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樱之歌》莫青雨

4、夜樱.4

　　少女拍着手，一边让人群去抽签：“两人一组哦，胆小者无进。”
　　“耶！”
　　男生们低呼一声，冲向了签筒。夏目还在怔愣：“这是……”
　　“探险大会。”多轨终于抓住了斑，抱着猫咪蹭啊蹭：“忘记是谁最先提议的了，听说那个小山坡后面，每到春天会有奇幻的景象出现，所以大家决定来探个究竟。”

　　夏目皱眉，抬眼看天色。深蓝色的黑夜已经笼了下来，远处茂密的林子形成一团小点，隐约能看到山坡的顶端。
　　“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田沼拍着刚才身上摔的泥土走过来，他当然知道夏目在担心什么，“那边有寺庙和结界。”
　　“结界？”
　　夏目惊讶了一下，“那边以前有什么吗？”
　　“还记得北本提起过的那个会冒饮料出来的泉眼么？”田沼笑道，“听说原址就在那头，不过后来也不知道真假了。”
　　夏目点点头，斑从少女的怀里跳出来，跃进夏目怀中。少年下意识的伸手抱了，旁边多轨羡慕的扁起嘴：“为什么猫咪就是不喜欢我呢。”
　　夏目扯起嘴角淡淡一笑，风托起他前额的发丝：“没有那回事，它只是比较害羞。”

　　“谁比较害羞？啊？”
　　朝山头上走去的时候，因为是和田沼一路，斑拿爪子啪啪的拍少年的手臂，“谁！害！羞！”
　　“真是的。”
　　少年无奈看了一眼招财猫：“多轨是个好女孩，你让她亲近一下又会怎样？”
　　“不爽！”
　　斑哼一声：“本大爷是随随便便能让人抱的？”
　　是啊是啊……少年心中叹气，如果有吃的，随随便便就跟人走了的又是谁啊……

　　不过这些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少不了一顿碎碎念。
　　夏目转头去看田沼，适当转开话题：“什么奇幻的景色，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听说是最近才出现的，有人无意中发现。”田沼双手插在裤兜里，“隔壁学校的人发现的？好像是……”
　　“嗯……”
　　少年拖长了一个音调，手指将刚才抽到的签放进裤兜里。
　　“好多女生都想和你抽到一组。”田沼突然说道，“我会不会被当做敌人啊？”
　　“啊？”
　　夏目微微皱着眉头笑起来：“如果抽到的不是你，我才要为难呢。”

　　“哼……”
　　斑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田沼和夏目都朝他看去。
　　“怎么了老师？”
　　“只有人类才会用这种无聊的办法来接近欣赏的异性。”斑拿短短的前爪晃了晃，“有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干干脆脆。”
　　“呵呵。”
　　夏目和田沼都忍不住笑起来，“老师，这样说起来你还很上道嘛？”
　　“那是当然的。”斑抖抖耳朵，细长的黑瞳眯起成一条线，“夏目还太嫩了，要是我的话……”
　　说话的同时扬了扬下巴：“要是变回我人形的样子，不知道迷死多少人。”
　　夏目微微吃惊：“老师还可以变成人？”
　　“废话！”斑额头青筋一跳，“我的样子啊，那可是那可是超级无敌……”
　　“喂！”
　　斑话还没说完，田沼突然一拉夏目，夏目脚下不稳抱着斑就摔进了田沼怀里。

　　前方的树杈上掉下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体里大概藏了什么发音装置，一掉下来就开始“啊哈哈哈哈”的笑。
　　夏目揉着额头，田沼扶着他的肩膀无奈失笑：“还好吗？”
　　“没问题。”夏目摆摆手，与此同时周围林子里女生的尖叫开始此起彼伏。
　　“这……这……这太无聊了！”
　　斑瞪圆了眼睛破口大骂，田沼笑起来：“老师，我没看错的话，刚才你的毛都被吓得立起来了吧？”
　　夏目一愣，随即“噗”的一声。
　　斑吞吞吐吐：“那个……我只是……我是被你突然伸手吓到的！是你！”
　　田沼举手投降：“好好，是我。”

　　两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斑骂骂咧咧的拿爪子抓稻草人，一碰上，对方又“啊哈哈哈哈”的笑起来。
　　“这声音好熟啊。”
　　继续往前走到路上，夏目想起刚才的斑还是忍不住想笑，嘴角一直勾起好看的弧度。
　　“我也觉得。”田沼眨眨眼，两人对视一眼，突然一拍手——“西村！”
　　“原来是那个家伙。”夏目好笑道，“弄这些东西，实在太辛苦他们了。”

　　“那两个家伙一直在说没看到夏目，很无聊啊什么的。”田沼笑道，“所以和班长一起弄了这么个开学前的冒险大会，为了大家开心嘛。”
　　夏目的微笑缓缓沉淀，变成一个十分温暖而让人舒心的表情。
　　眉头淡淡的，刘海斜斜遮盖一边，他手指捏了捏斑的耳朵，轻声道：“嗯，真是辛苦他们了。”
　　曾经的自己一定从没想过：会被人惦念、融入某个集体。
　　来到这个小镇上后他遭遇了无数的惊喜，如果还能再看到曾经那个四处躲藏，小心翼翼的自己，是不是也能释怀了呢？
　　不用害怕，因为有更好的未来在前面等着你……之类的。

　　“啊，到了。”
　　田沼的声音拉回少年的思绪，两人走上顶端的小山坡，发现山后面被林子圈围起来的地方，是一片不大，却十分平坦的土地。
　　翠绿的野草连绵不绝的延伸到视线看不到的尽头，在平坦的大地之间，有一棵孤零零伫立的大树，十分巨大的树冠，像大伞一样支撑着天空。
　　深蓝色的夜空下，满天繁星，衬着树干光秃秃的枝丫。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

　　“这是……”
　　和脑海中重合的景象，让夏目愣住了，斑从他怀里跳下来，看了看那棵树。
　　“怎么会在这里？”
　　他像是自言自语，但田沼还是听到了。
　　“什么？”
　　他有些紧张的转头看少年和猫：“这里有什么吗？”
　　“不……是这棵树……”夏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而周围的林子里，三三两两的人已经都到了。
　　一大群年轻人站在小山头上看着下面的大树，有女生悄声道：“就是这个？”

　　“没什么奇怪的啊。”
　　有人应答着：“不过这里视线倒是很开阔。”
　　“以前有这么个地方么？”
　　人群里微微骚动——
　　“是啊……何时有的这么一个地方？”
　　“好奇怪，为什么以前都没发现？”
　　听着身边人的议论，夏目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棵树，多轨走到田沼的身边，和田沼对视一眼。
　　“怎么了？”
　　少女压低声音轻声问。
　　“不知道。”田沼摇头，也看向那颗并无什么不同的树：“好像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班长从多轨身边走过来，奇怪的看两人，多轨赶紧摆手：“是说，这里好像没什么景色看啊。”
　　“啧啧。”
　　有其他学校的男生摇头：“我们当时都看到了，很美很美，这棵树。”
　　“这棵树？”
　　其他人都好奇起来，有人提议：“要下去吗？”

　　“别！”
　　夏目下意识的出口阻止，他声音大了点，周围人都安静下来看他。
　　“我是说……站在这里看，也许会看得更清楚。”
　　夏目灿灿道，“下去了，也许……视线还不如这里好。”
　　“是啊。”
　　站在夏目另一侧的女生点点头，看其他人，“夏目同学说的也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啊……”
　　有的男生不太舒服，“他说的不见得是对的……”
　　夏目有些尴尬，田沼帮忙道：“先在这里看看也不错啊。”
　　“是啊是啊，这里视线很开阔，刚才不是谁说了吗？”
　　多轨也帮忙，那些男生看到多轨长得可爱，虽然不太舒服，便也不反驳了。

　　一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如果此时有谁从山下经过，一定会吓一大跳。
　　只是现在夜色笼罩了所有的尴尬和不适，山坡下面，风吹过草尖，绿草像波浪一样翻滚起来。
　　“看啊看啊！”
　　有人惊叫起来。

　　视线所及之处，和夏目脑海里的景象果然是相同的。
　　繁盛的粉色樱花从光秃秃的树枝上一点一点的盛开，抽出绿芽，蔓延到整个树冠，像有人拿着画笔凭空添加了色彩上去，月光恰到好处的笼罩在树冠上，樱花被风吹起来，又缓缓落到地面，整棵树的周围笼罩了一层光晕。

　　“好美！”
　　有女生捂住嘴，被这一幕惊呆了。
　　第一个发现这里的男生得意的笑起来：“我没说错吧！”
　　周围的人都惊叹着，还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来拍照，只有夏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棵树。
　　没有出现记忆中的那个美丽的男人。

　　“老师……”
　　夏目压低声音看向斑，却见斑没有答话，只是难得严肃的盯着那夜樱似乎若有所思。

　　听说这颗夜樱只有晚上才盛开，到凌晨之前又会凋谢。
　　众人看够了，便三三两两的告别回家。
　　回去的路上，斑还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师？”
　　“很奇怪。”斑看向夏目：“那家伙来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