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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第一百八十八节 ...

  •   虽然他不愿,但也不想违了馨儿的意思,况且如今馨儿的身子经不起一点波澜。遂命子冉好生照料祈佑,蓦然甩袖离开。
      君兰凑过来低声问,“子冉,他是谁?怎么被打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子冉敛容一叱,又侧脸扫过妙哥,用命令的口吻道,“时候不早了,妙哥,还不快带你家小姐回府!”
      君兰不禁懵住,樱唇撅起老高,暗想他准是怕自己又惹事,摆明撵人走,喃喃说道,“板着脸给谁瞧,下一次我可没这么好心过来看你了。”说完,自与妙哥匆匆走了。
      祈佑被那些仆人背到后堂外东厢房,但见屏帏牀褥,书几浴盆,笔砚棋琴,无一不备。
      少时,子冉与茗轩一齐走来,茗轩疾步上前,望住榻上之人面如纸色,摇头叹息,坐于榻前,一面为祈佑施针止血,一面蹙眉问,“他是谁,为何司马昭对他痛下毒手?”
      子冉在屋内踱来踱去,面色凝重,喟然一叹,“其中缘由,一时也讲不清,总之,他与公子不和,一直如此。”
      茗轩仔细替他包扎好伤口,眸色幽沉,“这是何苦?还不如做个游历和尚,与朝堂之人纠缠,只会自讨苦吃。”
      须臾,茗轩与子冉相继离开,室内又陷入寂静,只有榻上之人平缓的呼吸声和远处更加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祈佑不知不觉陷入对往事的缅怀之中,虽然那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但他刚毅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快慰的光泽。
      馨儿隔窗望着他,揣测着他的来历,倏然传出一阵微弱的咳嗽声,馨儿慌忙步入室内,俯身倒了一盏茶,端至他面前,细眸微闪,“先喝杯热茶吧,若喝不下,漱漱口也好。”
      祈佑看了淡淡一笑,馨儿略怔,挑眉嗔道,“你笑什么?真真是个癫僧,又想扯谎诓骗我?”
      “夫人之母黄氏,夜梦孔雀衔芙蓉蕊于怀中而生,伴有异香,遂起名馨儿,在成都府中,因黄氏嗜爱芍药,故而少夫人好栽芍药花,这些事可是扯谎?”祈佑薄唇翕动,惨白的面容上仅有的一丝笑意,如虹般瞬间散去。
      “你为什么知晓我的身世,你到底是谁?慧隐寺遇见你,我就猜到你根本不是佛门中人,绕了这么大弯子,究竟为何?”馨儿又惊又怕,眼前的俊雅男子与她不曾相识,却又恍若故人,这种莫名的复杂情绪,让她心潮起伏。
      祈佑轻轻阖上凤眸,浅哂道,“你可识得水镜先生,在陇中柏泛堂内,金雀尾炉旁,有一书童曾为迷路的幼女念《春秋》一书,使得幼女止住啼哭……”
      他慢慢道来,优雅的面庞犹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徐徐绽放的芍药花,带着一丝清香。
      馨儿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原来是他,从前的美好瞬间浮现……
      想当年她只有六岁,与父亲同去会司马徽、崔州平等人,不料一时贪玩寻不到父亲,独自踏雪来至柏泛堂,却遇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书童,手捧《春秋》,看得入神,浑然不知她已蹲坐门外。
      莲步轻移何处去?洒雪堂,少小酬壮志,那耐寻香稚女,倚栏折梅。
      祈佑眸眯一隙,凝视着噙泪难言的馨儿,幽然道,“师父告诉我,来此寻你,可惜你已经嫁给了司马昭。”
      馨儿抹干眼泪,背过身去,沉声道,“你该歇息了,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再来看你。”说罢朝门外走去。
      “馨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也没变,还是和当年一样,善良的令人心疼。”祈佑声音渐渐发颤。
      她蓦然转身,站在门口,目光略显哀伤,轻轻一叹,“可惜你变了,我一直以为你与我们不同,你应该像闲云野鹤般在菩提树下吟唱自己的曲调,也许在柏泛堂中无拘无束的读着《春秋》,才是你最美好的生活姿态,曾经我羡慕你能远离权力,就像你的师父,水镜先生,淡泊在山野,饮风露,伴青竹,但是如今——”
      话音陡然止住,她眸内仅有的秀美画卷刹那间风消云散,一行珠泪滚落芙颊。
      风雪越发的紧,她却头也不回的的渐渐走远。
      祈佑细眸内闪着晶莹的泪光,暗自惆怅,“馨儿,你哪里知晓,命运是自己永远也掌控不了的,丁氏一门的不幸虽被掩藏下来,但是也无法抹去那背后深处的痛,当年苦读《春秋》的书童,正是为了他日寻求复仇的机会。”
      刚回到屋内,馨儿便猛然觉得恶心,早间服过的安胎汤水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都吐了出来。
      青梅慌忙上来用帕子接住,登时一口一口地把一块帕子吐湿,绿珠也忙上来捶,又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近日才好些,这会子又吐出来,莫不是那个癫和尚惹恼了你,我这就告诉公子去,撵走他才好。”说着便提裙欲走。
      “绿珠,不必去回,我没事儿,想是方才吸了寒气,不碍事的。”馨儿脸红头胀,一行是汗,一行是泪,不胜怯弱。
      绿珠见她这般光景,也不由得滴下泪来。
      经仆婢回禀,司马昭循声赶来,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只恐她有什么委屈憋在心里说不出,弯臂抱住她,自责道,“都怪我,不该打那个僧人,惊扰了你,害你这般难受,我真是该死。”
      馨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幽幽道,“你哪里有错,即便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也依了我,放了他,我还要感谢你呢,怎么你倒先自责起来?”
      听她这般说来,并没有因为方才之事恚恨于心,司马昭这才长舒一口气,眉头展开,轻拂她芙颊,微微笑了笑。
      “夫人,你可听说了,阮籍今早辞了官,离去之时又讥讽了曹爽一番,曹爽立时被气得脸都变了色——”声音清脆,宛如花荫下的黄鹂。
      说话的人正是拈一枝梅而来的沈颖,但见她堆笑走近,秀眸闪着光芒,樱唇一翕一合,一副幸灾乐祸的姿态。
      “果真如此?嗣宗当面嘲弄了曹爽,那曹爽岂能善罢甘休?”馨儿惊问。
      沈颖盈盈一笑,“阮籍是‘指桑骂槐’,曹爽却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说’,更何况有嵇康在,难道还要撕破脸不成?多少是要顾及亭主颜面的。”
      司马昭听了,唇畔掠过邪魅的浅笑,明日讨伐曹爽,正好出师有名,他失民心在先,可莫要怪我们父子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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