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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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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兰香扑面扑面而来,倒让馨儿颇为惊诧,碧芸(司马师之妻)素来不喜闻香,如今浑身却散发着撩人心脾的蕙芷清香,真是好生奇怪。馨儿冉冉走过来,仔细一瞧,才知原是她手捧暖炉的缘故,那香气多半从炉中恣意透出来的。
碧芸很不以为然,拉着馨儿转身回屋。正伏案作画的石苞顿时停下笔来,默默注视着馨儿远去的倩影,有些出神。一旁的子冉似乎看出端倪,轻咳一声,石苞这才缓过神来,不自然的露出一抹浅笑,执笔停顿片刻,遂又在纸上轻点一朱红,一位如含雪红梅的少女跃然纸上。子冉凑过来一看,不免皱起眉头,再不言语。
馨儿与碧芸一起回到东院,这里便是她与司马师的寝屋。锦画早早备下了坐席,馨儿紧挨着碧芸坐下,淡淡一笑:“古有勾践种兰,屈原佩兰,今有夫人熏兰,倒也与夫人性情相当。”
碧芸轻轻拿丝帕抚了抚暖炉,叹道:“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兰,虽为香草,但也不失气节,我哪里敢当,只是母亲亲自送来手炉,实为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恐怕母亲的苦心也要枉费了,此等名贵香料非中原所产,乃友邦吴国所献,馨儿,你若喜欢,明儿我叫锦画给你送去一盒。”
馨儿莞尔一笑,轻声道:“夫人是知道的,我从不沾香,再者这也是老夫人的一番心意,夫人不该如此自怨自艾,待立春天暖之后,夫人的身子自会大好的。”
锦画端来一盒芍药糕,又俯身替馨儿斟茶,笑道:“夫人知道小姐爱吃芍药糕,特命我拿了来,这可是厨房里刚做出来的,小姐不妨尝尝?”
顷刻,叶儿疾步走进来,给碧芸施了一礼,笑道:“方才与府里的小丫头们在亭子里说笑,再回来时子冉告诉我小姐已与少夫人进屋了,我这才寻了来。”
馨儿瞧见她身上沾了不少雪,双手冻得通红,正来回的搓着呢,想来外面又下起雪了,馨儿遂站起身,将那杯热茶递给她,叶儿双手接过,满腹感慨,明知道成都有事发生,此刻却也说不出。
碧芸见此光景,忙笑道:“我看叶儿也算好福气,跟着你家小姐这么久,将来必定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也不枉你伺候她这么多年。”
也许碧芸说的只是玩笑话,但在叶儿听来,却十分刺心,因为在她心里装了太多的事,刚刚邓艾对她说的话还未消去,她此刻也只得陪笑,并不答话。
馨儿早已看出叶儿有事瞒她,只是现在碧芸的屋中,也不好多问,只是取了一块芍药糕,细细一尝,或许太过甜腻了,馨儿只尝了一口,便又搁在案边。
这时,挨着屏风处的白色鹦鹉竟在金笼中扑哧着双翅,像模像样的喃喃学语:“芍药糕,芍药糕。”馨儿抬头一瞧,忍不住一乐,碧芸笑道:“这小东西多半是饿了,锦画,去给它添些食去。”
“想必它也是极通人性的,岂不闻黄祖之子黄射曾邀祢衡为鹦鹉作赋,其中‘性辩慧而能言兮,才聪明以识机’,说的就是此意。”馨儿朝窗外望去,不由得一声叹息。
碧芸笑道:“容止闲暇,守植安停,逼之不惧,抚之不惊,宁顺从以远害,不违忤以丧生,祢衡口中之言,竟不能行之以事,可惜了满腹才学,馨儿,其中道理你怎么也不明白?”馨儿微微一笑,也不答话。
屋外大雪纷纷,清早打扫的庭院又覆上厚厚的白衣,馨儿又瞥向那鹦鹉,苦苦一笑,暗想昨夜竟无故梦见关兴,到底是何缘故,难道他发生了什么不测,馨儿越想越觉得揪心,后背猛然觉得凉浸浸的,整个身子仿佛都僵住了,浑然不知碧芸已站在她的身旁。
碧芸轻轻拉过馨儿的手,馨儿绷紧的神经才舒缓过来,碧芸叹道:“长吟远慕,哀鸣感类,你即便再思乡,也是回不去的,叔叔定不会放你走的,与其白白的苦思冥想,不如将旧事忘却,我也是过来人,不过比你看得淡些,因我未能生个一男半女的,母亲心下岂能没有埋怨?”
馨儿凝视着碧芸,不知如何作答,一时间屋内沉寂下来,
“本以为雪停了,没想到竟又下的紧了些,只好来嫂子这里讨杯热酒吃,嫂子可莫要嫌我扰了你的清净啊。”司马昭披着墨色狐皮大氅,快步走进来。
碧芸嗤笑道:“别拿这话哄我,一时半刻的寻不到馨儿,你还有心思来我这里蹭酒吃?”司马昭笑了笑,只走到馨儿身边,拉起她的手,不免心疼的问道:“怎么这么凉,该不是方才在庭院里站久了?”
馨儿微微摇头,仍不语。碧芸见此光景,笑道:“好了,我也乏了,叔叔自带她回去便是。”
司马昭讪讪一笑,遂与馨儿出了屋,因院里青石路很滑,司马昭便小心的扶着她,馨儿仰面看着司马昭,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傻傻的发愣。
司马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声道:“他们一切都好,你无须挂念。”馨儿听言,才长舒一口气,顿时蹙眉展开。不知为什么,馨儿那么相信他所说的话,或许正因为这样,馨儿只能得到短暂的安宁。因为眼前的男人,并不像她所期盼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