时还没出来,然而可以预见,如果它钻出来的话,一定会飘洒下那种灿烂的金色羽毛般的光线。
      “他一向很丢三落四,你要提醒他。”修普诺斯说,“我不能经常在他身边——即使作为哥哥也显得不太合适。但说实话,他一直是个孩子,天真又危险。”
      他沉默不语。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处于叛逆期,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跟我作对。刚才那些话基本上他会反着来做,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至少让他收敛一点。”他把头微微转过去,四周都是安静的葱茏草木,翠叶披拂,云霞般的细小花簇含蓄地吐露,花香袭人,环绕着他们深陷其中,典型的小镇风情。

      “他是‘死神’。”他说。
      “也是我的弟弟,而且从来不肯让人有一点省心。另外塔纳一旦心情不好很难恢复起来,那会很头痛。我希望至少你不会给我添麻烦,对吧?”修普诺斯转过头,太阳探出点头来,使他的金发笼上淡淡一层朦胧的昼光,琥珀般的眼睛仿佛某种带有忧伤的温柔。
      他点一下头。
      “我知道你是一个一流的杀手,所以在很多方面都不必担心了。”修普诺斯说,脸庞始终温和宁静。“也许接下来的生活会有很大改变,你只要放松些就好。重要的是,塔纳他……”
      “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咣地一声锁上门,塔纳托斯从房子里跑过来。
      “哪会,我只是提醒他容忍你的坏脾气而已。”
      “只有修才能当Michael。”塔纳托斯说。
      “如果你非要把自己比成堕落天使,我也不介意,但我很担忧以你最近的恶趣味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觉得我会干出什么来?”
      “去参加魔法社团吓人。”
      “不,我要去参加撒旦教。”塔纳托斯举手宣布说。
      修普诺斯头疼地叹口气,用手揉着额角。
      “不准弄脏衣服,不准再带什么乱七八糟的回来,不准吃不洁的东西!”

      他想到的是地下室那一堆落满灰的小杂碎。

      “修~~~~”
      “……记得早点回来。”
      “我早点回来你又不会在家等我。”
      “我是指午夜之前。”
      “我又不怕有人打劫。”
      “是,现在更不怕了。”修普诺斯瞄了被晾在一边的他一眼。“你喜欢玩这种游戏我也不能拦着你,但是事事都按着你自己的心意来随心所欲,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和给别人造成的麻烦。塔纳托斯,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句子很激烈,语气却习惯性地温和着。

      塔纳托斯微仰起头,表情显出一种天真的骄傲和不屑一顾。
      “我以为你知道我一贯如此。”
      朝他招一下手,塔纳托斯打开车门钻进去,眼角余光里嘴角撇起的线条变地相当微妙。

      车轻轻动了一下,碾压沙砾,随即滑向道路离开,两边景色慢慢向后退却。

      “去哪里?”他说。
      这句话提醒了塔纳托斯,他翻开储物屉,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翻找出一堆纸,再翻了翻又抽出皱巴巴的一张,然后报了个附近大学的地名。他随之启动GPS,跟着导航指示前进。
      放了张摇滚的CD,车内立刻充满了音乐的狂澜,然后塔纳托斯拿出手机低头玩游戏,一些浅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桀骜不驯地翘起。
      车在路上平稳地前行,他的眼角始终注视着后视镜的反光,咆哮般的音乐声中,他依然能听见汽车引擎在工作、如同心脏一样轰鸣。
      自然他也看着塔纳托斯,望着窗外的各式景色一一掠过,即使只有侧着也看得出来脸庞的线条很闲适自在。不知道因为是无聊或者困倦,他打起了哈欠,再过一会儿,这个小天使斜靠着座驾睡着了。

      他驾车行驶在闹市之间,很多车,也有很多人在路道上走,正是上班的高峰。他稳稳地掌控着车辆,沉默不语,同时在脑海里把目前发生的一切梳理了一遍。
      太荒唐了,这违背他的认知。他不可能轻易地和那个‘死神’在一起,并且是这么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是杀手的明显没见过世面的男生。自从遇见塔纳托斯开始,一切就显得极其不可思议,那对双子,他们显得像戏中人,都是道具搭建起来的假象,好莱坞的摄影棚,演员在讲台词,没有令他感受到一点真实和可靠。

      现在他们正在大学里,阳光很好地照着,草坪上到处都是挟着书或者包走的学生。
      “塔纳托斯,到了。”他斟酌了一下,又说,“塔纳托斯先生?”
      眨眨茫然的眼睛,塔纳托斯醒了过来,揉揉眼睛舒展开肢体。
      “到了?”
      “是的。”他说,觉得自己活像个有钱人家少爷的保镖。
      “那我们走吧。”塔纳托斯看了下时间,“过一会儿我要去上课了。”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脸庞,塔纳托斯又很好心地解释说。“只是随便蹭课而已。”
      一下车就有人迎了上来。

      “贝利亚,好久不见。”
      垂直金发,小巧的嘴唇,眼睛灰蓝,有一张漂亮性感的脸庞,其他几个女生也围了过来,他确实很受欢迎,以至于过了一会儿她们才注意到身边又多出个人。
      “咦,这位是?”终于有人转过视线,塔纳托斯很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几天遇到的朋友。”
      “是吗,你好。”她们打量着他,格格不入的人,但是他发现自己穿得与她们差不多年龄和阅历,刚才还没怎么注意到,现在这身打扮却让他自己都觉得很不自然。
      她们自然而然地把这当成了拘谨的尴尬,然后他们相互握手、介绍。当然用的是假名,如果塔纳托斯都自称为贝利亚的话——虽然之后他才发现这不过是表明他懒惰的一种昵称,不过塔纳托斯也确实没对他们说起真名——如果是的话。

      “我想她们开始注意你了。”在去教室的路上,塔纳托斯在他耳边悄声说,“看起来你蛮受欢迎的,我觉得她们更喜欢你这一型。”
      他不置可否。塔纳托斯转过头去,开始低声哼起Metisse乐队的《Boom Boom Ba》,许多人穿梭,与他们擦肩而过。欢声笑语回响,有人怒骂吵架,拉拉队似乎在练习口号,狂欢得朝气蓬勃。但他是个局外人,观察形势,查看人群,这一切都与他丝毫无干,他随时准备执行任务,然后干净利落地抽身离开。

      但是……碰!
      他们坐在教室里听课了。
      塔纳托斯来蹭的这门课叫死亡学,据那些热情(女)学生介绍教授讲课风趣幽默深入浅出,内容文学哲学神学科学无所不包,可以一直从物理化学的熵增定理扯到吸血鬼亚文化。

      “上节课我们从生命的定义角度来反推出死亡的本质,这节课我们来谈些什么呢,有人愿意起个头吗?”教授年过半百,头发常见地秃掉了,然而显得精神奕奕。
      “克苏鲁神话。”有人立刻喊了一句,随即引起了一些轻笑。
      教授也随即笑了起来,他拿起自己放在讲台上的帽子,弹了弹灰尘,随即放到头上。
      “好吧,克苏鲁神话。”他愉快地说,“我们就来谈谈克苏鲁神话和死亡。”

      克苏鲁,洛夫克拉夫特,死亡。他在黑板上写下了这么几个单词,随即丢开粉笔转过身,坐在第一排上对他们侃侃而谈。
      “我们都知道,克苏鲁神话可以说是一小群人创造的神话,甚至可以说,一个人创造的神话。洛夫克拉夫特,这个在生前比卡夫卡还失败而穷困潦倒的小作家,作品从来没有得到多大重视——当然,你们知道我的意思。但是现在,我们称他为现代幻想文学、恐怖文学的土壤。”
      他坐在塔纳托斯身边,看他一边轻声跟女生说笑,一边半听不听。
      “克苏鲁神话是他一个人的狂想,那些书,那些神明,那些故事。但我们都知道,重要的不是他提供了这些虚构的名词,而是他忠实地传达了一种东西,模模糊糊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有,在心灵的黑暗深渊里颤抖着蠕动的东西。猜一猜,是什么?”
      “恐惧。”又立刻有学生说。

      “是的,恐惧。”他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这个单词。
      “有人注意到了吗所有文明的神话中总是会有死神或者类似职责的角色存在。关于这方面的话我想过去现在都有无数学者在写,将来也会有,一旦涉及起来就会无穷无尽,所以我们先放下讨论,把目光回转到克苏鲁神话来,我们会注意到在这里面,无论是哪个异神、旧日支配者,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神存在,很奇怪不是吗?按我们从前课上讲过的定义,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永生。或许是因为作者说过一句名言,‘在漫长的时间中连死亡都会死亡。’又或者实际上,死亡的主题充斥和贯穿了每一篇文章。”
      “抛开那些我们读不出的名字,被一群作家任意增加改变的诸神,抛开善恶之争。我们会注意到,作者故事的核心是:这个宇宙冷漠无情、毫不关心,超出我们理解。”
      “人类最古老强烈的感情是对未知的恐惧,为什么未知会引起我们害怕?这两者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我们害怕是因为我们察觉到危险,我们在害怕什么?无论是什么,最后这种情绪都会指向我们害怕自己被伤害、被破坏,实际上我们会发现,这一切到最后,通向的都是死亡。”
      教授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下去,从神话的核心扯到几位最初的古神,追溯对比到希腊神话几个类似属性设定的创世神,如黑暗之母,混沌,薄雾。又对比了最初的白痴愚盲神阿萨托斯和诺斯替教派中的黑暗创世神代表智慧的索菲娅,介绍了下这两个体系之间奇妙的相似性和本质差异,讲到诺斯替自然不可能被学生带到现代虚无主义,更不可能和基督教分开,势必要谈谈它们之间的斗争分歧。于是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闲扯中,时间飞快地过去了。

      “你听了多少?”下课的时候,塔纳托斯边走边对他说,此时他们正飞快地在他的带领下摆脱了那几个女生。
      “没多少,我对这个不太了解。”他说,这是实话,他对死神和死亡和收割者的了解仅限于各种谋杀场景出没的骷髅铜版画,通常都很难看,或者一群整天颓废的哥特身上钢钛质或者银质的各种腰带项链手链头饰,一样很难看。
      不过他倒是从这次课上了解到了那对双子名字的出处和含义。
      “下次帮我做笔记。”塔纳托斯说,“我总是很容易走神。”
      “你要参加考试?”
      “不。”塔纳托斯回答得理直气壮,“只不过常常发现他讲得太快了。”
      “你可以带根录音笔。”他说,避开几乎要撞上来的学生,他们在走廊里大叫大闹。
      “没空重听。”
      “但这些东西我一点都不知道。”
      “那就开始学习吧。”塔纳托斯说,用手挡住突然照到脸上的阳光,不远处有个女孩站在草坪上拿着面小镜子照他,一看就是哥特风格的狂热爱好者,脸上的粉又厚又白直掉渣,死人和吸血鬼一样惨白,眼圈和嘴唇及指甲都是棺材的紫黑,挂着异教风格的十字架。
      “下午教神秘学的教授有事不来了。”她跑过来,殷勤地对塔纳托斯说,握住他的手,“我喜欢你的手一直这么冷,感觉像吸血鬼,要是你不能走在阳光下该多好。”她哀叹。
      “下午的课不上了?”
      “是啊是啊,要不你下午来我们社团参观吧。爱德华他们又新弄到了好多好东西,包括魔草学和所罗门之匙。”
      “他们打算召唤魔鬼吗?”
      “这是一个很艰深的学问,不过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你还来吗?”

      “贝丝你这个bitch!!!!”猛然谈话间插进一个怒气重重的尖叫声,“我就知道贝利亚……”
      贝丝扯了塔纳托斯一把,然后他们开始奔逃。

      这一切真是太假了。在做戏般的逃跑过程中,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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