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基友帐》伊甸雨

6、镜03

　　夕阳的余晖把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浅橘色的柔光中，小路上行人的身影被拉长了又缩短。
　　“猫咪老师，你怎么来了？”夏目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望向那只糯米团子般的招财猫。
　　“来接你啊。”斑满不在乎地说，“啊，顺道来看看那个能看见妖怪的少年。”
　　是来叫自己给它买甜食的吧，夏目摇头笑了笑，反正塔子阿姨给自己的零用钱还没有花：“那就走吧……要去七辻屋，还是樱之堂？”

　　“夏目君——”女孩子清亮的喊声传来。
　　夏目和斑停下脚步一看，只见多轨在不远处朝他们招手走来。
　　斑顿时汗毛倒竖。
　　“啊哈哈——！”软糯糯的招财猫被多轨一把抱得死紧，无视了斑的挣扎，她将脸在猫咪的绒毛上享受地蹭着，“夏目君，你们要去哪里呢？”
　　“给它买好吃的。”夏目诚实地回答。
　　“我陪它去买行么？”多轨顿时兴奋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夏目，她好想讨好这只可爱的猫咪啊，这样自己就能够放心地想抱就抱了！
　　夏目望向斑，只见这嘴馋的猫咪一听到有好吃的，便忘记了自己正在被吃豆腐的事实，可爱的大饼脸现出一副深思的模样：既然这孩子有意孝敬本大爷，那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地陪她去吧！
　　见夏目没有反对，多轨抱了斑一脸开心地往七辻屋的方向奔去。望着她的身影，夏目好笑地摇摇头，径自放慢脚步往回家的路上走。

　　咦，那是……
　　前方出现了一个孤单的身影，背着单肩书包、双手插在裤袋子里慢慢走着。
　　好巧啊。
　　夏目暗自想着，心里踯躇了好一会儿，终于拍拍自己的脸并露出个微笑来，迈步走上前去：“章君！”
　　“……”转校生章扬望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继续走自己的路。
　　“那个……我是夏目。”
　　“……”
　　“你走的也是这条路？”
　　“……”
　　“哦哈哈……你的口语很不错呢。”
　　“……？”章扬微微扬了扬眉，他似乎什么都没开口说吧……
　　“呃……那个……”夏目尴尬地把手放在脑勺后，自己果然是一个不善与陌生人搭话的人啊。
　　“这儿……没事吧……”夏目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章扬的那道伤。
　　“……”
　　“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就是想问问看……”夏目感觉自家脸上的微笑越来越僵了，眼里分明写着：你倒是说句话啊，不济也哼哼两声，独角戏我演不来哇……

　　“你看见了？”章扬忽然开了尊口。
　　“啊……抱歉，是、是的。”终于有反应了！夏目顿时松了一口气，对方说的应该是在桥上发生的那件事。
　　“……”章扬又沉默了。
　　夏目的脑门滴下汗来，自己实在想不出新的台词了，只得陪在他的身边走着。
　　他望了一眼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黑发男生，就因为那件事、那些古怪的行为而被众人孤立吗？想到这里，过去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顿时潮水般涌来，堵得夏目的眼睛和鼻子有些酸。

　　“这里……”
　　“嗯？”夏目蓦地抬起头，发现两人刚好走到那座桥前。
　　章扬在桥头立定，望向那日桥姬出现的地方，攥了攥自己的拳头。
　　“来，走吧。”
　　夏目往前迈了几步走上桥去，回头冲章扬笑，藏在衣袋里的手暗暗地捏了一把豆子。那日过后，他每经过这座桥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后怕吧。
　　“章君？”夏目见他还在犹豫，又出声催促。
　　章扬深深地吸了口气，目不斜视地快步往桥上走去，夏目赶紧跟在旁边。今日却出奇般地顺利，不一会儿，两人便下了桥，路上并未遇到桥姬或任何妖怪。

　　二人在桥的另一头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河水。
　　夏目看向章扬，只见他的表情已经柔和许多。
　　“我很奇怪吧。”
　　“啊？没、没有……”夏目慌忙摆手。
　　“那你……”
　　一阵腥臭的风迎面刮来，打断了章扬的话。两人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怪物，举着爪子正在桀桀地笑。
　　糟糕……章扬后退了一步，心吊到了嗓子眼里。
　　身边的这位同学，他，应该浑然不知危险近在眼前吧？

　　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章扬正要做些什么时，自己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被夏目拖着，飞快地朝森林里奔去。
　　“前面的森林有个神社，只要进到那里面就没事了！妖怪是不会跟进来的！”夏目一边拼了命地跑着，一边不忘大声向章扬解释。
　　哦……原来本地有如此一说。章扬将这话记在心里，以后要是遇见妖怪，就躲进神社好了。
　　慢着！
　　纳尼？
　　他说……妖怪？

　　紧要关头的逃命时刻显然不容他仔细地问长问短。两人一前一后甩开脚步拼命地飞奔着，好几次险险躲过身后那怪物的爪子。在夏目的引导下，二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神社里，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回头看时，那怪物在外头盘桓了一会，果然不敢进来，走了。

　　“章君，你没、没事、吧？”夏目好不容易从干巴巴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嗯。”章扬一边喘气一边摆手，眼里露出一丝惊讶，“原来你……”
　　夏目抚着前胸使劲地吞口水，意思是，等我把气喘顺后再说。
　　看着对方的狼狈相，两人都舒展了眉目。
　　“那个……”二人一起开口。
　　“章君请先说。”
　　“我这个，在家乡叫做阴阳眼。”章扬苦笑着指向自己的眼睛，“想想看，有时候在照镜子的时候，居然能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其他人都不懂吧。”
　　“呀，章君的口语果然很好嘛。”夏目双掌合十，赞道。
　　“……”
　　“能看见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确实很困扰呢。”夏目点头说，“他们都说这个孩子很奇怪啊、莫名其妙啊、会对着空气说话啊什么的，其实在他们的眼里，这也是十分令人恐惧的一件事吧。”

　　“小时候其实一直向往着能有朋友的陪伴，人也好，妖怪也好。”夏目托腮继续说着，“我以前也是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但是自从搬家到这里以后，我依然能看见那些东西，但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很多令我感觉温暖的伙伴们。因为他们的关系，因为能和他们相见，我开始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了。所以，不需要为了自己的原因而选择一个人的哦。”说到这里，夏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歉，在章君面前说了这么多的话，有点语无伦次啊……哈哈……”
　　谁知章扬低下头去，脸色一冷：“我没你看得这么开，我对这个满地都是妖怪的世界早已不抱希望了。”
　　夏目一愣：“不是的，章君……”

　　“咦，夏目？”屋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来，惊讶地喊道，“还有这位……是章同学？”
　　“田沼。”夏目开心地应了一声，随即介绍说，“章君，田沼是我的好朋友，他也能感觉到妖怪的存在。”
　　田沼走过来，看见两人似乎聊天说得高兴，便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夏目，什么时候和章君这么要好了？”
　　夏目眯了眼睛干笑着，章扬依旧低着头。

　　“啊，抱歉。章同学，听夏目说你也能……”既然都说开了，田沼便好奇地问。
　　“是的，我能看见妖怪。”章扬面无表情。
　　“啊哈哈，两位，那个……”夏目见气氛有些僵，赶紧想要调停。
　　“不过偶尔也能看到某人，譬如夏目同学。”
　　……
　　好别扭的潜台词。
　　夏目明显地感觉到脸颊一热，这种莫名被调戏了的感觉是什么状况？
　　瞧见夏目微鼓腮帮、无语地扭过头去，始作俑者心里竟然有种恶作剧成功后的小小舒畅感。

　　是因为彼此之间的经历都很相像吧，所以遇上了对方，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一样……自然而然地，他们就如此地亲近起来了。望着表情各异的两人，田沼默默地压下了心里的一点不自在。

　　“夏目同学，话说本地的妖怪都那么丑么。”
　　“*@&￥&*#！”夏目的眼角微微抽动，沉默过后的爆发就是毒舌吗？！
　　“哈哈，开玩笑的啦。”
　　……

　　-镜•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