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清平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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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射进蓝凌的房中。
蓝凌合上手中的《宋词》，起身打开小轩窗。
小暑的清晨，空气总是湿湿的，润润的。
阳光透过窗前的香樟细碎地落到蓝凌的头发、眼睑、睫毛上，不安分地跳动着。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蛾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蓝凌一惊，忙拍了拍自己脸颊，自己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地，怎么吟起了这首，跟个久等情人不归来的怨妇似的！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蓝凌不禁又再次回想起昨夜巷子的一幕。
子弹如闪电般呼啸而来，清弋将自己推到一旁。
温暖清凉的怀抱，白色的大衣上有一丝淡淡的，柠檬烟草般好闻的味道，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耳边的发丝，声音温和而坚定：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只因这一句话，她全身紧绷的神经刹然放松了下来，心底的恐惧烟消云散……
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
“清醒点！昨天只是个特殊情况！他这么说也是应该的呀，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蓝凌闭上眼将这句话默念了n遍，知道自己好像真得相信只是这样而已。
“妈，我上学去咯~。”
背起书包，蓝凌像一只白蝴蝶般旋转了出去。
“黑……黑翎？！”
蓝凌呆呆地站着，看着眼前一脸冷然的黑衣少年。
“大小姐。”
惊诧只是一时的，下一分钟，蓝凌就一脸介备，全身凛然地诘问道：
“是清木一泽派你来的吗？”
“不是。”
巷角处忽又闪出一人影，倨傲的姿态，在瞬间刺痛蓝凌的视线，“是我。”
蓝凌撇过脸，碟翼般纤长的睫毛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声音却是疏漠隔离的。
“清夜少爷，有何指教？”
清夜猛地止住步子，暗如漆夜的眼睛里写满了沉痛。
蓝凌仍保持着浑身的戒备，不敢回头看清夜一眼。
六年！整整六年她音讯全无！她走得时候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甚至连看都没来看他一眼！
那年冬天，漫天飞雪，人往外走，哈口热气的功夫，都能吃尽满嘴的雪霰子。
就在天色那么晦暗的一天，他睁开眼，房内并未像如常一样有个热闹爱蹦的身影，相反，冷清得异常。
清夜起身按了按床边的铃，高烧过后的身体果然虚耗得很，连按个响铃的功夫，手都软绵绵地提不上劲。
一个下人忙走了进来。
“少爷，您醒了？”
“恩？”清夜抬头，怎么是个生面孔，“你是新来的？”
“是。”
“什么名字？”
“知书。”
“恩……，那原先那个呢？”
“知书不知。”
清夜隐隐觉得似有哪里不对头，但又说不上来，便未太在意。
“知书，大小姐来过吗？”
正在给清夜倒水的知书一愣：“大小姐？哪位大小姐？”
清夜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堂主的女儿吗？”
知书摇摇头。
“知书进来时，管事的只告诉知书，这里共三位主子，知书要尽心服侍，一位是大人，一位是夫人，另一位便是少爷您，知书并未听说还有位大小姐。”
“一派胡言！”清夜拨了一个内线电话，“叫黑翎进来。”
“少爷，您找我？”
“大小姐人呢？这个丫头怎么回事，竟说……”
“少爷，在您发烧昏迷后的第二天起，青龙堂……”黑翎顿了顿，“不再有大小姐清越这个人！！”
五雷轰顶……，清夜只觉眼前一黑。
等到眼前再回复清明时，清夜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揪起黑翎的衣襟，颤抖着声音问：
“什么意思？到底出了什么事？什么叫不再有清越这个人！你给我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清夜的声音冰冷如刀，嘴唇抿得很紧很紧，浑身的煞气把知书吓得哭着跑出去。
黑翎沉默了，他知道，现在告诉少爷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可眼前的情况又不得不说。
“大小姐带着她母亲走了。”
“走了……？”
清夜苦笑一声：“为什么……没人通知我？几天前一切不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他越过黑翎，跟跄着往门外走去。
“我不信……越不会这样的……，我不信！”
黑翎沉默地望着失魂落魄的少爷，目光一片沉痛。
清夜推开清越的门。
房间里的摆设还是跟原先一样，丝毫没有动过。
唯一的变化就是梳妆台上多了样物件。
清夜的步子缓慢而沉重，那是清越五岁时的生日，他亲手做了送给她的竹蜻蜓。
她说她好喜欢好喜欢，她说她会寸步不离地把它带在身边，她说等到她十五岁生日那年，她还要他在做一个给她，而且样式要与这支不一样，她说……
……
越，你真地走了？不再回来了吗？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我不信，至今仍不信，他们竟然个个都对我说清龙堂从没有清越这个人，从没有存在过，就连……养父都这么说……，是不是很可笑……，不要和我玩捉迷藏了，好么？这次你的技术好高超，躲了这么久我还没找到，你出来好不好？我承认我是大白痴，大猪头，大傻瓜，我教你捕麻雀好不好？你看，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我们一定能捕到好多好多……越，你出来，好不好……
少年就这样，攥着竹蜻蜓，神情孤独倔强地站在漫天飞雪中，落寞地站着，直到风雪将他湮没。
清夜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六年……！二千一百多天，我天天都在幻想着与你重逢那天的场景，我想，你也许会笑得云淡风清，坦然地和我打招呼，你或许会完全装作不认识我，从我身边冷漠地走过，我还想，你也许会哭着抱住我，告诉我你回来了……，我想了很多很多种，却万万没想到……，六年后你对我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
“是吗？”蓝凌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冷漠，“叫清夜少爷失望了。”
“越……”清夜的声音微微颤抖，记忆中活泼明朗的越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刻薄。
“对不起，我时间很紧，先走一步。”
他的目光太沉重，她真的承受不起。
不料清夜向她一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清夜少爷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谈，可以吗？”
“改天？呵！改天你还会肯见我吗？”
蓝凌耸了一下肩：“就算我不肯又怎样，你照样可以把我抓过来，不是吗？”
“你知道我不会！”清夜攥着蓝凌的那只手突然猛地一用力，蓝凌不禁倒抽了口气。
清夜一慌，把手一缩，白皙胜雪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一道红印。
“越，我们谈谈，好吗？”清夜的语气几近哀求。
蓝凌揉着手腕，微闭上眼睛。
“好，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坐在银色宝马里的清弋从头到尾一直冷眼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他手肘支在窗沿边，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绝美得屏息的容颜依旧让人心荡神迷，只是不经意间，瞳仁深处的水晶紫慢慢沉淀下来。
拉动引擎，踩下刹车，银色宝马如一缕银雾般消失在潮湿露重的清晨。
“回去吧。”
清夜开门见山，一语道出他此行的目的。
“不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在坚持什么？！”
蓝凌冷笑一声：“我既已决去踏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的必要！”
“呵~，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爱认死理。”清夜靠在真皮座椅上，“可是越……，你再这么下去，可能连命都会送掉！这点你想过没有？”
“什么意思？”
“昨天的事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蓝凌“霍”地回头：“你昨晚……”
清夜闭上眼，脑中还是一直浮现出两人相拥的镜头。
“对不起，我并没有跟踪你，只是……”
“我知道，那天是你送我妈回来的。”
“呵，你还是那么敏锐。”
“不，是你落了样东西。”
“恩？”
蓝凌在书包里翻寻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件……，放到清夜掌心里。
清夜霎时怔住了，怎么会……
蓝凌甜甜的笑起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做得很漂亮，很精致，比五岁的那只好多了。”
清夜苦涩地抽动下嘴角。
“回去我找了很多都没找到，原来竟是在你这儿，本来就是要给你的，收着吧。”
清夜把竹蜻蜓递还给蓝凌，可等了很久，仍不见蓝凌伸手来接。
她的沉默让清夜浑身僵冷。
“谢谢。”蓝凌抬起眼，笑容清澈透明，“可我……，已经不喜欢了……”
声音很轻，却字字如把重锤般敲在清夜的心口，......血汩汩地往外冒。
“凌……”
“恩？哦，等会儿，我把这一道算完就走。”蓝凌抬头看了眼仙雅，歉意地笑笑。
“不是啦……，今天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家里让我赶快回去……恐怕不能陪你回家了。”
蓝凌略怔，随即忙说：“哦，那你先走吧，路上小心。”
“恩，拜拜。”
蓝凌笑着目送纤雅跑远，忽然想起，好奇怪，最近小雅怎么都不黏着清弋了？难不成又有新目标了？
蓝凌笑着摇摇头，低头继续演算起来。
看了看表，六点了，蓝凌起身理了下书包，猛地转回了头。
一个人影都没有。
蓝凌歪头想了想，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最近真的休息太少了。
蓝凌用拇指按住太阳穴，轻轻地揉了揉，站了一会儿，才背起包走出教室。
“夫人……”
“看到了？”
“是。”
“动作要快，听清楚了吗？”
“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清平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