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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第三百二十五节 ...

  •   痛,只有痛,钝钝的从身体里传来,像一只冰冷的手在缓缓撕扯,一下下剥离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除了痛,再也感觉不到别的,甚至已没有喜悲。
      他怎能这样?怎能这样?纵然重剑如此,面对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略作反击,以他的武功,也是易如反掌,然而他没有,幽深目线自她一张清美绝伦的脸上,徐徐下移,贪恋移过她合翠的眉,秋水的目,挺秀的鼻,香薄的唇,直至洁美的颌,秀长的颈,沿到她修长的手臂,雪缎的衣料,到了她素白的柔荑。
      那纤手中,握着一把镶金嵌玉的青釭剑,此刻,正尽没在他的体内,自他的心房下二寸之处穿过......
      一道闪电划过这阴冷的苍穹,狂风卷起满庭木叶,豆大的雨滴,几声雷鸣,雨滴敲打着门窗,也打乱了馨儿的心绪,她摇头泣道:“是,你该死,该死!”双足踉跄倒退,欲逃出他幽宁眼网......
      “馨儿!”大掌钳住了她的腕,动力之下,血流更剧,“馨儿,如此恨我,如此怨我,再刺我一剑,不好么?”
      “你......”一滴泪,滑出妙目,滚落在他额头,但所挂神情,更是冷艳,“再刺十剑,也解不了我的怨恨,再刺百剑,也还不来我的家人!”
      “馨儿在为我担心么?”指尖抹起那滴晶莹泪珠,“我可算你的家人,若我死后,你会这样为我流泪么?”
      馨儿闭上眸,唇瓣跟着肩膀颤抖,她的嗓子眼只觉甜腥之气,脚底近乎麻木,涩笑,“我还有家人吗?他们都死了......”
      司马昭的眸子晶莹,凝着水雾,“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在我身边,你忘了吗?”他俯下首去,贴在香冷唇瓣上。
      馨儿一栗,双眸蓦睁,她欲退,他却不准,挣扎困顿间,他胸上的汨汨血液,染透两人袍衫。
      “你......”珠泪继落下,爬满雪白颜容,汇成泉涌酸楚地揉进了两人一攻一防的唇舌间。
      “司马昭,你放开我,你的血......你放开......”
      “多好,馨儿的泪......馨儿的唇......我的妻实在令人销魂啊......”失血,剧痛,强自运力,司马昭神志已近半迷,但心底明白,一旦松了手,就会永远失去他的妻,是以,不松手,不松念......
      “红玉,为他止血!”挣不开他,也不敢挣,只恐惹着他用了力,使他血流汹涌,雾眸迷离中,大喊。
      旁观者清,当红玉赶至,已悉出几分端倪,但这个当下,不是理论那些事的时候,事即演变至此,就须有个应对的法子出来。她暗暗叹息,抬指疾点,才为司马昭止了血。
      陡听得人声脚音齐至——
      “公子!您,您......您受伤了?”是密伏园内的云翔,一眼瞅见主人满身血污,丕然色变。
      “围住凤凰山,一人也不许离开一步!”他转身朝门外的侍卫高喝。
      “放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司马昭敛住一口气,喝止了属下妄动。
      “公子......”
      “够了,这里不曾有刺客,叫外面的人速速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可再上山来!”他字语间,没有停顿,神态淡凛得与平素无异。
      “公子,你......”云翔美眸充血,锁住他已染鬼白之色的形颜。
      “记住,这里什么也没发生,我受伤的事,更不能让府里的人知晓!”司马昭复道,伴着嘴角淌出的血丝,望住他。
      “是,云翔明白!”云翔水眸湛黑如夜。
      如愿听到他口内的最后一字落地,司马昭长身虚晃,软身在妻子臂弯,黑暗吞去最后一脉意识之前,他在馨儿耳下呓语,“馨儿,我确有伤关兴之意,但绝无杀他之心,虽射伤他,但还不致命,关兴之死,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馨儿一窒,他已昏了过去。
      “云翔,带公子回府吧。”
      云翔伸臂抱起昏沉的主人,俊目对上馨儿,“夫人不同属下一起回府?公子受了伤,还需要您——”
      “不必再说,等公子醒来,你替我转告他,我不会再回司马府了......也不想再见到他......”她无力阖上疲酸的双睑,喃喃道。
      云翔一怔,深邃目瞳波光明灭,转身离去。
      室内又归于寂静,馨儿踱步到窗下凝望雨幕,复又折回案后,望了厚厚经卷出神。
      忽听红玉叹了口气,“瞧这神思不属的样子,只怕小姐的心,早不在自个儿身上了。”
      馨儿沉默,清点素日抄录的厚厚几册经文,浑若不闻。
      红玉转身放下垂帘,“这雨来的好急,小姐还是早些睡吧,当心受了凉,这经文明日再抄写也不迟。”
      馨儿淡言,“你先回去歇息,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红玉躬身又添了一盏烛台,浅笑:“小姐,红玉不累,红玉愿意一直陪着小姐。”说着坐在一旁,替她研墨。
      馨儿停下手中的狼毫,望向红玉,“我是不是错了?”
      红玉微笑,道:“小姐怎么会有错?为何要这样问?”
      “对他,我下不去手,只有选择不见他,心才能好受些,我无法再去爱他,也不想再恨他,唯有多为枉死的人抄写经卷,才能减轻心里的愧疚。”
      红玉看着她,没有说话。
      片刻,将视线移开,望向窗外,神情恍然,语气飘渺,“小姐,那次去清江县时,我遇见了一个人,他笑起来的样子,好像春天里最亮丽的一束阳光,看着他时,让我想起了马骏......”
      “红玉,对不起,我没有能力保护马骏,让你失去了——”馨儿欲言又止。
      “不,小姐,你一直都误会了,我与马骏之间,只有兄妹情意,就像你和关将军那样......”红玉淡淡一笑。
      馨儿眼睛再次潮湿一片,无声行至廊下,清冷月光斜映了半身,“红玉,你的家乡在哪里?”
      “徐州。”红玉轻语。
      “那儿一定很美吧!”馨儿眸闪光芒,似有憧憬。
      红玉抬眸,望着被乌云半遮的月亮,雨已停了。
      “胜似洛阳!那里水是绿的,草是绿的,稻田是绿的,还有山和树木,但是每一种绿都不相同,它们层层叠叠铺到天边,偶尔被几间农舍,半截铁塔或者一行白鹭打断,这绿色就灵动起来,空旷起来,使行走在其中的人能够想得很远......”红玉若有所思地讲着,仿佛眼前重现那番景象。
      馨儿沉吟:“......我有太多年没回家乡了,连那有限的记忆都在褪去.....我想自己以后也回不去了......”泪湿芙颊,唇已被咬破,心也撕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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