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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武陵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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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青龙堂。
虎皮沙发里,一位衣着光鲜的贵妇点燃一支烟,动作熟稔。
呼出口烟圈:“查到了?”
“是,夫人。”
一叠厚厚的文件,最上面是一张女孩的巨幅照片。
“是她?!”眼底闪过几许惊惧。
贵妇沉默了会儿,懒懒对一旁的人说道:“绿苓,你入组织多少时间了?”
“回夫人,绿苓五岁入组织,至今已快十五年。”
“那照片上的人你可否识得?”
“绿苓不知。”
“哦?不知道么?”贵妇笑了笑,眼眸深处闪过丝难测的阴晦,“那我就告诉你,她正是青龙堂原先的大小姐,堂主的长女,清越。”
“夫人……”绿苓听出夫人在说出“清越”这两个字时丝丝渗出的凶狠,不禁心下一悸。
“而我给你的任务,正是……”
窗帘骤地被拉开,满室的隐晦一扫而光,贵妇的脸在阳光下闪动着珍珠般美丽的光泽,正是广田美子。
端起盛了葡萄美酒的高脚玻璃杯,一口干尽。唇角的那抹猩红在下面三个字说出来后更显得触目惊心。
“杀了她!”
绿苓冰一般的面容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有了一丝撼动。
“夫人,属下不敢。”
“原来慕容长老手下最得意的手下也有不敢的时候…”,广田美子笑着扫了记眼风过来:“依我看,是不愿吧。”
绿苓沉默不语。
“你似乎并不是一个人,绿苓,这点,你最好不要忘记。”广田美子此刻的嘴脸在绿苓看来比暗夜修罗还可憎可怖。
绿苓微微一颤,她想起了自己仍在念小学的弟弟,纯真无邪的笑容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满意地观察着绿苓的反应,广田美子笑着抬起了绿苓的下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漫长的沉默。
绿苓终于垂下了眼睑:“是,夫人。”
一丝得意的笑:“Good Girl,退下吧。”
“是,夫人。”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清夜,更不能阻止她。广田美子狠狠掐灭了烟头。一丝狠厉慢慢浮上……
每当夜幕慢慢笼罩这个灰蒙的城市,蓝凌总会习惯性地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眉眼间不知不觉浮上水般的神伤,没人知道为什么,纤雅称她正是“怀春少女感怀心事”,所有人都信了,其实只有蓝凌自己知道,不是这样。
对着天空看了太久,眼眶涩涩的,有些酸胀。蓝凌低头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妈,学校有活动,我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哦。有人来敲门千万不要开,煤气,水什么的用了别忘了关,晚饭对面的“张记”会送过来,我回家会去付帐的,还有啊……”
妈妈认真安静地听着,最后,才小心地问了句:
“那……越儿,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蓝凌想了想:“恩…,九点以前吧。”
“好,那我在家乖乖等越儿回来。”
“恩,拜拜。”
挂了电话,蓝凌抚了抚额头,原地休憩了会儿,踏上单车,重新将自己融入了这茫茫夜色,霓虹闪烁中。
隐藏在远处树木丛中的绿苓无声地注视远去的身影,转身走开。
“绿苓,你准备什么时候下手?”黑暗中,一个讥诮的声音响起。
“黄泉,这恐怕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吧。”绿苓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
“哈,照我看,你根本是在顾忌大少爷。”
“多嘴。”
精准地抓住绿苓挥来的长鞭,被唤作黄泉的少年咂咂嘴:
“啧啧,女生太凶可是会不可爱的哦。”
“别忘了,这次的任务中,你可只是个副手。”
“啊……”黄泉故作哀怨地长叹一声,然后又狡邪的一笑,媚惑众生;“可怎么办呢,我突然对这次的猎物感兴趣了,抱歉啊。”
“你敢轻举妄动,就试试看。”
扑面的杀气让黄泉不禁微微惧瑟了下。
“好啦,知道了,你们女人就是罗嗦。”
“咚咚……”
清夜一惊,忙将手中的照片塞进抽屉,正了正衣襟:“进来”
“哥。”清弋探出了半个头。
“有事吗?”
“恩,有一件事想问问。”
“什么?”
“你认识蓝凌吗?”
“蓝凌?”
“恩,就是今天放学我指给你看的那个女生。”
清夜皱了皱眉:“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她很特别。”
“哦?”清夜挑挑眉,“特别?特别在哪儿?”
“不知道啊......,总之就感觉......有点怪吧。”
清夜若有所思地望着清弋,探究的眼神像是想一刀直刺入清弋内心的真实的想法。
清弋微微攥紧了手掌。有时候,他真的觉得清夜的眼神与大人有六七分像。
“你想太多了。”清夜淡淡开口,“没事就回去吧,早点睡。”
清弋走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清夜起身,走到落地窗台边,俯瞰脚下那纸醉金迷,糜烂不堪的城市。情绪不由得烦躁起来,总觉得很不塌实,似有什么再黑暗中缓慢地滋长着,蔓延开来......,这粉饰的太平终有一天会被生生撕裂开来。
越,你还不想回来吗?你究竟还要漂泊多久?......我好担心你,你知道么......。
清木一泽正在花园中听沈少逸汇报各堂口的情况,忽看见清弋迎面走来,便召人把他叫了过来。
“大人。”清弋微微一颔首。
“今天去新学校上学了?”清木一泽端起一盏雨后明前,吹开水面上的茶渣,微微抿了一口。
“是。”清弋小心地应付着,不敢多说一个字。
“仫......,还习惯吗?”
“是,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
凭着对面这位在云州城的威名,谁敢不友好?那就是自寻死路。
“恩......,学校里的课业固然重要,自家的也不能疏忽。过几天我要看看你和夜的枪法都练的如何。”
“是,大人。”
“去吧。”
看着走远的清弋,沈少逸低身说道:
“大人,烈焰堂各地分散的力量又有了动向。”
清木一泽“唔”了一声,似是根本毫不在意。
“随他们闹去。”
又看了一眼已渐行不见的白色身影,嘴角嘲弄地上扬了几分。
“更何况他们还有张王牌在我手上,序幕已经拉开了,咱们要做的,就是唠着磕儿,专心看戏。”
“属下明白。”
晚上十点。
蓝凌披着一身重露,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中。
打开电灯,妈妈已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安静地睡着了。
妈妈的睡相在蓝凌看来是极可爱的,头枕在臂弯里,微微撅着樱唇,似是永远是个爱闹脾气的小丫头,可嘴角边那个忽隐忽现的梨涡却偷偷泄露了她此刻正做着一个美梦。
蓝凌笑着叹口气,从房中拿出一条细毯,轻轻盖上,动作极尽轻柔。
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蓝凌揉了揉眉心,似是这样就能将睡意驱除些。
突然想起小时侯,清木一泽一直会给她布置许多硬性功课,练字,茶道,琴道,弓道,剑道,马术等,样样都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些都是清系一族必修的功课,而光练字就能把她累得呛死。偏偏她天性爱玩,每次都把一大堆功课塞给清夜,自己却和紫悠溜出去在大街上蹦达。
后来东窗事发,因为这件事,清夜替她挨了家法。
她就站在那儿看着,无力地看着,看着那一鞭鞭毫不手软地挥向跪在地上的清夜。“呼——呼”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想闭上眼睛,不想看,可那恶毒的男人却不准。
她哭着,喊着。不要打夜哥哥,不要打夜哥哥,可那背上的血印却更见深红。
清夜就这样跪着,咬着下唇,死死地咬着,不让一丝呻吟溢出,直到丝丝血迹沿着他的嘴角向下淌......
终于,清木一泽厌烦似地抬了抬手,鞭子的挥舞声终于停止了。
冷冷地扫了喉咙早已喊得沙哑的她,薄薄的嘴唇无情地翕动着:
“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到你身边人的命运,他们的生杀大权不是掌握在我手上,而是你。”
刺骨的北风一分分地渗进她的骨子,她倔强地抬着头,小小的拳头攥得咯咯响。
蓝凌回过神,晃了晃了脑袋,自嘲地笑笑,还想那时候的事干嘛,自己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了。
“不要,不要把我关那黑屋子里,把越儿还给我,求求你们,把越儿还给我......”
沙发上的妈妈突然紧颦秀眉,满头冷汗,手不安地在空气中乱抓着。
“妈,妈,醒醒......”蓝凌忙跑到沙发边,轻轻摇着母亲。
“啊,啊.....,把越儿
还我,放我出去.....”妈妈痛苦地叫喊着,眼睛慢慢渗一片濡湿。
蓝凌抓住妈妈乱舞的手,握在手心,柔声在母亲耳边说道:“越儿在这,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妈妈果然安静下来,唇角又扬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蓝凌望着睡梦中的妈妈,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清木一泽,你欠我母亲的,我终会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