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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第二百九十节 ...

  •   数日后,浩鹰终于醒了,只是他闭口不言,从未道及自己受伤的经过,也不问及他人自己是如何回到洛阳的,只是静静的躺着,任人施为,偶尔里,目光移向窗外,张望一眼那通透的蓝空,但眸中神色黯淡阴郁,令人见之揪心。
      茗轩常年接触的便是徘徊生死之间的病人,自能了解那样的眼神,那是心若死灰之人才有的绝望!明明如此年轻,如此出色的人物,为何却有如此眼神?不由得心一紧,忆起昔日自己也因心结而郁郁寡欢,对之便心生一份同病相怜之意,虽不知其中缘故,却依是尽心为之医治,偶尔里得闲,也来他病榻前闲说几句,基本都是他在说,浩鹰从未答言,但茗轩知道他都听进去了。
      直到有一天,因白日里茗轩医治了一个重伤的江湖人,是以晚间洗去一身血腥之气,后来他在房中闲说之时便自然的说起了江湖间的事迹,也很自然的说起江湖人的武功,然后茗轩很自然的便说道:“虽不知伤你的何人,但从那一剑的伤口来看,那人定是罕世高手,那一剑间分寸拿捏得一毫不差,不要你的命,却可令你重伤不醒,若无那半只血人参,恐难再醒。”
      就在他那一句话说完,那死灰一般的眼眸忽闪现一丝亮光,那总是漠然望着屋顶的双眸也立即转向了他,似在向他确认。
      那一刻,茗轩知道,那伤他之人必是他心中极重之人,伤在体,病在心!
      而茗轩这一言却解了他的结!
      第二日,浩鹰独自来至馨儿屋前,手上捧了一手帕,里面盛了些碎花瓣,只是出神。
      身后有人问道:“站在太阳下作甚么?刚好些,就出来走动?”说着话,那人已抓着他的手来至廊下,花瓣散落一地。
      回头一看,原来是馨儿。她亲手端来一碗参汤,一勺一勺喂他喝下,他默不作声,只是呆坐在那里。
      馨儿将玉碗搁在一边,忽然眼一转,手指向那个空了的鸟笼子,“浩鹰,你看,那只鹦鹉不见了呢,今早儿起来鸟笼子就空了,估计是飞走了吧。”
      浩鹰冰眸闪烁一下,淡淡道:“走了好,总被圈养着也不好......”
      他的淡漠令馨儿柳眉一锁,凝眸注视着他,“究竟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我......”浩鹰张口,目光却扫向不远处的芍药花,再看看馨儿,似不知到底要不要说实话。
      可馨儿也非愚人,一看再一思自是明了,“那人是我认识的,对不对?”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你有事瞒我,你去元城是要刺杀齐王......”
      话音一收,秀眸中已是一层水雾,一字一句问道:“是祈佑?”
      那三字说得缓慢却低沉有力,隐透压迫之感。
      浩鹰目光凛凛的看向她,“祈佑已经死了,他又如何杀我?”
      馨儿苦苦一笑,垂眸,幽幽叹道:“浩鹰,你不必再留在司马府了,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我已经告诉昭哥哥,他也同意了。”
      浩鹰静静望着她,片刻后移首花海,“我只是一个罪臣之子,不懂所谓的吟诗作赋,琴箫合奏,祈佑与我有着天壤之别,他拥有不可一世的才华与地位,他自然更讨女孩子喜欢......”
      馨儿摇头,站起身来,用尽力气大声质问他,“浩鹰,我何曾因为你的出身而轻视你?你与他,在我心中都一样!”
      他手里的帕子落在地上,跟满地的白花瓣混在一起,几滴泪滚下来,晶莹夺目,声音哑了,“我哪里比得上他,至少......你不会撵他走......”话音一落,人已跃起,眨眼便不见影儿。
      廊下只留馨儿,以及那丢在地上的旧帕子。
      今夜很是冷清,馨儿仰望夜幕,语气艰涩,“现在他气也该消了,他会想明白的......”
      悄声走向西厢房,这里没有夏日花香,丛丛石竹开得三三两两,并不整齐,灰斑鸠在灯影里跳跃,它的咕咕声算是此刻唯一的音乐,当她推开屋门,却极度吃惊,身子略向后倾。
      “你怎么会在浩鹰的房间?”馨儿细眸扫过承贤。
      屋里没有熏香,案上仅摆着一小筐荔枝,承贤并不诧异,一身翠色袍子把他衬得格外俊俏生动,他一双灼亮的凤眼,把这种生动变得更具体了,他望着馨儿,神色不断变化,眼光时亮时暗。
      承贤并不答话,只是将剥好的荔枝放进盘中,勉强一笑,“怎么?难道我不能来看浩鹰吗?浩鹰能够苏醒过来,离了我?”
      馨儿走近几步,望着烛火半晌,道:“浩鹰去哪儿了?”
      他摇头,眉峰一挑,“少夫人深夜只身前来探望浩鹰,难道就不怕府里的人瞧见,说些闲言碎语?”
      馨儿冷笑一声,“哦?你竟有这等好心提醒我?浩鹰是因血人参而得救,但这也不表明你可以堂而皇之的出入司马府。”
      承贤沉吟良久,凤眼如钻石般光芒四射,他抓住馨儿,“是吗?你总是把身边的男人迷得团团转,接着又无情的一个个抛弃他们,你这种女人,虽美艳如花,但心如蛇蝎,看着深爱自己的男人痛不欲生,哪怕坠入深渊,你都不曾有一丝愧疚......”
      他用一种憎恶的疯狂的目光望着馨儿,那痴痴的目光,好像当年郯城的翠绿从未在他心里化开,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鬓发,“你觉得你配拥有这样安逸的生活吗?你根本不配......”
      馨儿迷惑间,承贤张开双臂搂住她,她惊异挣扎,拼力推开他,“若再上前一步,我会杀了你!”
      承贤立在那里,哈哈笑起来,“放心,你是司马府的少夫人,我怎么敢对你无礼呢?我只是见你鬓间沾上了一片花瓣,替你摘下来而已。”
      他手拈一小片花瓣,轻轻一吹,转而托起盛了荔枝的盘子,慢慢道:“少夫人请用。”
      馨儿不再说话,艰难地提起一盏灯,走出屋门。
      月影下,浩鹰抱着一把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
      她亦静静地望着他。
      泪水顺着浩鹰的凤目滑下,泪水洗涤了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就像她青春岁月中幽谷里的溪流,淌不尽的,唯有绵绵情意。
      夜风凉凉的,吹落了珠泪,也叫醒了迷失方向的彼此。
      这次他必须走了,留住他,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伤痛。
      馨儿展开笑颜,上前抚摸那把琴,淡淡笑道:“这把琴,你带走吧,闲来无事时也可抚弄一番,明日我就不送你了,一路平安。”
      浩鹰默然。
      “数年之后,你我又在哪里,但愿我们那时都安好如初......”馨儿没有踌躇,穿过庭院的黑暗处,走向光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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