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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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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洛州传回圣旨,允许皇甫灏辞官,但要他指定一名接替大将军职位的人选。
因为之前已经和君玉、廖凯他们商量过了,所以皇甫灏最后指定的人,是郑泽以前的另一名心腹。
皇上另外给了皇甫灏许多赏赐,有金银珠宝,古玩玉器,还有珍贵的药材。
皇甫灏在家中又装了两个月的病,这才逐渐重新在人前露脸。
随后,他又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家中的一切安排妥当,带着宁斯然离开陈镇。
“臭小子,可要记得时常回来看看。”
他们出发那日,君玉带着许多人来送行,昊天越和虞子青也到了场,一群人站在嘉陵关的关口,颇有些声势浩荡的意味。
皇甫灏与君玉他们道别,一群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似乎全然忘记了皇甫灏前阵子还病怏怏的。
宁斯然和虞子青在另一边,他们之间的送别,便要安静不少。
“真的不打算跟我回虞家吗?”
“嗯,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自己没有家人了,现在也就不想改变了。”
虞子青看着眼前的宁斯然,轻叹口气,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虞家都没有强迫他的权力,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虞家人的信物,无论何时,若是想回去了,带着这个就行。”
宁斯然微微有些惊讶,眉梢轻扬,低头看向被塞进手中的东西。
月光下,碧绿的翡翠玉佩发出清透的光芒,一看便是极品,玉上刻着个虞字,写得潦草霸气,颇有气势。
宁斯然收下了这份礼物,向虞子青认真地道了谢。
“谢就别谢了,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哥,行吗?”虞子青抬手帮宁斯然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望着他微笑。
宁斯然一怔,片刻后勾起嘴角,认真地唤了一声:“哥。”
昊天越在边上看着他们两兄弟,心中也是万分感慨,若当年他没有在战场上遇到宁斯然,若他执意与北方驻军作战,兴许,他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又或者,昊族与中土仍未和好,子青会气他不知悔改,再也不回来。
皇甫灏这时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宁斯然的肩,笑着问:“斯然,可以走了吗?”
宁斯然点了点头,看了所有来道别的人一眼,和皇甫灏一起翻身上马,出了关口。
他们决定先去淮浦一次,听虞子青说宁斯然的娘葬在淮浦的一个墓地里,是虞家出的钱,为她买了墓,刻了碑。
宁斯然打算去坟上祭拜一次他娘,算是做最后的道别。
路上走得不快,两个人之前虽然都南下过,但是并未好好看过各地的风土人情,这次趁着机会,便将一路上经过的地方都游玩了一遍。
淮浦在洛州的东南面,虽然有路可以绕开洛州南下,但是想到他们这番离开北方,总要知会容寂一声,就还是选了途径洛州的路。
若是不知会容寂,到了一年之期后,容寂要给他们解药,怕是也找不到他们的人了。
这日,皇甫灏和宁斯然到了洛州,去了一品居附近的一家酒楼吃饭,那酒楼档次不高,平民百姓去的多,茶余饭后,闲话自是也不少。
而皇甫灏选择这里,也就是为了要听一下这几个月来朝中发生了些什么大事。
之前出来时听君玉说,这几个月朝堂上一派平静,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变故,但有传闻说皇上近期便会册立太子,而人选,似乎是四皇子。
“真没想到,皇上竟然想立四皇子为太子。”
“四皇子近日发表了不少像模像样的政见,据说江南水灾,他还带人去治水,治得颇为成功呢。”
“成功个屁,听说治水方案是二皇子想出来的,却被他抢去了功劳。”
“哎,二皇子最近真是背啊,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了,之前皇家出去围猎,一头老虎扑出来,二皇子和四皇子同时救驾,二皇子挡在皇上面前被老虎抓伤了手臂,四皇子两箭打死了老虎。你们猜结果怎么了?皇上重赏了四皇子,却只简单夸了二皇子一句,哎,听说当时情况十分凶险,若不是二皇子挡住皇上啊,皇上说不定已经被老虎咬死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当时在场的人不少,回来传得可是沸沸扬扬,二皇子那之后借口养伤几日未上朝,皇上似乎还责怪他小题大做呢。”
酒楼里好几个百姓围在一起正说得热火朝天,皇甫灏和宁斯然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惊讶。
皇上竟然要立太子了?这事实在是有些突然啊,而且竟然是立四皇子?
“四皇子锋芒太露,他再这样抢下去,恐怕是要出事了。”宁斯然垂目看着桌上的茶碗,声音很淡。
皇甫灏认同地点了点头,二皇子这种韬光养晦的人,如今会让人明显占了上风,恐怕是因为后面的计划已经都安排好了。
四皇子如今虽然得意,可这太子之位是否能真的落到他头上,真是很难说。
两人吃完了饭,去了一趟一品居,皇甫灏写了一封信,让掌柜转交给二皇子,出人意料的是,那掌柜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毫不意外地收下了信。
“皇甫将军,殿下也有一句话要我转告您,他说让你们放心出游,期限到时,他自然会找到你们。”
掌柜转达了这句话后,朝两人欠了欠身,便转身回去忙了。
皇甫灏与宁斯然对视着彼此,心中都有些惊讶,看来他们这一路行来都在容寂的掌握之中,否则的话,他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来意,还能提前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走吧,洛州现在是是非之地,我们不宜久留。”
“嗯。”
淮浦的郊县,有大片大片的黑杨林,经过那里时,宁斯然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苦笑。
与他并驾而行的皇甫灏很快捕捉到了,不禁转头问道:“怎么了?”
宁斯然抬头看向高高的黑杨树,成片的树枝在头顶交汇成繁密的网,几乎要将天空一起网尽。
“那年从青楼逃出来,被人一路追,追到这里,是爬上了黑杨树,追兵才没找到我。后来我怕他们再来找,就在树上躲了两天,饿得饥肠辘辘,差点就没法爬下来。”
宁斯然淡笑着追忆往事,说到这里,便像是想起当年的情景一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甫灏抬头望着宁斯然的“救命恩人”们,心中也是万般感慨,便双手合十朝着黑杨树林拜了拜,口中还煞有介事地说:“黑杨树大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的斯然。”
宁斯然被他的动作逗乐,“噗”地笑了起来。
两人顺着官道到了淮浦镇上,便见那里景色秀美,人文气息浓厚,走在街上,文人墨客随处可见,风土人情也很特别。
“这就是你的家乡,真是个很美的地方。”皇甫灏抚着下巴,感慨地笑道。
宁斯然嘴角勾着浅笑,眸光中也带着几分感慨,淡淡答话:“只可惜我小时候没怎么出来玩过,这次倒是可以借你的光了。”
皇甫灏便得意地笑了笑,勾着宁斯然的肩,带着他往前走,“走,大爷我带你好好逛逛淮浦去。”
中午在镇上最有名的酒楼吃饭,坐下后,皇甫灏问宁斯然:“地方你虽然没玩过,不过这里的特色是什么,你总知道吧?”
宁斯然笑着点头,看着他答:“淮浦三件宝,曲酒捆蹄加鸡糕。”
“小二,曲酒捆蹄加鸡糕,各来一份,再给我几样家常的小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很快就来。”
等着上菜的时候,皇甫灏便要宁斯然给他多说一些淮浦的特色,一听这里盛产云锦后,他兴致勃勃地表示等会儿要去买一些云锦,随后让人给他娘捎去。
酒楼里有说书人在讲故事,说的都是淮浦出过的名人,名人自然都是真的,不过故事多少有些添油加醋,皇甫灏和宁斯然一起在听,听过笑过也就罢了。
只是宁斯然没想到,竟然在那些故事里听到了自己。
他的故事并不长,从他在青楼中成名开始,说到他当上将军,与皇甫灏一起带兵追击昊族,一直到最后殒命于绝壁峰。
那说书人说得摇头晃脑,底下听的人也都分外认真,这里文人雅士多,对于宁斯然这样的故事,自然是感到惋惜的多。
“哎,宁将军算是我们淮浦的名人里最有出息的一位了,可惜天妒英才啊,竟然那么年轻便去世了。”
“可不是嘛,当初要不是他们打下昊族,哪有如今这么安宁的边疆啊。”
“而且宁将军这样的出身能自己努力到那份上,真是不容易。”
众人互相议论着,都是摇头叹气,大叹可惜。
宁斯然安静地听着那些话,曾经他以为是污点的过去,似乎突然变得无足轻重了。
野种又如何,在青楼出身又如何,当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谁还来计较他的过去呢?
皇甫灏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吃了饭,两人去附近的布庄买了几匹云锦,皇甫灏又找了要北上的商队,托人把布料送去他家。
随后,他们才去了墓地,找到了宁婉儿的墓碑。
望着那漂亮宽敞的一块墓,宁斯然嘴角不由得勾起了苦笑,淡淡地说:“虞家虽然生前没给我娘什么好处,在她死后,倒是给足了面子。”
这样的话,皇甫灏自是不会去接,人生前得不到的,死后得到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斯然在墓碑前安静地跪下,将路上买来的寿点摆在墓碑前,低声开口:“娘,孩儿不孝,没有再想到要回来看您,来生若是有缘,孩儿愿意再投胎到您肚子里,到那时,您让孩儿做什么,孩儿都做。”
皇甫灏听了这话,眉头一挑,一撩下摆,就在宁斯然身边跪了下来。
宁斯然一怔,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
皇甫灏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对着宁婉儿的墓碑说:“伯母,您虽然没见过我,不过我还是给您磕个头,斯然以后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吧。不过下辈子如果他还做您的孩子,您可不能再像这辈子这样对他了,不然的话,我可不答应。”
他话说得很快,表情严肃得很,就好像是在警告宁婉儿一般。
宁斯然愣了片刻,抿着唇,低声笑了起来。
皇甫灏见他听到自己的话了,心里松了口气,转头,揉了揉他的脑袋。
两人相视一笑,又一起给宁婉儿磕了个头,起身离开了墓地。
一路南下,游山玩水,亏得皇上之前给的赏赐多,皇甫灏用银子用得爽快,袋子里的银票还是有很多。
后来一路走到了南面一座人烟稀少的大山里,两人在那里找到一大片朝南的缓坡,临着一条河,倒是很适合种地。
见无人管理,皇甫灏便自说自话地把这地当成了自己的,和宁斯然一起把整片山坡的地犁了一遍,真的当起了农夫。
他在来的路上便买了很多油菜花的种子,如今有了地,第一件事就是把油菜花种下去。
宁斯然每日见他在油菜花地里忙碌,不由得就会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而每每想到,眼前总不禁浮现起些迤逦情色的画面,便不由得脸色潮红。
他们在缓坡的坡顶盖了间木屋,每日只要一出门,就能看见他们的油菜花田,虽然如今还什么都没长出来,但是皇甫灏似乎已经想到了一年后的光景,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皇甫灏见田地足够,便又去买了些别的种子,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都种了些,号称是要先观察一下哪些东西适合在这里种。
他们每日日升而作,日落而息,在这片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里,小日子倒是真的过得很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