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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弟二十二节 ...

  •   馨儿被绣娘搀扶到一间闺房,房间里弥漫着丁香花的香气,很是醉人,绣娘慢慢扶她躺在床上。她歪歪沉重的脑袋,看着如此陌生的屋子,心生酸楚,泪水沾湿枕边。
      “不要再哭了,我来给你上药,否则该发炎了,”绣娘端过来一个药盒,从中取出药瓶,慢慢洒在她的伤口处,她顿时觉得伤口一阵灼热,忍不住叫起来。
      “忍忍就好,这药治鞭伤很有效,”绣娘轻轻在她受伤处吹了吹,不禁又叹口气。
      “谢谢姐姐搭救,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馨儿低声说。
      “凡是刚进来的姑娘,有哪个没有受过妈妈的责罚,你也该降降怨气,就是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绣娘黯然说。
      “昭哥哥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的,”馨儿激动地说。
      “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被卖到这里?”绣娘好奇的问道。馨儿断断续续的把从洛阳观灯的情景说出来,对于自己昏昏沉沉的来到许昌也是一知半解。
      “肯定是赖不成拐来的,他专靠这些勾当营生,既然来到这里,就安分些,从洛阳赶到这里需要数日,而且你的家人也未必猜想到你会被拐到许昌,所以在有人搭救你之前,凡事都要忍让,否则到时候吃亏的是你,”绣娘叮嘱说。
      “姐姐叫我馨儿就好,”馨儿感激的说。
      “馨儿,很清雅的名字,这里的人都唤我绣娘,”绣娘轻轻说道。
      “姐姐,我真的要去接客吗?”馨儿惊慌的问道。
      “我只是想拖延时间才那么说的,你暂时还不用接客,只是我不知道可以拖多久,在这期间,你打打杂就好,”绣娘把药盒放在旁边的柜子里。
      “姐姐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看你与其他女子不同,是不是和我一样被拐来的,姐姐的家人为什么没有来找你?”馨儿看着眼前叫绣娘的女子,竟出落于风尘街巷,很是不解。
      “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哪来的家人,恐怕我坟前早已经长满荒草了,”绣娘苦笑道。
      馨儿怔了怔,有种说不上来的同情与扼腕,如此秀美的女子,热忱对人,老天为什么不眷顾她,反而要如此捉弄,莫非这世道真的如此冷漠不堪。
      “姐姐莫怕,如果我的家人来救我,我也会带你一同离开这个风月之所的,”馨儿坚定地凝视着绣娘。
      “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儿,没有地方可以容得下我,你快点歇息吧,我还要出去应酬一番,就不陪你了,”绣娘淡淡几句,然后就简单涂些胭脂水粉,速速离开了。
      绣娘展露笑颜,袅袅婷婷碎步来到香榭楼台,这里已经摆好古琴,两旁几株牡丹傲视台下的看客。她顿了顿,撩裙坐下,纤手拨动琴弦,顷刻间飘渺空灵的琴声充斥着弥漫俗脂艳粉的室内。
      她嘴角微动,犹如黄鹂般的吟唱,
      “鸠雨细,雁风斜,春悄谢娘家,一重帘外,即天涯,何必暮云遮;
      钏金寒,钗玉冷,荡醉欲成还醒,一春梳洗不簪花,孤负几韶华。”
      这般寂寥,这般自嘲自笑,好似醉生梦死的绝望,已经无法回头的凄冷,顿时包裹住绣娘的心扉。无处诉说,无人动情,只为博得场下看客的欢笑,空虚的她只得默默在心中流泪。
      昨日的甜言蜜语,情意绵绵,与他的畅快欢笑,都化作了丝丝恨意融在琴声中;可笑的誓言,虚假的承诺,到头来都是空空如也。自从她跳进河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个苟延残喘的躯壳,没有灵魂的女人何谈有家。
      绣娘抚毕,又随意敷衍了几句,自饮几杯酒,然后就默默回房了。她只卖艺不卖身,这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折磨了,她已经厌倦了那些男人所谓的至情至爱,也许只有死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绣娘轻轻打开屋门,看到馨儿此时依旧斜卧在床头,若有所思的呆呆望着窗外。
      “馨儿,你怎么还没睡,想你的家人了吗?”绣娘缓缓走过来,坐在床边问。
      “姐姐,我想昭哥哥,每晚他都会陪我到睡着,现在没有他在我的身边,我根本睡不着,”馨儿伤心的转过头看向绣娘。
      “原来你也有最爱的人呐,想来他对你很好,不然你怎么会如此想念他,如果他真的爱你,一定会找到你的,”绣娘清澈的双眸闪着星光。
      “昭哥哥一定会找到我的,一定会来的,可是我现在好想他,姐姐,”馨儿哭泣着抱住绣娘。她遂轻轻抚摸着馨儿的后背,神情有些淡漠。
      “姐姐,能遇见你真好,不然我们结为姐妹吧,你说你没有家人,我就做你的家人,当你的好妹妹,你就不会孤单了,”馨儿闪过一念,擦干眼泪,眼巴巴的注视着她。
      “你当真要与我这样的风尘女子结拜姐妹?”绣娘有些不敢相信,外人都是如此轻蔑自己,而眼前的小妹妹却一脸诚恳的望着自己,丝毫没有轻视的意味。
      “我们现在就结拜好了,可是没有香炉,祭礼,”馨儿打量了四下,遗憾道。
      “若真心结拜,何须那等繁琐,不如对外面的雪夜起誓,以茶代酒,你觉得如何?”
      “对雪夜盟誓,好,正印证了现在我们的处境,”
      馨儿很快从床上爬起来,似乎这一刻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小步走到窗前,默默跪地,挚诚的起誓,“我与绣娘同遭苦难,虽无血脉相连,但却情意相通,现在我馨儿愿拜绣娘为姐姐,同富贵共磨难,愿雪夜作证,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神共诛,”馨儿叩首一拜。
      “我绣娘身世坎坷,今遇馨儿,得见真情,我与她虽然异姓,愿结为姐妹,共患难,同享富贵,苍苍雪夜,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绣娘也叩首一拜。
      她们二人以茶当酒,各饮一杯,相拥在一起,为彼此的相遇,为各自的命运,为将来的期盼。
      慢慢雪夜,已经银装素裹的街头,很是寂静寥落,明春楼里碰盏打俏,歌舞升平,笙笙响起,全然没有寒冬的冷冽,恣情在红袖绿女间的公子哥们更是享乐无尽。
      而此时的昭则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绣床,仿佛馨儿还在他的眼前安静的睡去。昭已经自责了千遍万遍,可是依旧不能找到馨儿的踪影,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他慢慢爬到馨儿的床头,无声的抽泣着,无尽的思念吞噬着他,搂住馨儿平日里最爱的三色绣枕,颤抖的抚摸着它。也许上面还残留着馨儿的体味,还遗落着几缕青丝,昭只是痴痴地看着,全然没有往日的灵气。
      叶儿自从知晓自己的小姐走失后,便闷在自己的房间,小声啼哭,又不时的跪地乞求菩萨保佑小姐平安回来。
      司马府内已经闹得人仰马翻的,浩鹰与云翔带领着几队人马在洛阳城里仔细的搜寻着,茗轩与子冉则在城外附近的村庄来回找寻馨儿的踪迹,却都未果。
      已经到了天明,浩鹰他们陆续回来了,失望之情挂在脸上,昭一眼就看出没有找到馨儿。
      “子冉,馨儿会不会早已出城了?”昭有些呆滞的眼神,看了让人心疼。
      “公子,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子冉犹豫道。
      “说吧,”昭有气无力的回道。
      “小姐应该不会独自出城回蜀国,若想回去,上次在祁山时就不会再回来了;若说小姐在魏国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自己肯定走不远的,不过现在却根本找不到她的踪迹,我想多半是被人掳走了,”
      “掳走了,此话怎讲?”
      “如今城内有一些下三滥的贱民专干一些拐卖年轻女子的勾当,如果我猜的不错,小姐应该是被他们迷昏过去,卖到别处了,”
      “什么,那馨儿岂不是很危险,子冉,你说的意思是馨儿可能已经被卖到青楼了,是不是?”
      “公子休要急躁,这也是我的猜测,而且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很难找了,除去洛阳城,外面的郡县大大小小的青楼数不胜数,如果没有头绪的一通乱找,只怕小姐已经惨遭毒手了,”
      “子冉,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馨儿,时间拖得越久,馨儿就越危险,我看还是请父亲调军马来,即使把魏国掀个底朝天,也要把我的馨儿找回来,”
      “公子,此时调遣人马也无济于事,还是需要找到些线索才好搜寻,我已经告知了我曾经的好友吕安,他对这些事很有一套,我想应该会有些消息的,公子还是放宽心吧,”子冉劝慰道。
      昭默默地走向屋外,看着园内的秋千还在,秋千影还长,人儿却不知身在何处,影在何方。
      又是一个雾霭沉沉的清晨,只是馨儿已不再司马府,而是从绣娘的闺房中走出来,手中端着茶壶,因为没有茶水了,所以只能自己去厨房续上。绣娘在昨晚已经详细的告诉了她明春楼的各房位置,她只得闷头穿梭过胭脂气很浓的女子的身旁,对于她们的打俏搭讪,馨儿实在不想去理会。很快来到所谓的厨房,虽然食物碗筷应有尽有,但摆放的很是凌乱。
      她看见一铜色烧水壶放在灶台上,但伸手去提才知里面空空的,没有水。她便拿起一旁的瓢勺准备从水缸中舀水,谁知打开一看却一滴水也没有。她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的放下瓢勺,四下打量着。
      “喂,新来的,去挑水吧,今儿个我们还要去伺候香儿姑娘呢,她现在身边可离不开人手,谁让人家被陶太守看上了呢?”一个穿着绿衣的丫鬟刻薄的对馨儿说。
      “我不知道去哪里挑水?”馨儿怯怯的问。
      “不会张嘴问呢,瞧你娇滴滴的样子,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呀,呸,还不是个当下人的料,”旁边略高些的丫鬟更是神气劲儿十足,扫了她一眼,便和绿衣丫鬟离开了。
      馨儿愣了一会儿,方找到木桶撩裙去打水。可是她不知道哪里有水井,只能找人问了。偏巧绣娘去迎客了,如今只能自己碰碰运气了,千万不要再遇到像先前那两个丫鬟的模样。
      “姑娘,请问哪里有水井?”馨儿这时看到几个说笑的女子朝她走来,遂恭敬的问道。
      “哟,挺面生啊,你是新来的吧?”一个偏胖些的红衣女子好奇的打量着她。
      “嗯,”馨儿点点头,不想去正视她的眼睛,总感觉她们向在看什么稀罕物似的。
      “挺水灵呢,”其中一个女子赞道。
      “我看就是个闷葫芦,瞧她那胆怯的样子,我们能吃了你吗?”另外一女子轻蔑的斥责道。
      “好了,绕过这花园,左拐就是了,我们走吧,估计那陶太守快该来了,”一人催促道,然后这几个女子嬉笑离开。
      馨儿很是委屈,但又不能与她们争执理论,只能硬生生吞下。她提着木桶,很快找到那口井,遂放下木桶,卷起袖子,把粗绳拉过来,挂住木桶,小心的往井里递下去。因为她从来没有打过水,也不知道盛满水的桶究竟有多重,只是用力往上拉,谁知脚下一打滑,水桶又咕噜咕噜的掉了下去。
      她的裙角全都湿了,满手泥水,此时的她好狼狈,好滑稽,她站起身来,接着使劲往上拉,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拉了多少回,终于把水桶捞了上来。但这时她已经气喘吁吁,全身酸痛,看着沥沥拉拉的水桶,眼眶红润,又怕别人看到她的样子笑话,遂胡乱擦了一气,本来沾满泥水的手又抹在了脸上。她现在活像个花猫般,却浑然不知,只是一步一步吃力的提着水桶,往厨房走去。
      等她来到厨房,却看到一个穿着碎花玉白水裙的女子,在寻找着什么东西,胡乱倒腾着。这时看到她提水桶进来,没好气的问道,“有没有看到凤梨酥,刚才我还摆在这里呢,是不是被你偷去吃了?”
      “我没有看到,我刚刚打水回来,从来没有看到什么凤梨酥,”馨儿解释道。
      “哼,你们这些爱偷嘴的丫头,真该叫妈妈好好教训一下了,快点烧水,我还要沏茶呢,”那女子嚣张的说道。
      馨儿费力的将水倒入水缸,舀了几勺倒入烧水壶中,捡些柴火,放进灶炉中,这时才想到自己不会取火,遂转脸问道,“怎么取火,我不会。”
      “你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闪开,竟会耽误工夫,看我一会儿告诉妈妈,非抽你几鞭子不可,”那女子麻利的撩裙半蹲下,拿起一旁带有小洞的木棍,取出棉絮,两手夹住一根细木棍,来回用力搓着。很快就看到火星,只见她小心的放进柴堆中,瞬间就燃起了火苗,这才拍拍裙子,站起身子。
      “谢谢你,”馨儿低头说道。
      “等水开了,倒在那紫砂壶中,我一会儿来取,动手利索点,要不然有你好看,”那女子丢下这话,就撩裙走出屋去。
      馨儿半蹲着,瞅着燃烧的木柴,不知是烟雾迷住了眼,还是心里的苦水太多,泪水无情的流下来,她用手帕捂住嘴,怕发出声音又会惹来麻烦。心里不停地呼唤着昭哥哥,快些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为什么昭哥哥还不来。
      再说吕安自从子冉那里知晓馨儿走失后,便来到“顺财赌坊”,这间赌坊里很多都是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市井小人常来的地方,所以吕安今日来这儿,也是想探听些消息,或许就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赖大哥,出手真阔绰,想来生意不错啊,”一尖嘴猴腮的小哥谄媚的说道。
      “那是,前几日我可是做了个大买卖,手里有的是银子,今儿我可要玩个痛快,”赖不成很是开怀。站在一旁的吕安心里有些起疑,遂上前走几步,拍拍赖不成的肩膀。
      “这位老哥,不如与我赌上一局如何,我出一百两黄金,”吕安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在赖不成眼前晃了晃。赖不成顿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堆满笑容的问道,“公子,好气派啊,一拿就是一百两金子,我赖不成真是好运不断啊。”
      “老哥,你的运气这么好,不如教教我如何,有生意大家一起赚嘛,”吕安想从赖不成嘴中套出些线索来。
      “这位公子说话我爱听,来,开局吧,”赖不成心里还是很谨慎的,对于陌生人他很少讲自己的生意。
      吕安看出他有猜疑,遂撩衣坐下来,陪他赌了几把,因为吕安对赌场颇为熟悉,所以技艺也很精到,很快就把赖不成的银两全清空了。这时赖不成坐不住了,擦擦手心冒的汗,眼睛来回瞅着吕安,似乎很不敢相信。
      “老哥,还有银两做赌注吗?”吕安笑道。
      “赖大哥,前几日不是得了一宝石项链吗,现在拿出来就是了,”一旁伙计贴耳说道。
      “那可不成,这么宝贝的东西我还要自个儿留着呢?”赖不成摇摇头,很是不满。
      “哦,这么稀罕的物件也让小弟开开眼如何,如若当真是个宝贝,我就把方才赢得的银子原数奉还,怎么样?”吕安斜着眼瞧着他。
      “这个嘛,”赖不成很是犹豫。
      “大哥,还想什么,让人家看看,刚才输的银子就又回来了,去哪找这么好的事,不就是让人家瞧瞧嘛,快拿出来吧,”一旁的伙计鼓动着。
      “好吧,公子可要说话算话啊,”赖不成小心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手帕裹着的东西,慢慢打开,吕安定睛一看,正是昭送馨儿的紫色宝石项链。
      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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