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三十九） ...
-
甘子轩重新开始了化疗，这一次药物剂量加大了，剧烈的反应让他难受得什么都吃不下，虚弱到连说话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
若饴不敢再推他出去，最多只是陪着他在露台上晒晒太阳聊聊天。
可偏偏雨果喜欢缠着他，好不容易被若饴说动跟保姆去超市转了一圈，回来又黏到了甘子轩的摇椅边。
若饴赶紧上去拉开她：“雨果别吵，叔叔睡了。”
雨果困惑又委屈：“妈妈，为什么叔叔总是睡觉啊，叔叔怎么不陪雨果玩了呀？”
若饴告诉她：“叔叔啊，是打怪兽打得太累了，等我们把怪兽打败了，叔叔就好了。”
雨果恍然大悟，小眼神坚定地扑闪：“哦，原来是这样啊，雨果也要和你们一起打怪兽！”
若饴刮刮她的小鼻子：“雨果好好照顾叔叔，让叔叔好好休息积蓄力量，就是在帮助我们了，知道吗？”
小丫头严肃地点头：“嗯！”
转身像模像样地把甘子轩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还学着妈妈的样子，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哪里来的小猫啊，动作这么轻？”
冷不防甘子轩张开眼睛，故作诧异地望着雨果：“原来是我们雨果啊？”
雨果嘻嘻笑着往他身上扎，又是讲不完的话。甘子轩微笑地听她说着，手始终抵着翻涌的胸口。
小丫头越说越起劲：“对了对了，叔叔，今天我在楼道里真的看到一只小猫，很小很小，好可怜啊，徐奶奶说它快要冻死了，我们把他抱回来好不好？”
若饴立刻插了一句：“不行，有细菌。”
“为什么啊！”雨果不明白。
“就是不行，太脏了，会传播细菌。”若饴口气坚决。
雨果期待地看甘子轩：“叔叔，行不行啊？”
甘子轩咳了一声，摸摸雨果的小脸：“等叔叔和妈妈打败了怪兽，我们就给雨果养一只小猫，好不好？”
若饴看出女儿还是不死心，赶紧利诱：“对啊，现在我们都忙，没有时间照顾小猫，等我们打赢了，雨果要养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雨果抓住机会不放松。
“当然！”
“那雨果要养个妹妹！”雨果想想，“要养一个小妹妹，不要弟弟，男孩子要拉雨果的辫子，雨果不喜欢！”
甘子轩莞尔，抬眼促狭地看着若饴。
若饴倒是非常笃定：“好，等妈妈和叔叔打赢了，一定给雨果生个妹妹玩玩儿！”
“哦，太好啦太好啦。”雨果高兴地拍手。
若饴刚刚如释重负想喘口气，小丫头的问题又来了：“可是，妈妈生妹妹，和叔叔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嘛……”若饴语塞，求援地看着甘子轩。
他很自若：“嗯，我们雨果真是神童啊，每次问的问题都触及到生命的本源，这个问题嘛……”
若饴期待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怎么解释这么深奥的生命本源问题。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看着若饴：“让妈妈好好思考一下，回头再来告诉雨果。”
若饴哭笑不得：“甘子轩你这皮球踢得可真够有水平的！”
他笑，脸色暗沉，已完全没有了血色，只有一双眼睛，映着冬日的太阳，依旧粼粼有光。
由于雨果对打怪兽的战地非常好奇，下一次治疗的时候若饴不得不把她一起带到医院。
甘子轩被推进治疗室，雨果对于不能亲眼目睹叔叔打怪兽的场面深感遗憾，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小脚晃来晃去百无聊赖。
正好荣妙出了月子带女儿来医院玩，看到若饴和雨果也并不意外，热情地让雨果看小妹妹。
雨果很喜欢逗孩子，那边一大帮护士也也要看罗医生的宝贝女儿，雨果跟着她们一起跑到了走廊转角的护士站。
“你在这儿，孩子我会看着。”荣妙跟若饴打了个招呼也走了过去。
有个护士给了雨果一包糖果，小丫头迫不及待打开，撕得太用力包装袋散开了，糖果扑扑地滚到了地上。
一个带着口罩的瘦削男子帮她一颗一颗地捡起来，蹲下来，放到她的衣服口袋里。
“谢谢。”雨果怯生生地拿出一颗粉色的糖，剥开糖纸放到嘴里，吮了一下笑了：“是水蜜桃的味道，我最喜欢了。”
“是吗？”那个男子挑起眉：“我也是。”
雨果细心地又挑出一个粉色的，大方伸出小手：“给你！”
那男子用指尖拈住那颗糖，仿佛拈着极珍贵的东西：“谢谢！”
雨果很受用地笑笑，又补充了一句：“我妈妈最喜欢芒果口味！”
那个男子点点头，目光深深地看着雨果，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我也有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长得和你很像，你能不能让我拍张照，我回去拿给她看一看？”
雨果思量了一下，稍微有点扭捏地摆出一个剪刀手的造型，那个男子似乎没有对准焦距，手抖了几下，才把照片拍了下来。
那边一个娇小温婉的女子走了过来，边上有个护士跟她打招呼：“柯太太，听说你们要在澳洲定居了？”
她说话温言细语：“嗯，会在那里的康复中心继续恢复训练，谢谢关心。”
男子缓缓地站起来，腿脚似乎有些不灵便，那女子立刻上来扶住他，语气里淡淡嗔怨：“怎么这么不当心，还好吧？”
男子摇头，又特地转过头来，对着雨果摆摆手：“听妈妈的话啊，再见！”
雨果难得的不怕生：“叔叔再见！”
雨果蹦蹦跳跳地去找妈妈，没有发现，身后的男子，又回过头望了她好几次。
手术安排在了年后，手术前甘子轩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调养生息。
若饴让爸爸派人把雨果接了回去，一心一意陪在他身边。
北方的室内暖气很足，可她总是准备好一个暖水袋垫在他的膝盖处，因为天冷的时候阿姨总是这么做，说是能让血脉畅通一些缓解一下不适。
虽然他仍旧会疼得全身颤抖，可是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每天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只有垫着她的暖水袋才能安心。
只要有点精神他就蠢蠢欲动的想要出去，每次总是被若饴毫无余地的驳回。他都已经要彻底放弃了，若饴却突然提出来：“你们这儿有划船的吗？我们去划船好不好？”
他连忙说有，而且说了好几个地方，生怕若饴反悔似的催着她快点去。
“那就去最近的地方吧。”
若饴将他全副武装裹着严严实实的，才换上厚厚的羽绒服出了门。
到了公园若饴傻眼了：“这划什么船啊？溜冰还差不多啊！”
甘子轩做惊异装：“哎呀，我把这茬给忘了。”
若饴没好气地瞪他：“你故意的吧你，找个借口想出来玩儿！”
他一脸无辜：“不是你说要出来的吗？”
若饴沮丧地叹气。
甘子轩揣摩着她的脸色，语气小心翼翼的：“不至于吧若饴，不能坐船，咱可以随便遛遛啊，今天太阳不错。”
若饴自嘲地笑笑：“嗯，是没什么，就是挺遗憾的。”
“遗憾？”
“咱们澄禾有个风俗，谁要办什么大事之前，都要去坐一回船，而且，一定要坐顺风船，这样，要办的事儿，就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他颔首，很快又抬眼微笑：“放心，成子的老师可是他们那行里的第一把刀，绝对做得干净利落！”
“我怎么听着跟屠宰似的！”若饴白了他一眼，“这事儿本来就肯定顺顺当当的，我才不操心呢！”
“哦？”他真的迷惑了，仰头认真地看着她：“那你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若饴蹲在他的轮椅边，舔着脸冲他笑：“甘蔗啊，今年过年的时候，让我上你们家见你爸妈吧。”
阳光晴好，湖上的冰面反射开一片炫目的白光，亮得让甘子轩有些茫然。
若饴不等他开口就自顾自说下去：“我跟你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今天我想要顺风顺水的，就是我的终身大事，甘子轩，娶我吧！”
他似乎并不是十分意外：“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甭管别不别扭，反正你非娶我不可！”若饴耍赖似的仰着脸，“我都是你的人了，别想翻脸不认账！”
甘子轩苦脸：“乐若饴，这都什么年代了呀！再说我们都是成年人好不好。”
若饴不放过他：“没有什么爱必须坚持，只要，我们还能再爱。这句话，是谁对我说的？是谁别有用心地一步一步接近我，彻底扰乱我的心智？是谁像给我下了蛊似的，把以前的六年全部埋葬掉？是谁，花言巧语地说会陪着我，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甘子轩，你统统别想抵赖！你不光要了我的人，还要了我的心，现在，你对我，必须负担起不可推卸的责任！”
甘子轩不甚其扰：“乐若饴，敢情你不光强买强卖，还要强娶强嫁啊！”
若饴目露凶光：“对，快说，今生今世，你甘子轩，非乐若饴不娶！”
他有点退缩，却不放松：“大丈夫威武不能屈！”
若饴咬唇，改走苦情线路：“甘子轩，你要想一想后果啊，如果你不娶我，我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谁还会真心对我？就算是肯娶我，也不过是看中我父亲的家产，到时我就成为了别人谋取利益的牺牲品，再也得不到真爱，多可悲啊？”
甘子轩像看戏似的饶有兴趣，若饴更卖力了：“还有雨果，你想一想，这孩子从小就没爹，她打心眼里把你当成自己的爹啊，我这个人笨手笨脚的，她跟着我也只有吃苦，再说了，要是以后有了个凶狠的后爹，这孩子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童年时代的阴影可是会影响一生的啊！”
他不再逃避，但还是玩拖延战术：“嗯，看来，是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甘子轩，你就从了我吧！”若饴背水一战：“如果今天你不答应，我明天立刻就找个人嫁了，我说到做到！不管阿猫阿狗只要肯娶我就马上嫁，还有，雨果马上改姓他的姓！甘子轩，你要想清楚！”
甘子轩脸色终于郑重起来：“若饴，这个得从长计议。”
“不！我不能再等了！我曾经等了六年，可还是错过了，”若饴最后一搏，放低了声音哀哀地恳求，“甘子轩，求求你，不要让我再错过一次！”
他叹气，还没说出话就突然掩嘴咳嗽，若饴连忙帮他轻抚背心，只觉得一颗心悬着，焦急又忐忑。
“我在想……”他还有些轻微的呛咳，若饴紧张地屏住气——
“万一，咱们给雨果生了个弟弟，该怎么办？”他似乎忧心忡忡。
若饴喜不自胜地忘了形：“那就继续生！生到女儿为止！”
好像一桩心事终于了了，人就会特别累，那晚若饴很早就睡了，而且睡得特别沉。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朦朦胧胧里，她听到他在耳边喃喃地说话：
“原谅我，这么自私地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我不想让自己遗憾……也不想，让你遗憾。”
仿佛有温热的液体，落到她的脸颊上，而在他的气息里，若饴只觉得惬意和满足。
她含糊地哼了一声，牢牢抓住他的一个衣角，枕着他的手臂又沉沉入梦。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三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