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扛着木头的小歌

19、第19章

　　她只比我小一岁，但是却比我讨人喜欢的多。父亲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柔情，他在她面前，扮演的是一个真正的慈父。或者，我不应该用慈父这样的字眼，他是自发的去这样做的，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牵扯在里面。他爱她，真正纯粹的父爱。天知道我有多么想得到这样一份纯纯粹粹的爱，可是没有办法，依旧没有办法。老天爷就是从里都不站在我这边，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会是一个怎样十恶不赦的人，要让所有人都这样对我。当然后来我知道了，我就是一个劣根性如此之深的人，我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我想大概是老天早就发现我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好脸看。
　　我要是早知道多年之后我会是那样一个混蛋，我一定不会抱怨上天对我所做的任何事情，我一定好好的爱生活，爱自己。偶尔无聊的时候我也会想，要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一切的东西都是会有因果循环的话，我会不会还变成那个样子呢。
　　总之，我带着这个刚刚出现在我生命里面的妹妹认识了我所有的小伙伴们，对所有人说起那套他精心为她编好的说辞，说了无数遍，到最后我自己都要相信了。我的生命中的的确确出现了这么一个妹妹，还是我的亲妹妹。就这样，在我才六岁的时候，我就对所有的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包括我最亲爱的朋友，绿茶。
　　但是有一点是我无比坚持的，那就是我绝对不叫她妹妹，这个肉麻无比的称呼我是绝对叫不出口，我叫她小叶，这是我可以给予她的最大温柔了。
　　其实说实话，我对她没有什么恶意，毕竟我们骨子里流淌着的，是同样的基因与细胞，甚至我对她还是有着一点点喜欢的，她的善良和乖巧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伪装出来的，这一点我可以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无论我多么排斥，她是我的妹妹，这一点是铁打的事实，怎么也不会改变。
　　我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才终于明白，原来我对她的那些讨厌，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嫉妒。我嫉妒她，我嫉妒她为什么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得到我那么想要的东西，我嫉妒她为什么总是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在阳光底下把她所有的情绪都铺陈开来，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笑，大大方方的哭，大大方方的去做那一个真实的自己，而不用披上任何一张伪装的面具，不用担心自己的赤裸裸会不会招来痛彻心扉的伤害。
　　我讨厌她，是因为她是我最想成为的那一个自己。
　　当然，我也终于明白，这也是我这么些年来一直默默讨厌绿茶的原因。她们都有着令我羡慕而我死也达不到的东西。
　　我妹妹开始和我一起长大，虽然父亲交代了无数次要我好好带着她，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但我还是有意无意的疏远她，我是能不接触她就不接触她的，没办法，我们天生就是属于两种人，我躲着她就像蝙蝠躲着阳光一样，一旦接触，就是重创，继而死亡。
　　但是令我奇怪不已的是，绿茶好像很喜欢我这个妹妹。
　　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好玩的，她总是第一个就想到她，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总是想第一个告诉她，每当我们一去到一个令我们惊喜不已的地方，她第一句话一定就是跟我说：“下一回记得带小叶来，她一定喜欢这里。”我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天分，有些人就是可以不费任何力气，轻而易举的得到所有人的喜爱，自然而然的吸引到所有人的眼光，甚至在他们得到了那些别人费尽心思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时，还可以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其实他们一点都不想要，这些在他们眼里一点都不宝贝的东西。
　　绿茶是第一个发现我对她的厌恶情绪的，那天，是我们刚刚升上初中的时候，那所在全市里面以建筑的高贵和年份悠久闻名的私立学校是所有十二三岁少年少女的梦想，谁在这一生里没有过几个关于王子公主的梦想呢，更何况是那么爱做梦的年龄。我从那个时候就在想，我一定要上那个学校，不管我是不是公主，我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一定要和绿茶站在一个平等的高度上，和她悠然并肩，可能就是我这一辈子的梦想，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在那么久的以后，我会为了这个梦想，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所以我回家恳求父亲，对他说我对这所学校无比坚定地向往。我心里那个时候的忐忑，没有人知道。这所学校远近闻名的，不止是优美的校园，雄厚的师资，悠久的历史，它最引人侧目疯狂的，是它高昂的无以复加的学费，真真担得起它的名声。我知道，他向来是不愿意在我身上浪费一分一毫的，哪怕我要的东西，他可以给得那么轻易，他都会皱眉，在心里算计一番，然后更加笃定的认为，我不值得我想要的那个东西。
　　宽大空旷的书房里，他背着光站在窗子前，光线在他的周围渡出一圈毛茸茸的光线，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的脚就麻了，踏出一步的力气都没有。我那个时候心里面在想，这个人真的就是生我养我的父亲吗？为什么我连向他提一个明明他很轻易就可以做得到的要求的力气都没有，我们之间就隔了那么短短的一段距离，可是我是真的连向前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到最后还是我最亲爱的妹妹，帮我实现了我的梦想。我正在犹豫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她敲了敲门，蹦蹦跳跳的走进来，轻快地叫了句：“爸爸。”
　　他回过头，看着她，神情愉悦而轻松。“嗯？”
　　“爸爸，今天老师有带我们参观“有得”，爸爸那个学校好好，我好想去哦。”
　　他笑了，“在学业上有更高的追求，总是好的。”
　　“可是我们同学都说那家学校的环境有点复杂诶，因为里面的学生都是有背景的，所以新生去了很容易被欺负。”她微微仰起头，樱桃小嘴一张一合的，轻轻松松就说出了她对于未来的担忧，沐浴在阳光下面的她，皮肤好的不像话，吹弹可破的样子，十一岁的小少女，五官已经渐渐成型，玲珑小巧的美丽样子，依偎在自己爸爸的身前，把一切自己的担忧都交给他，等着他为她去解决一切难题，撑起一片美好的明天。
　　我在阴影里面站着，阳光照不到我，没有人看得见我脸上的表情，不是嫉妒，不是怨恨，是真真切切的嘲讽，“真他妈的可笑。”我在心里面恶狠狠的想。可是，到底可笑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他这时候微微思索一下，抬起眼光四处搜索看到了站在阴影里面的我，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像发配一件物品一样，对我轻轻巧巧的说：“欢儿，你正好要生初中了，你就上那所学校吧，卢董事长家的小女儿一定也会上那所学校的，你和她的友谊关系还要继续保持，另外你在那所学校里面也可以多照顾照顾你妹妹。”
　　对于我和绿茶两个人在小学里面的光荣事迹，我知道基本这个圈子里面的人都有耳闻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你明明只是和某些人关系好而已，但偏偏能给你带来你想都想不到的巨大利益，甚至这些东西都不是这个人给你的；你明明只是和某些人关系好而已，但偏偏能给你带来你想都想不到的巨大灾难，而这些，居然也十有八九不是那个人想要给你的。
　　总之，在我们俩关系越来越好的这几年里，他的生意做的越发风生水起，周围的人因为看着了卢家和叶家这两年关系的愈发亲近，大笔大笔的投资找上门来，以前他想要找一个合作伙伴，常常是几个月里面眉毛得不到舒展的，夜夜的晚归，陪酒陪得烂醉，更是必不可少。可是现在，刚刚一个投资案有了点眉目，就有多家生意伙伴找上门来，上赶着要和叶氏拉关系，送投资，看那意思，就好像只要把钱送到，那分到的一杯羹不要都可以。虽然在我心里面对生意上面的事情一点兴趣都不赶，可是不能不承认的是，我随了他的精明头脑，对于生意场上的事情，才很小的我就已经可以渐渐看出些眉目，甚至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独到的分析，当然我是从来不敢把这些看法对他说起的，虽然他经常用那种嘲弄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我不仅没有习惯，反而越来越害怕他的那种眼神，我真的，实在是怕死了他用那种目光看着我，但是什么也不说，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想一头撞死。
　　就这样，我在我妹妹轻轻松松的帮助下，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学校。但是讲一句没有良心的话，我不感谢她，一点也不。
　　倒是绿茶，在知道了我们又可以上同一所初中之后，足足高兴了好几天。她搭着我的肩膀对我豪爽的说：“这下咱俩又可以多混几年了。你不是前两天还叫嚣着说，你不想去这种有名无实装了吧唧的学校，害我足足担心了好久，怎么这两天就改主意了。说吧，是不是舍不得我！”
　　我笑，低着头的时候心里面疼得都在抽抽，我想：“绿茶，你是不知道，其实你也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啊。”
　　然后我问她：“那你呢？你应该也不喜欢这种装了吧唧的学校啊，为什么还要上这里？”
　　她摸摸头不耐烦的说：“还不是我们家里的那个老顽固，我要是不去上这个学校，他能满屋子追着我打，到时候我妈夹在我们俩个中间，又要唉声叹气了。要不是心疼我妈，我必须和他作对到底！”
　　我笑了笑，心里面低声说：“好吧，我周围的都他妈的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