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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05章 ...

  •   皇甫灏和宁斯然的一首合奏,确实技惊四座,博得了夫子和大将军的阵阵掌声。
      而皇甫灏也经由这曲子,认识到自己下午在宁斯然前卖弄曲艺当真是班门弄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难怪宁斯然会回答他那句“听听吧”,因为乐器曲艺,根本就是他极擅长的东西。
      原本和君玉合奏时,是君玉的笛声被他的琴音所引导,笛声附着琴音,相辅相成,可和宁斯然合奏时,就全然成了相反。
      并非宁斯然嫌他弹得不好抢了主音,而是宁斯然的笛声一起,他的琴音自然而然地就跟着附和过去了。
      在皇甫灏看来,用天籁之声来形容宁斯然的笛声,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技压群雄”之后,皇甫灏终于又称心如意地得了今年的头奖,是夫子的一幅江南山水画卷,着实羡煞了其他学生。
      “皇甫灏,据说你今年也应征入伍了。”大将军郑泽也认得这在当地很是出名的少年,看他拿着画卷激动的样子,笑着问道。
      皇甫灏点了点头,拱手答话:“回大将军的话,明日开始皇甫灏便是军营的新兵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年入选的新兵大多是少年郎,你们要好好努力啊。”
      “是,大将军您放心吧,大家都想着要好好为国效力呢。”
      许是和郑泽早就认识,皇甫灏见到他倒不会像别人那般拘谨,言谈举止都很自然,但也不失礼仪,得体得很。
      郑泽满意地向他点了点头,转眼又看向了静静立在一边的宁斯然,笑问:“你这位朋友有些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宁斯然对陈镇的一切都不了解,今日来参加寿宴之人更是只认识皇甫灏一人,所以他本来垂眼看着自己的脚面,这会儿听到郑泽的话,才抬起头。
      皇甫灏看郑泽注意到了宁斯然,当下心念一动,笑着答道:“是,他是淮浦人士,也是今次的新兵。”
      听闻宁斯然也将入伍,郑泽眉梢间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又朝宁斯然看了一会,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回了家,皇甫灏一路都挺兴奋,周围一同走的少年们都在羡慕他手里捧的画卷,几乎眼睛都红了。
      虽然他们的夫子不见得是什么有名的画家,但是因着对夫子的崇敬之情,能得他一副真迹,确实叫人激动。
      皇甫灏就这样在同伴们的眼红下拉着宁斯然一同回了皇甫府。
      “时间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看着皇甫灏一进屋就激动地把画卷挂在了墙上,宁斯然心里为他高兴,可也还记着自己终究是个外人,眼看着月上中天,便想着是时候告辞了。
      皇甫灏小心翼翼地挂好了画卷,从凳子上跳下,看着宁斯然扬起了眉梢,笑问:“告辞,要去哪里?你有钱住客栈吗?”
      宁斯然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我回之前住的地方就好。”
      皇甫灏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噗嗤”一笑,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桌子边坐下,看着他问:“你说,今夜的表演,可是你我合奏?”
      话题突然转到今夜的头奖,宁斯然有些怔愣,半晌后微微点头。
      “所以,这头奖是我们合力得来,对不对?”
      宁斯然继续怔愣,抬起眼眸看向皇甫灏,再度点头。
      “如今这画卷挂在了我的墙上,便是我的东西了,对不对?”
      “当然是你的。”
      “那我可否将留你住宿一晚,当成你助我赢回它的回礼呢?还是说,你要撕走那一半的画卷,住回你原来的地方去?”
      绕了半天,原来是要留他住宿,宁斯然看着他一脸狡黠,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败给了他。
      “斯然,过了今夜,以后你就不用再做乞丐了,所以,今日就让我收留你吧,就算是我为祖上积德,做件好事,行吗?”
      又是那般温柔诚恳得让人无法拒绝的目光,宁斯然只觉得被那目光包围着的自己,似乎就要踏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过他,可过往的那些温柔都是建立在欺骗和伤害的基础上。
      而现在,皇甫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让他无法拒绝,更无法安心接受。
      他怕自己一旦接受了,便会变得贪得无厌。
      人总是渴求自己不曾得到的东西,而一旦得到之后,欲望又会更加扩大。
      有了这个朋友已是上天极大的恩赐,若他再贪心下去,上天也许会收回给他的一切。
      而一想到这一点,他便觉得有些害怕。
      皇甫灏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发呆,禁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好啦,斯然,我知道你很感动,不过我以后一定会给你机会报答我的。”
      “你叫我……什么?”
      “斯然啊,我都叫了两遍了,你才听到?”皇甫灏眨了眨眼睛。
      “我……”宁斯然嚅嗫地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叫名字应该没关系吧?我呢,因为是复姓,所以朋友才会连名带姓地叫我。”
      “为何不叫单名呢?”灏,不是也很好听吗?
      “他们都抱怨单名不顺口,就像我们叫君玉,从来不叫他玉一样。”
      “这样。”
      “不过斯然如果觉得叫单名顺口的话,可以叫我灏啊,否则的话,会觉得吃亏了吧?”皇甫灏突然凑近宁斯然,嘻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被人戳中心事,宁斯然面上微红,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如果对方叫他斯然,而他仍然连名带姓地叫对方的话,他会觉得两个人的地位不公平,自己似乎又受人恩惠了。
      可在皇甫灏这样解释过之后,他又觉得如果就他一个人叫对方单名的话,也是一件极为怪异的事。
      这样说的话,还是就叫他皇甫灏吧。
      “对了,新兵可以带一两件私人物品,你可有什么要带的?”
      纠结过名字的问题后,皇甫灏又拉着宁斯然开始纠结私人物品的事。
      宁斯然想了半天,叹息着摇了摇头,“除了那件被你扔掉的破衣服,我什么都没有。”
      皇甫灏哈哈笑了起来,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竹笛,径直递了过去,“这个给你带着吧。”
      烛光下,那光洁的笛身绿中泛红,漆面明亮,烛影摇曳其中,落在皇甫灏修长洁白的指间,说不出的动人的感觉。
      宁斯然看了那笛子半晌,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东西可以跟皇甫灏交换,所以他不能收。
      “为何不要?因为你身无长物,无法跟我交换?”皇甫灏一言点穿了他,言语间嘴角敛起了笑意。
      宁斯然抬头对上了他的眼,那双在烛光下灿若星辰的眼眸中映着他的影子,让他多少有了几分卑微的感觉。
      自流浪以来对什么都不在乎的自己,在这一刻突然憎恨起自己的命运来。
      如果他们的出身能够稍微平等一些,如果他能有一样东西和皇甫灏交换,他会毫不犹豫地收下这根竹笛。
      “我之所以要给你这支竹笛,是因为我想着兴许还能在军营中听到你吹的曲子,我们虽然不能跑去别营,可笛声可以代我们跑。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至少,这样我们也算有些联系。你的笛子吹得那么好,一定也不想就此荒废吧?”
      皇甫灏这一连串话说得语重心长,真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都被感动了。
      宁斯然静静听着,眉心跟着那一个个字渐渐蹙了起来。
      用笛声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吗?他真的可以这样做吗?
      皇甫灏说完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宁斯然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开口问:“你有剪刀吗?”
      这太过跳跃的问题让皇甫灏一愣,可还是很快答道:“有啊,怎么了?”
      “借我用一下。”宁斯然说着伸出了手,白皙的掌心在烛光下泛着莹玉一般的色泽,好看得很。
      皇甫灏点了点头,起身去柜子里取来了剪刀。
      宁斯然接过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拉起自己的一束头发,“咔”的一下就剪了下来。
      “喂,你做什么?”皇甫灏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抢过了剪刀。
      宁斯然平静地把那一束头发递到他面前,淡淡地开了口:“我真的没有东西可以和你交换,这束头发,就当是交换竹笛的,可以吗?”
      皇甫灏咋舌地看着他,瞪着眼睛无语地问:“我说斯然,你就一定要认真到这个程度?”
      “嗯,我这人也就只剩这点东西了。”
      就最后这点尊严,是他一定要守护到底的东西。
      尤其是,他此刻面对的人,是皇甫灏,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更是他此刻非常在意的人。
      皇甫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看着他烛光下那画一般的眉眼,心底深处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他伸手接过了那束长发,墨黑的发此刻被烛火映得微微泛红,握在手中,就感觉像是握住了宁斯然这个人。
      “我会好好保存的。”勾起嘴角,他看着宁斯然展开笑颜。
      宁斯然在片刻之后也笑了起来,依旧是那般清淡如烟的笑容,却也依旧有着打动人心的魅力。
      他从皇甫灏那里接过了那支竹笛,只觉笛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余温,那是皇甫灏的体温,握入手中,烫得心头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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