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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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原本浸泡在黑暗里的房间泛起一层淡光，大大小小的家具像河水中的石头，一动不动地蹲踞着。躺下后只过了两个小时，亚瑟却睡意全无。他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拍了拍脸，镜中的人头发四处翻翘，眼睛下方灰惨惨的。再这样放任几天，下巴上就会长出像弗朗西斯那样的胡渣吧。亚瑟给自己讲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强迫自己笑了笑，然后转身出门。
到了弗朗西斯家门口，亚瑟才想起来弗朗西斯并没有给过他钥匙。他来过这里的次数不算少，弗朗西斯说爱他的次数则更多，但是他无法开启面前的这扇门，而弗朗西斯却有他住所的钥匙。曾经盘踞在门廊上方的翠绿藤蔓现在变成了黄绿色，挺胸抬头的身板则像拐杖那样弯折，看得出它们已经没有接待来客的心情。这没有什么别的意味，亚瑟回忆着昨晚基尔伯特的赠言，他们只见过那一面，可亚瑟觉得他的话值得相信。
“我相信弗朗西斯，也得相信自己。”
亚瑟默念着这句话，然后绕到小屋背后。浴室有扇窗户的把手锈掉了，弗朗西斯总是忘记或者装作忘记而没有换上新的，并且曾无视了坐在浴缸里的亚瑟关于冷空气会溜进来的抱怨，最终的解决方法是在浴室的时候弗朗西斯直接用身体行动让亚瑟感受到过量的热度而闭上嘴。面对这扇窗户，亚瑟深吸了一口能刺激神经的冷空气，顺利地拉开窗随即翻身而入。
浴缸和洗手池里一丝水痕都没有，亚瑟却依然感到了凉意。客厅内光线很暗，亚瑟没有开灯，只将落地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里照进来的光束中漂浮着一串串细小的颗粒，地板表面附着的薄尘清晰可见。这里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亚瑟还是感到心口揪紧了一下。
沙发和茶几上散落着一些纸张，上面没有任何文字或笔迹。与墙融为一体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本和相册，亚瑟几乎把它们全部翻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书信、地图或者写满奇怪字符的便笺。电视柜里只有一部录像带，上面有亚瑟熟悉的笔迹，是一串日期，他不太记得这个日期代表着什么日子，于是他把录像带塞到老旧的机器里并打开了电视屏幕。
一阵粗哑的噪音响过之后，屏幕上依然是不断闪烁的雪花，可音响部分却逐渐能听见，从那些杂乱的对话、笑声和叫喊中亚瑟大概能听清一些句子。
“在生气吗？”
大概，是的。
“你很好，一切都很好。”
不，一点都不好。如果有谁能解释一下目前的状况，也许会稍微好过一点。
“相信我，你是被选中的。”
被选中是为了做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被选中。这种台词不适合你啊。
告诉我吧，弗朗西斯。
“我爱你。”
嘈杂的声响瞬间褪去，几秒钟之后重又席卷而来，但亚瑟确定那几个短促的音节并不是他的臆想。
亚瑟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站立了整整一分钟，空旷的客厅让他不再那么不安，以前两个人在这个空间里度过的时光一点点充盈他的记忆。之前他为什么会对身处这里感到紧张、慌乱甚至恐惧呢，没有人能在这里击垮他，这也是他的阵地之一。
后来的录音里再无任何有用的信息，亚瑟上前关掉了所有的机器，重新坐回沙发里。
手机里的日历显示录像带上的日期是星期日，也是主要约会时间之一。约会期间弗朗西斯有时会将相机镜头一直开着，理由通常是收集素材，在亚瑟看来那就是职业病，可他也没有要求弗朗西斯停止这一行为。那些亚瑟辨认出来的属于弗朗西斯的声音是他们第一次发生争吵时的对话。恋人间的争吵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会有若干次，不过大多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内容，双方也不会刻意去记住。但由于那次约会不欢而散，亚瑟对这些对话勉强还有印象，除了最后一句。他发誓当时绝对没有听到，一大半原因是亚瑟正忙着怄气，没空理会对方后来在做什么。可现在，“我爱你”这种简单到俗气的话语却让亚瑟瞬间失去了所有愤怒的力气。
电视柜里为什么只有这卷没有画面的录像带，录像带为什么记载了这样一段在观看者看起来（听起来）摸不着头脑的内容，亚瑟得出的结论是，这是弗朗西斯只想让他一个人接收到的留言。前提是弗朗西斯果真遇到了某件连对他也不能直接说明的麻烦事。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前提似乎成立。
而处于麻烦之中的弗朗西斯留给他的信息却是他们第一次起争执的对话片段。话说回来，当初他为什么会对那个待人还算温柔行事风格还算浪漫的恋人发火。是看似完美的恋爱反而容易让人失去兴奋感从而滋生出平淡，还是对现实神经质般的挑剔导致轻易曲解对方出于善意的普通言论从而一发不可收拾，无论怎么回想，起因都是亚瑟自己。
如果留言确实是弗朗西斯想告诉现在的自己的，那么那些当时听起来仅仅是安慰人的毫无意义的话，也确有其意义。亚瑟想起了弗朗西斯脸上浮现的不太常见的苦涩笑容，那是自己没能平静下来理解他的话语的缘故吗？
起码亚瑟相信自己是被选中来挽救他和弗朗西斯的现状的了。被选中来接受对方，同时也给予对方以爱意，这点亚瑟已经做到了。也许发生问题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也许整个世界都不太对劲，既然弗朗西斯认为一切都会变好，那么他也就相信并会为之努力，然后他会站到弗朗西斯面前用力拥抱他，再次听他亲口说出那句可恶的咒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