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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另有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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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峦叠嶂,林木葱郁,清晨的阳光照在星罗山上,为这古老的山体注入了灵动的活力。因虫雾绕山之故,星罗山上难觅活物,这空旷的山中惟有风过叶动的沙沙声,越发衬托出这山间的幽静。
林木掩映间,一条山道宛若游蛇一般穿梭而过,这山道甚奇,土色微微泛白不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就在这奇特的山道上,两个女子并肩缓缓行来,仿佛被林间的静谧所感染,两人并不交谈,可彼此相牵的双手却显出这两人亲密的关系来。
山道还算平坦,只是九曲十弯的,远比那些一路直上的要累人些,没过多久,走在左边的女子脸色泛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稍稍变得急促起来,大概是体力耗到一定的程度,可瞧她的神情,却没有停步下来稍作休息的意思。
倒是右边的女子见状,眉心轻蹙,手腕微微一用劲,扯住了那女子前行的脚步,侧目而视,迎上那女子不解的目光,坦然道:“我累了。”
只是这女子脸上神情淡然,呼吸间吐息平稳,又哪里有一点走累的模样?
“晚儿,我不累,我还可以继续走的……”左边的女子正是唐绯衣,她岂会不懂身边人的好意,可她不想因她而耽误了时间,正待再说些什么,却被那人一语截断。
“我说的是我累了,我要在此休息片刻。”顾晚凉轻睨了那人一眼,“你若是不觉累还要继续走,我自然不会强拦着你。”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要赖着你,你赶我我也不走。”唐绯衣连忙表态,主动牵着顾晚凉走到道边,用衣袖细心地拂了拂山石,先让顾晚凉坐下,自己才紧靠着那人坐下。
两人身后是高耸的林木,舒展的枝叶挡去了绝大部分阳光,却也将斑驳的叶影落到了顾晚凉的侧脸上,唐绯衣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晚儿,等我们回到中原你教我武功吧。”
顾晚凉偏过头,似有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和学我武功了,武功学来不易,颇为耗时,何况你不是还要学习医术么?”
唐绯衣想了想,“医术还是会继续学的,这个我想过了,我是一定要把医术给学精通的。”
顾晚凉唇角含笑,“原来绯衣的志向是成为神医啊。”
不料唐绯衣却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要当神医,当日拜师学医的时候我只是想,我若是能学到师父的医术就能帮你治好晚飞的病,那你就不用日日为他担心了。”
顾晚凉闻言,唇边的笑意微僵,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爬上心头。那日在秋水山庄她主动示好,其实并非全然出自真心,她心中盘算的是正是让唐绯衣学得莫紫莜的医术照顾晚飞,从头至尾她都是在算计唐绯衣,现在听那人说出当时的心意,每一字都像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若早知今朝会倾心此人,那时的她会不会少一些算计,多一些真心呢?
顾晚凉不自然地避开唐绯衣灼灼的目光,低声叹道:“取了‘毒龙血’之后晚飞病应该就好了,若是你不喜欢学医,就不用……”
唐绯衣诧异地接口:“晚儿你误会了,虽然我初学医是抱着那样的心思,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医术的。”她顿了一顿,赧然道,“想到我将来能为你驱百毒,治百病,让你一生安然,便觉得心中欢喜得很,晚儿,你可不要嫌弃我一无所长,我一定会快些让那一日早点到来。”
“傻瓜……真是个傻瓜。”顾晚凉只觉得眼角酸涩渐起,她不想让唐绯衣瞧出她心境的波动,勉强稳住了心绪,淡笑着嗔怪道。
唐绯衣不以为意地笑道,“嗯,面对着晚儿这样的聪明人,我自然算是傻的了,那,这个傻瓜要跟你学武功,你肯不肯教她呢?”
顾晚凉深深地凝视着她,“我瞧过你的功夫,已属不错,为何还要学武呢?”
“我说了晚儿可别笑我啊。”唐绯衣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坚定异常,“我想更好地保护你。”
“说你是傻瓜,你还是傻瓜。”顾晚凉敛下眸,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她抬眸,眼底似有璀璨的光华流转而出,“待你医术有成,足以护我一生一世,而我,我手中之剑,也足以护你一生一世。”
得卿之言,还之以诺,一生一世,定会守护彼此安然。
剩下的山路走得极为顺畅,两人牵头相伴,很快就抵达了星罗山的顶峰,没有两边林木的遮掩,平阔的峰顶令两人眼前都是一敞,可等她们看清峰顶的情形后,心头均是一震。
顾不得惊异峰顶出现的木屋,两人齐齐奔向峰顶的中央,只见眼前是一条巨大的裂缝,阔约数十丈,硬生生地将星罗山横劈为两半,裂缝两侧的身体陡峭异常,现有可以稳稳落脚之处,再往深处探看,则是黑黝黝的一片,根本无从知晓这底下的深度。
唐绯衣随手拾起地上的一块圆石,沿着一侧的山体投下,刚开始还能听见下面传来圆石与山体擦撞的声音,到后来,这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唐绯衣转脸望向顾晚凉,目光中掩不住忧急之色。上星罗山之前,顾晚凉曾与她说过,她们今日要翻越峰顶,绕到山的另一面再行找寻黑沼泽所在。
这其中的道理她懂,金龙属蛇类,分属五毒之内,自古五毒之物都喜欢生活在阴面,而她们是从阳面上山,因此需要穿越顶峰,可是,这横亘在眼前的裂缝却完全将前路断绝了。
顾晚凉不甘心就此前功尽弃,可眼前的情形越看越让她心冷。裂缝两边相距太远,其间又无可着力之点,她虽自负轻功超绝,但始终不能凭空生力,根本渡不过这道天堑。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唐绯衣心中更加难受,嘴唇微动,想要安慰顾晚凉,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太过苍白,百般无计之下,她余光不经意掠过后面的木屋,顿时有了其他想法,“晚儿,你看峰顶既然建有木屋,肯定是有人在此住过,不如我们去屋里看看,兴许能找到越过裂缝的法子。”
顾晚凉眼神一动,唐绯衣说的不错,这是无望中的希望,如果连木屋里都一无所获,那……想到拿不到“毒龙血”为晚飞换血,晚飞这一生都要……一阵绝冷的寒意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藏在袖中的手倏然握紧。
唐绯衣感觉到那被她握在掌心里的手正抽动着,不由微微用力握住了顾晚凉的手,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加快了走向木屋的脚步。
木屋的大门紧闭着,那门板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这间木屋空置已久。
唐绯衣轻轻地一推,大门应声而开,屋外的光线顺着敞大的门缝透了进去,冲乱了屋内凝滞的空气,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乱窜,勾勒中一片昏暗,良久之后,屋内的光线才逐渐明亮起来,让两人看清了屋内的布置。
入目的是粗糙的木桌木椅,桌面上摆着烛台与两副碗筷,上面都覆了一层灰,看来这木屋里曾有两人住过。
唐绯衣扫视四周,这木屋格局简单,就只有左右两处房间,她习惯性地牵着顾晚凉先往右边走,房门在“咯吱”声里被推开,冲面而来的灰尘惹得她鼻中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心些。”顾晚凉被唐绯衣挡在身后,片尘未染。
顾晚凉肯说话,虽然只是淡淡的三个字,可还是让唐绯衣的心稍稍定了些,刚才顾晚凉不言不语地站在裂缝边,那种绝望的样子让她揪紧了心。
只是,这房间里的摆设让两人都起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靠着墙一列并摆着三个木架,每个木架都分三层,每层上都放着三个封口的黑色瓷罐,两人互视一眼,莫非这些黑色瓷罐里也养着幼蛊?
除了三个木架之外,房间里就只有简陋的一床一被,看来这间房里住过一个养蛊人。
唐绯衣见顾晚凉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不由劝慰道:“晚儿,那里还有一间房,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准会有发现。”
顾晚凉强抑住心中渐起的烦闷,轻点了一下头。
唐绯衣这次学乖了,推门之后赶紧用袖子挡在面前,顾晚凉目力出众,在推门之后就一眼扫见屋内的情形,眼底不由露出一丝惊色。
“别看。”顾晚凉阻止的话还是迟了一步,唐绯衣已放下袖子,抬眼也看见了屋内的东西,却只是惊了一惊,很快镇定下来,喃喃道,“房间里怎么会摆着这东西?”
两人瞧见的是一具靠在墙角的白骨,从白骨的大小来看,应该是属于大人,白骨的表面似乎被涂了什么奇特的东西,竟然没有沾染一丝灰尘,更奇怪的是,在每一处骨节上都拖出一个银丝,数不清的银色垂落在地,圈出一方白色。
这具白骨最瘆人的地方在于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珠孔正看向房门的方向,让人恍然间错觉,这具白骨正在盯着自己打量。
唐绯衣不舒服地别开眼,目光飘动间,惊喜地发现在床头那里垂下一截绳索模样的东西,她还不及有所反应,顾晚凉已抢身入内,足尖挑起绳头纳入掌心里,入手的绳头不是很粗,但顾晚凉却能感觉到这绳索极有韧性,不知这绳索能有多长?
唐绯衣也疾步上前,围在床头,眼看着随着顾晚凉指尖的扯动,那落地的绳索越来越多,两人的眼睛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绳索似有无尽之长,顾晚凉扯了许久才拉到绳索的末端,以这条绳索的长度而来,横跨裂缝绰绰有余,她又想起裂缝对侧有一棵枯败的老树,莫非住在这里的人就是用这根绳索勾住那棵老树,以绳成桥渡过天堑的?
这时,唐绯衣突然说道:“晚儿,这床头还有一本书呢。”
顾晚凉闻声望去,掸去灰尘的书面上显出星罗山记四个墨字来,字迹娟秀灵动,端的是好字,可这四字落在顾晚凉眼底,却让她眸色倏然一沉,冷声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