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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第二百七十二节 ...

  •   洛阳,司马府。
      芍药园内馥郁香气扑面而来,只听铮铮之音,贾充趋履而至,心绪复杂。
      芍药花海中,白衣佳人斜抱琵琶,似昨日光景,只可惜换了容颜,淇园已不复存在,伴着那些伤感旧事,也一起埋葬了。
      “不知夫人叫我所为何事?”
      待一曲停后,贾充才发出沙哑之声。
      馨儿掷了琵琶,转头,“公闾,你终于来了,你知道我为何来这里?”
      他身子僵立,摇头。
      “公闾,你自小跟着公子,公子所有的事,你全知晓,听竹影说,你也喜欢木棉花,连衣衫上都绣着木棉花纹,可我不曾见过公子谈及木棉花,为何如今街坊皆传公子最喜此花?如果我没有记错,洛阳唯有木棉庵盛放此花,想必你也应该去过了?”
      贾充不说话,馨儿又重复一遍,心眼里那道瀑布,终于飞流直下,馨儿不奢望他回答,但她只想当面问问。
      贾充凝视她,“公闾不明白夫人所言何意,那些过去的事,公闾都忘了,公子出府还未回来,夫人若有什么事可等......”
      馨儿冷冰冰说:“你一定记得,你慑于公子的问责,不敢告诉我!”
      贾充还没有回答,在蔷薇篱笆后头,司马昭奇迹般现身了,他好像是刚刚回府,仍穿着那一套纯黑布衣,早起时便是这件长衣,只是他的脸,似乎比清晨沉郁了些。
      他对贾充瞧了一眼,贾充连忙躬身退下。
      纯白花瓣,映在晚霞中,更显清丽,就像馨儿泪洗过得瓷白的玉容。
      她仰头,“你回来了?我来这里,因为有些事想不明白。”
      他走到她的背后,出奇的静。
      馨儿回头,看见他的眼圈泛着血丝,与寻常极不一样,满脸的失神无助,好像被人刺到了伤处。
      “你想问什么?”司马昭忽然问。
      他的声音冷静但执拗,已经在疲惫里努力挣足气力。
      馨儿不发声,花圃里彩蝶纷飞,迷离了她的秀眸,也搅乱了她一直保持的平静心绪。
      他是多么坚强的人,就因为自己的举动,就如此脆弱,岂不可笑?
      馨儿再回头,他的黑眸里沉淀的湖水被搅动了,他甚至是哀伤的望着自己,“他骗我,为何要伤感?”馨儿在心底苦笑,呆呆的看着他。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下巴,“馨儿......”
      他总是有话说,什么都是他对,他主宰一切,连带自己的心。
      馨儿猛躲闪开,他的手还抬在那个高度不动,他瞧了瞧自己的手,好像不懂馨儿的怒气从何而来。
      馨儿大声质问:“司马昭,淇园曾经住过一个女人,她深爱着你,可是你却杀了她,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没想到你竟如此残忍?”
      他一愣,薄唇微翕,好像她的每一个字,都在他口里被他过了一遍,他退后了一步,过了许久,才扬起头,居然露出了那个笑涡,他眼里的泪水,方才还晶莹,暮色下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馨儿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这个男人此刻怎么笑得出来?
      他露出冰山般桀骜的表情,漠然道:“昔日的淇园是我最喜欢欣赏的一处风景,是我献给最爱的人的礼物,代表着我对你的浓浓爱意,可惜有个陌生的女人突兀闯进了我倾力构造的美好世界,浇灭了纯洁的爱意,我只能把它毁了,包括无形犯下罪恶的擅闯者,难道我做错了吗?”
      馨儿脑子轰隆隆的,她不敢相信这个男人是自己一生的挚爱,这已与真相无关,她粗重的喘气,好一会才连接成句,“收起你那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只是个自私的人,你所谓的对爱忠诚的诠释,你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你自己推卸责任,过去你犯下的错误,不会因为一场爱情的圈套,而轻易被弥补,你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善于玩弄权术,永远都在怀疑别人的忠诚,连我亦是如此,如你掌中之物,逃都逃不开......你......”
      她说不下去,无声哭了。
      眼前的男人让她伤心,这是最厉害的一次,那芍药花瓣滚动的泪珠,是破碎心儿徒劳的挣扎与表达。
      司马昭倾听她的话,神态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全神贯注,当馨儿开始呜咽,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冷了,他走近她一些,笑颜浮现,他数次张嘴,才字正腔圆说,“我早该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你都不会再相信,若要恨,就恨我吧。”
      他的笑容戚戚,带着自嘲。
      馨儿茫茫,不知道自己今后如何面对他。
      他没有一字,毅然转身向前走去。
      馨儿叫他,“司马昭?”
      他站住了,没有回头,那身黑色的衣裳,黑得隆重,黑的惊心。
      馨儿带着哭音,“你......你并没有杀她,就像往日我的父亲也非你所杀一样,对么?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哪怕骗我一辈子......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永远也不想知道......”
      司马昭捏住了手腕,头低了低,还是背对着她,声音疲惫而嘶哑,“我不想掩盖任何事,不论那是错是对,我今天很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话已至此,明日我就要出征了,若我不能回来,就只有你自己了,那些过往旧事,比起生死存亡,不过一缕轻烟。”
      馨儿尚未咀嚼完他的话,他就快步离开了。
      夜色临近,馨儿独坐假山之上,只为一睹失而复得的美,眼里朦胧,她今夜不想出了这园子,或许这满园的芍药,让她想到了母亲,曾经无数个日夜,母亲都独自打理芍药花圃,忙碌的父亲总是见不到人影,母亲却从不抱怨,那份宽容与理解,正是母亲深爱父亲最和谐的表达。
      倏然一阵阴风袭来,后背被人重击,只觉脑间空白,直至坠地。
      初夏来临了,清晨的阳光粉妆浅金,就好像泥菩萨金身上那层浅薄而哄人的颜色。
      馨儿被人轻拍而醒,昨夜真是噩梦吗?
      她迎来了清新的早晨,朝霞里菁儿站着。
      菁儿的眼睛,也有几分红肿,她为了什么难过?
      馨儿疑惑欲起身,哪知右腿一阵钻心的痛,菁儿按住她道,“昨夜夫人从假山上摔下来,公子一宿都未合眼,刚刚才领兵出了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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