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沧海》浅本

3、第 3 章

　　“你认识我？”她问。
　　“沾衣。”缇奇米克毫不犹豫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近距离地描摹着她的脸，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米克侯爵，我不认识你。”云沾衣面无表情。在拿不准是缇奇还是乔德的时候，她选择了这样一个简单粗暴，不计后果的方式。
　　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侯爵的表情一僵，嘴角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不用见外云沾衣小姐，我的全名是缇奇米克。”
　　他目光灼灼，“叫我缇奇就可以。”

　　＃＃＃

　　云沾衣是多久没有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了？
　　缇奇。
　　缇奇米克。

　　当这个名字从眼前男人嘴里说出来时，同样的一句话，却和当年在舞会上的心情截然不同。
　　想到那时候的缇奇，想起从前自己对他做过的事，想到自己站在雨中的街心靠着阿尔大哭，哭自己亲手杀了他，哭那个缇奇米克永远都消失不见，云沾衣眼睛一红，嘴里一阵血腥味，气血险些不稳。

　　她这次穿越，对身体负担很大，如果不是鬼迷心窍答应了神界管家卡尔，也许自己现在还待在吹着冷气的房间里醉生梦死。
　　现在，她有点后悔进行这场穿越之旅了。

　　如果永远见不到他，永远都想不起过去的事情，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米克侯爵……”云沾衣开口，声音嘶哑，“你认识我吗？”
　　又是同样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书桌后的侯爵大人看到她身体摇晃，紧张地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
　　他紧张地开口，“沾衣，你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事？受伤了？”
　　缇奇米克身上那淡淡香烟味道和青草香味混合钻入鼻腔，就好像掀开了某些深埋记忆的面纱，云沾衣用了好久才定下心神，生怕一个忍不住，就破了功。
　　“我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你不要搞错。”
　　她轻轻开口，有些累，“我现在拿不起刀，很多事情也忘记了，我是个普通人类，没有圣洁，也没有多坚强，我很怕疼，身边也没有同伴，你若是想杀我，就是一眨眼一挥手的事。你是缇奇还是乔德，我不知道，我分辨不出来，我没有那个能力。”

　　缇奇米克静静地听着，脸上闪过诧异。许久，他抬手把人拉进怀里，深深地拥抱，仿佛完成了一个久远的夙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沾衣……”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令人呼吸困难，“对不起。”
　　云沾衣摇摇头，“是以前的我对不起你。”

　　她静静地在缇奇米克宽阔温暖的怀里靠了一会。这样的怀抱简直温暖得犹如甜蜜沼泽，陷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
　　“我就是回来看看。”她淡淡开口，额头抵在他肩窝，“我还是要走的。知道你还活着，还是缇奇米克，以前的我应该很开心。”

　　她一口一个“以前的我”，让缇奇米克本能地察觉到了危机感。抱着人怎么都不愿松手，就算云沾衣说外面还有个小侄子在等着自己，也只是固执而沉默地站在那里，选择性地忘记外面贝特伯爵家的艾伦少爷。

　　“我真的还要走，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云沾衣压下心中汹涌澎湃的情感，眨了眨微酸的眼睛。
　　这样的情感对这一生的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然而灵魂深处却又无法阻止地颤抖震荡，就好像灵魂脱离了她的本身存在，单独地悲伤难过。
　　很久她才意识到，原来不管过了多长时间，自己都还是自己，云沾衣还是云沾衣，以前那个经历了太多的云沾衣，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环境重新开始而已，而过往的那些，则被她强制性、霸道地留了下来，印在脑海里，只要稍微触动，便会倾巢而出，席卷一切。

　　“去哪里？”缇奇米克放开手臂，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这张他已经描绘了无数遍的面容。
　　“回家。”云沾衣不知为何，无法和他对视，“你知道的，我不属于这里。”
　　“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一个月，或者两个月。”
　　“……”

　　书房里安静下来，云沾衣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发现对面的缇奇米克的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了。
　　压抑的寂静，让她全身上下都变得僵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人突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云沾衣抬起头，看到了缇奇米克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这段时间就在侯爵府住下吧。”
　　少女诧异地扬了扬眉，似是审查般仔细地打量着他，半晌，点了点头，“好。”

　　＃＃＃

　　走出书房，才发现艾伦贝特少爷不知何时已经告辞了。云沾衣在心里稍稍表达了些许歉意，而后便在缇奇米克的安排下，暂时在侯爵府住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侯爵府都知道，自家主人带回来了一个尊贵的客人。

　　这个客人尊贵到什么地步？
　　连负责打扫庭院的女仆都不敢相信，这位客人重要到连换洗的衣服都是米克侯爵亲自去挑选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差没有亲自铺床打扫房间了。
　　而管家先生则已经麻木了。
　　别的不说，自家主子连吃个饭都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位漂亮的东方客人，汤都是亲自喂了送到嘴边，更不用提帮对方擦嘴角、倒咖啡、切牛排、抹奶酪……
　　这些事情侯爵做起来丝毫不觉得不对，反而乐在其中，就好像只要能对着客人，贵族礼仪什么的都可以全部去见鬼。尽管米克侯爵在外人面前一向端着架子彬彬有礼，在家里也友好亲切，可若是有人看一眼他对这位东方客人的态度，就会知道，从前的他是有多么的冷漠和疏离。

　　这才是真正的热情。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给全侯爵府上下带来了莫大压力的米克侯爵，此刻正坐在阳台上，亲自为云沾衣的红茶里放方糖，动作行云流水几乎不过脑子，就仿佛他本就应该这样做，已经习惯了这样做一般。
　　云沾衣也知道他对着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抗议了两次无果后就放弃了。

　　“这么说，沾衣你已经不是驱魔师了？”缇奇漫不经心地问。
　　“嗯。”云沾衣喝了一口红茶，刚刚好，非常棒。
　　“没有圣洁？”他又问。
　　“断了以后就再没有了。”云沾衣诚实地回答。
　　“也不会用刀了？”
　　“挥两下就累得不行了。”
　　“身上还有伤吗？”
　　“没有，刀划一个小伤口都觉得疼。
　　“以前的事情都还记得吗？”
　　“多多少少吧，有些忘记了，细节记得不太清楚。”
　　“回来以后只见到我一个故人？”
　　“嗯。”

　　一问一答就此结束，云沾衣喝了一口红茶，半晌听不见旁边人说话，回过头，却诧异地看到了缇奇米克脸上那怎么掩都掩盖不了的笑容。
　　会心的，真真正正的愉快。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没什么，我很高兴。”缇奇米克本就长得天怒人怨，如今加上这个简直能温暖到人心里的笑容，勾心夺魄，绝代风华。

　　“我很高兴，沾衣。真的，太开心了。”男子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是她记忆深处都极少见到的轻松和笑意。
　　“你终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这样的你再也不会卷入教团和诺亚之间的战争，也就再也没有所谓的罗密欧和朱丽叶。你脱身了，你还记得我，我和你之间……”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敛，继而又扩大了几分。
　　“我和你之间，终于只剩下时空的距离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云沾衣的眼泪忽然就无法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

　　“你确定？”咽下眼泪，云沾衣平静地看着他，“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云沾衣了。她不会打架，身手不能再和你一较高下，立场也不再相同。这样的我，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你喜欢的是教团的云沾衣，还是现在的云沾衣？”

　　“有什么不一样？”缇奇米克轻轻笑起来，“只要你是云沾衣，不管是什么样，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对面的少女怔了怔，重新将目光望向了庭院。

　　从前的自己，你听见了吗？你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说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他都接受，并一如既往地爱你。
　　是不是觉得，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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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我写哪个文，文下都有人在催我来填这个坑……
所以我来写了，满意吗？甜吗？开心吗？
好久不见的缇奇和云沾衣，你们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