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夜对弈双双相谈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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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靖恒回府之后，福靖德倒是收敛了许多，大约是因为两个儿子一有了对比，福长安便又教导训斥起那个整天只知在烟花柳巷里流连缱绻的大儿子来了。
这两日，福靖德倒是连着去了如珊的房里，如玥便仍留在了老太太的暖玉阁里。老太太喜欢如玥是个聪明伶俐的，还拿了自己过去读过的一些书籍给如玥，让她可以自己随便翻看。
这天晚上，老太太用过了晚膳，精神有些困顿，便让云悦伺候着先过去睡了。如玥在老太太的书房里边随手翻着那些书籍，恰巧瞧见了一本《金谷九局图》，这是唐代棋手王积薪的一本棋谱，甚是难得，如玥本就学过一些围棋，便有了兴致，坐到了一边罗汉床上，在小矮几上摆起了棋谱来。
窗外风声静柔，月色撩人，偶有几只乌鸦啼过，屋内一灯如豆，如玥在棋局中自娱自乐，一边摆谱一边暗叹棋局的精妙，偶有困惑之处便停了下来，一手持书，一手支着想得冥冥入神。
“黑白子纵横天下，方寸之间，得失自在人心。没想到如玥姑娘也对这纵横捭阖的东西感兴趣。”
福靖恒走了过去，拿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原来是二公子。”如玥放下书，下了榻来福了福身，“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福靖恒这么晚过来想必是来看望祖母的，他听如玥这么说，点了点头道：“想必是这几日老太太乏了。前几日老太太说如玥姑娘善读诗书，还说着可以让我同姑娘切磋切磋，不知姑娘可愿意与在下下一盘棋？”
如玥在这儿摆了半天棋谱，早就是手痒心痒了，便道：“好啊，二公子有这样的雅兴，如玥乐意奉陪。”
云喜沏了一壶清香的君山银针过来，更漏声声，两人坐在罗汉床上，下起了棋来。
“二公子在塞外边关的时候，可也有这样的闲情与人下棋对弈？”
福靖恒手拈棋子，“啪”的落在棋盘上，淡淡笑道：“塞外苦寒，又哪里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不过是闲来的时候与一同的将士对月饮酒，已是最好不过的了。”
如玥抿唇笑了笑，福靖恒问：“怎么，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只是有些奇怪，二公子这样的人会到战场上去，又同那些普通士兵一起饱受寒苦，倒不像是个世家公子了。”
“那在如玥姑娘眼中，世家公子可都是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有半点忧国之心的纨袴膏粱？”
“唔……”如玥故作认真神色，道，“我瞧着姐夫是那个样子，便当了京城世家子弟都是那个样子。”
“呵呵……”福靖恒笑了起来，“你这做小姨子的倒编排起了自己姐夫的不是，瞧我明儿不去告诉了他。”
“你是堂堂大丈夫，又怎会有这闲心去嚼舌根子？要你那样，可不就成了京城闲来无事的长舌妇了？”如玥忍不住，嘻嘻笑出了声来，旋即想起老太太还在里边屋里睡着，赶忙掩口放低了声音，福靖恒瞧她的样子也忍不住爽朗笑了起来。
“哎，二公子，你可曾见过皇上，他长得什么样子的？”如玥小声问道。
“你想知道皇上长得什么样子？”
“有那么点好奇，有一回皇上去天坛祭天，只是隔得远并没瞧真切，我听人说，他是个……大麻子……”
“哈哈，谁这么说的？这可是对皇上不敬，要砍头的。”福靖恒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姿势，两人又一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到底是不是啊？”
“皇上的样子……我也没见过。”福靖恒落了一颗黑子，恰将如玥的三颗白子围了起来。
“你也没见过？你是福家公子，不是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见到皇上的吗？”如玥有些不信。
“大哥是长子，倒是有过觐见，我确是没见过皇上。不过皇上就算是麻子脸，也还有三宫六院围着他，长相俊丑又有什么关系？”
如玥点了点头：“那倒是不假，只是我觉得当皇上的女人实在也太凄惨了些。”
“凄惨？二姑娘这话倒是听着新鲜，多少八旗秀女挤破了头就想往那紫禁城里钻，怎么姑娘却觉得凄惨呢？”福靖恒落子的手顿了一顿，倒是很有兴趣听她说一说。
“紫禁城里红墙绿瓦，皇上的妃子看起来倒是风光，只是这么多女人争的是一个男人，争宠爱，争地位，又有多少人是丢了自己的一颗心。若是我，断不想做那样的女人？”
“哦？那二姑娘想做怎样的人？”才问出口，福靖恒才觉得有些唐突了，如玥也只淡淡一笑，并没接嘴再继续往下说。
两人这一盘棋倒是下得许久，黑白子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棋盘，夜渐渐深了，两人倒是也没知觉，云喜进来添了几次茶，见他们言谈甚欢，倒也没敢出声，悄悄进来了几次倒也知情识趣又退了出去。
一边下棋，两人说起了不少事情。福靖恒给如玥讲述他在塞外边关的一些所见所闻，苦寒之地，那里的人生活不比京城，他经受了一番磨练，倒是更能体会那些贫苦百姓的难处来。
如玥想起那一次大雪天里救起的那个老头儿，也触动了一阵伤感，如今的大清看似太平，可有多少不过是粉墨装饰罢了。前一阵子听阿玛说了有白莲教的起义，又有贵州的苗民起义。朝廷派了军队去镇压，可是光靠武力镇压又怎么行呢？到底还是失了民心了。
她听着福靖恒谈起那些在军中的事来，他神采飞扬，看起来雄心壮志，是真想要靠自己闯出一番事业的样子。只是，如今这样的天下，又是真的能令他建功立业的天下吗？
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下起了细细绵绵的无声春雨，银白色的丝线一根一根，连绵不断，落在地上，晕起一个个旋儿来。一些雨丝从半开的窗里飘了进来，打湿了玲珑剔透的棋子。
福老太太一早醒了过来，从房里出来，便见书房里如玥和靖恒两个都趴着睡着了，那一盘棋究竟是下没下完也无人知晓。
云喜赶忙过去掺过老太太回道：“老太太，昨儿晚上二公子和二姑娘在一处下棋，下的晚了，两人竟都趴在这小矮几上睡着了。奴婢不敢吵醒他们，便拿了绒被过来替他们盖上了。”
“下得这么专注，当真就下了一夜的棋？”
“奴婢不敢妄论主子，只不过昨晚上二公子和如玥姑娘一边下棋一边说话，大约是到了快四更天时，才睡着的。”
福老太太昨儿睡得早，那日她不过一句玩笑话，让靖恒可以同如玥多切磋切磋，他倒是好，还真是就跟这丫头切磋上了。老太太唤过云喜：“去把这两孩子叫醒吧，这么睡着到底是不舒服的，让他们陪我一同用早膳吧。”
如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就趴在这矮几上睡了一夜。桌上已蒙了一层薄薄的湿气，一抬眼，福靖恒便趴着睡在他的对面，他虽是个武将，可看起来却如文人一般温润如玉，点点细雨飘了些许在他的头上，漾起一层微微透亮的水意。
棋局已经被打乱了大半，昨晚这盘棋下得可真是长啊，最后仿佛他没有赢，她也没有输，算是打和了吧。
如玥抬了抬手，压得有些酸麻，云喜赶忙过来，请她到里间去梳洗，大概是这声响把福靖恒也惊醒了过来，他睁开迷蒙的睡眼，略有些恍惚：“怎么竟睡着了。这棋……呵呵，如玥姑娘棋艺不凡，昨晚与你对弈，靖恒得益良多。”
如玥听他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二公子玩笑了，如玥不过略懂皮毛罢了，哪里就算的上不凡了？”
云喜在一旁笑道：“两位主子这么夸来夸去好没意思，老太太在外边等着两位主子梳洗好了一同出去用早膳呢！”
如玥这才想起，老太太已经起来了，那刚才定是将他们俩趴倒在这矮几上的样子都看了眼里去，心里不禁又恼又羞，拉着云喜小声道：“昨儿晚上我睡着了，你怎么就没喊我？”
福靖恒倒是坦荡，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笑道：“倒是从没这样睡过，二姑娘，我先出去陪老祖宗了。”
早膳只得他们三个，福老太太便吩咐那边小厨房里弄了些清淡的细米粥和糕点过来，瞧着这两个小辈，老太太的眼窝子里都要漾出了笑意来，只是却只字未提昨晚上的事情来。
正吃着早膳，云悦匆匆过来回禀，说翠玉轩那边的翠芝要见老太太，看起来是着急得很。
如玥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心想一定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儿，一见着翠芝进来便问：“可是姐姐有什么事儿？”
翠芝虽急，却是满脸的喜色，过来便朝着福老太太跪下说道：“老太太，大奶奶身上有喜了！”
福老太太一听，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哈哈乐道：“有喜了，可是当真？”
“早起大奶奶便说身子有些不适，奴婢不敢怠慢，便去回夫人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大奶奶的脉象的确是喜脉。”
“好，那可真是太好了！”福老太太一想起很快就能抱重孙了，更是乐得心花怒放。
“如今太太、大少爷都在大奶奶那儿呢。”
福老太太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叫上了如玥和靖恒，要一同去翠玉轩看如珊去。
如玥却没有福老太太那么惊喜，长姐有了身孕她本该是高兴的，只是，她想起那天同长姐闲聊的时候她说过十多天前才来过月信，怎么这会儿就怀孕呢？这当口，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随同福靖恒一起跟着喜滋滋的老太太去翠玉轩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夜对弈双双相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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