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峰顶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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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语声化入空气中，连带着空气里都泛起了微凉，凝成久久的静默。
唐绯衣神色复杂地注视顾晚凉，只觉得心中那莫名翻涌的情绪似乎就要冲破心房，突然间伸手将那本星罗山记从顾晚凉手中夺了过来。这时候，她需要做些能够分心的事情。
“我只是好奇夏暝色那样的人，会在这书里记些什么呢。”她似是在向顾晚凉解释她这突然的举动，却更似在说服着自己。
顾晚凉微微一怔，奇怪地瞥了唐绯衣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扯动着绳索，绕过掌心团成一圈又一圈。
唐绯衣最开始确实只想要分分心，让自己不用那么莫名地纠结于顾晚凉的那句话，可是翻着这些泛黄的纸业，她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顾晚凉也注意到这一点，不禁问道：“夏暝色写了些什么？”
这本《星罗山记》里记录的是夏暝色日常生活的点滴，平静的文字与骇人听闻的内容形成鲜明的对比，越发让唐绯衣心里沉沉坠坠地难受起来，重重地叹气道，“夏暝色真的很可怜，那么小的年纪就要过那样非人的生活，日日夜夜被困在这小房间里，还要面对着那具吓人的骷髅。”
顾晚凉红唇微启，可转念一想，还是缄默无语。她本来想告诉唐绯衣，那是并非什么可怕的遭遇，而是修习傀儡术的入门之径，可突然间，她却不想让唐绯衣知晓这种残酷，也许这人一直保持着一份单纯的心态会更好吧。
唐绯衣对顾晚凉的表现也觉得有些奇怪，可还不及深究，注意力便被紧接着出现的内容给抓了去，神情变幻间，既惊且喜。
“晚儿，原来我们都想错了，黑沼泽并不在山的阴面，而是，而是在那道裂缝之下啊。”唐绯衣边说着便将那本书递到顾晚凉面前。
顾晚凉神容惊变，眸光飞快地扫过墨字，待将内容看得一清二楚，脸上的惊色反而褪了去，浮动的心也沉静了下来。那裂缝之下不知有几许深，阳光难以透入，确实算的上这星罗山上阴气最盛之地，能孕育出金龙这等奇物也不足为奇。
她一敛目光，转而落在手中成团的绳线。难怪这绳线如此之长，原来是下到那裂缝深渊所用。
唐绯衣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虽未入暮，但天色却也有些沉了。既然知晓了黑沼泽所在，怕是顾晚凉即刻就要下到那深渊里去了吧，只是这天色……
她不由轻叹一声，有些担忧地凝视顾晚凉，迟疑着是否该说些劝阻的话，即便是说了，也不知这劝阻是否能奏效。
顾晚凉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被那人担忧的目光所笼，心中那迫切的冲动竟淡了稍许，“趁着现在天色尤亮，先将这屋子收拾一番吧。”
“嗯，我们就在这里借宿一夜，等明日天色敞亮的时候我们在去那黑沼泽也方便些。”唐绯衣面露喜色，可随即又换上了一脸难色，“那我们收拾哪个房间啊？”
其实这两个房间她都觉得透着诡秘阴森的气氛，能不住最好不住，不过若是有顾晚凉陪着，勉强还是住上一夜的。
顾晚凉有些好笑地看着唐绯衣纠结的样子，唇角微微挑起，转身往房间外走去，“我去将外面的收拾了，至于房间，随你喜欢。”
唐绯衣怔了一怔，突然会过意来，慌不迭地跑出这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房间，见顾晚凉似乎真的打算亲自收拾屋子，赶忙上前制止，这等小事自然是由她来做了。
顾晚凉闲在一边，望着那人这边擦擦那里弄弄地忙碌起来，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冒起了头。唐绯衣毕竟是唐家的九小姐，为何这干起活来的动作这么熟练呢？
好在这念头只在她脑中停留了片刻，就被她摇头驱散了，凭心而论，她更喜欢现在这个失忆后的唐绯衣。
“晚儿，你刚才盯着我发愣，在想什么呢？”等收拾干净了，天色也渐渐染了暮色，唐绯衣取了火折子将木桌上蜡烛点上，拉着顾晚凉一起坐下，偏着头问道。
烛光跃动，将一片晕色印上了唐绯衣的眉间，顾晚凉这才发现她似乎从没有如此认真地看过那人，确实与那时在唐家堡初见时大不相同，“只是突然又觉得，你完全不像我先前认识的那个唐绯衣，可是连三娘都瞧不出你是否带了人皮面具，想来还是我多心了。”
沈三娘的名字被突然提起，唐绯衣先是一愣，随即脑海中浮现出浮生客栈老板娘慵懒的模样来，更想起这老板娘还是个绝顶的易容高手，“你还同沈老板提过我的事情？”
“那时，随口提了一提。”此时再度回想起往事，顾晚凉突然有些恍然，明明那时候是心心念念小沈的安危的，却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这人来。
唐绯衣却有一丝酸意窜上心头，想到了沈三娘，她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那个青衫洒脱的沈菱歌，等再想起那时候顾晚凉对沈菱歌的态度，这心头上的酸意更加深了，“哼，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为了沈菱歌把我抛下的事情呢。”
“小沈？”顾晚凉眉心微蹙，似有一丝忧色婉转而起，乍听到唐绯衣提到这个名字，她才幽幽然想起她似乎许久没有想到沈菱歌了，“自从秋水山庄一别后，倒是再也没见过了她，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你真关心她。”见顾晚凉一提到那人就面露忧色，唐绯衣只觉心头那酸意深沉之外，更添了难言的涩意。
此时，唐绯衣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她今日对顾晚凉的态度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不再那么怯怯懦懦地将所有的不满与难受压在心底，而是直白地坦露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今日终于得了顾晚凉的一句承诺吧。
因为害怕被那人推离，所以才宁愿委屈着，此刻只因为知晓了那人不会再抛下她，就肆无忌惮了？
唐绯衣有些羞恼地咬着唇，她恨不得时间倒转让她可以收回适才那两句酸溜溜的话，不知现在在顾晚凉眼里，她这样算不算恃宠而骄呢？
那人的神情似乎是因为烛光的明暗才浮浮沉沉的，顾晚凉轻叹一声，心头已软得有些生疼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冷心寡情，值得她无怨无悔倾心相付的怕只有晚飞一人，未曾想后来会多了个唐绯衣，对于唐绯衣，她始终是吝啬的，所以才会让那人深埋那么多的委屈与不安吧。
她突然间有些悔了，若知会让那人难受至此，有些话她早该说了。
“小沈是我知交好友，自然是会关心她的。”顾晚凉温柔地注视着唐绯衣，后面的话语似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渐低渐轻，“你无须多想，你与她，终是不同的。”
唐绯衣惊诧抬眸，她觉得现在顾晚凉的目光尤其温柔，不知是不是隔着烛光的效果，还是她一刹那的错觉，“嗯？我和她，如何不同？”
话一出口，她惶然之余却觉得心里蓦地轻松起来，有些话她想问，有些事她亦想知道。
“如何不同？”顾晚凉似是被这话问倒了，眸色收敛若有所思。其实她也细说不出如何的不同，只是一想到这两人，心中早已立分了高下。
唐绯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都过去了许久，顾晚凉仍是沉思无语，让她一颗心惴惴地难受，正当她都想要放弃的时候，只见那人眉心一展，眼底似有光华流转，缓缓地吐出一句，“在我心里，早已不同。”
唐绯衣抬手揉了揉眼睛，借机抹去那倏然涌起的温热。这样一句胜过千言万语，她所求的不是正是在这人心里的与众不同么？
她吸了吸鼻子，“唔，晚儿，我还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难得今夜的气氛如此之好，难得顾晚凉肯同她说那么贴心的话，她并不贪心，只想再问一个问题。
顾晚凉点头。
“晚儿，你总觉得我与你先前认识的那个唐绯衣不同，那在你心里，是觉得我好还是她好呢？”
顾晚凉疑惑地挑眉，“什么你还是她的，至始至终不就一个唐绯衣，只不过是你现在失去了先前的记忆，才有总让我有一种你变了一个人似的的错觉，但若是假以时日你能寻回以往的记忆，我大概就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吧。”
唐绯衣咬了咬唇，神色越发郑重起来，“如果我找回了以前的记忆，却把现在的一切给忘记了呢？”
顾晚凉轻笑一声，“你这说的越发离奇了，人的记忆哪里能随心所欲地想起或是遗忘呢？”
她虽然一笑而过，可心底绝不似话语里所言的那般轻松，曾经的疑惑重新浮上心头，那人那些稀奇古怪的学问是从何而来的，至今仍是无解。
现在的唐绯衣与以前的唐绯衣，顾晚凉不敢往下多想，可隐隐的，她又觉得唐绯衣现在每说的一句话都有弦外之音。
“是啊，我也是信口一说，晚儿，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那个问题呢。”唐绯衣低下头，掩去了眼底狂乱的波动，深吸了一口气，等心底那莫名的躁动逐渐平息以后，才抬起头，微笑着望着顾晚凉。
时机还没有到，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要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告诉顾晚凉。
顾晚凉眸光一凝，凝落在唐绯衣的眉眼间，突然间细细地看那人，竟觉得眉眼间都有些不同了，大概是眼角眉梢的神采大不一样吧。
“谈不上谁更好一些，只是初见时觉得你甚是适合晚飞，而现在的你……更适合我。”
最后那一个字低低地从她唇角逸出，她就再难发出任何一个音节了，只因身前那人倾身而来，以唇将她的唇牢牢堵住。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轮廓勾勒得更为柔和，这一夜，春色渐起。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峰顶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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