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若饴》云**心

14、（十四）上

　　还好甘子轩的车里常备着去健身房的行头，他从运动包里取出一条松软的浴巾，把若饴劈头盖脸地罩了起来。
　　浴巾茸茸地拂过若饴的鼻翼，是洗干净的，可是在洗涤剂的清香里，若有似无地残留着一点男人身上特有的温醇气息，就像刚刚他的怀抱。
　　若饴有点不自然地偏了偏头，甘子轩打开车门：“快点上去吧，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初秋的天气，被水一浇身上已有凛凛的寒意，脑子也格外地清明起来.
　　若饴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幼稚的举动来，就像是蓄谋已久地要和他逗乐耍性子似的，明明一开始还在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
　　或许是连绵阴雨里难得一见的阳光太过奢侈，让她欢喜到忘乎所以，也可能是雨果的笑声太过灿烂，仿佛天籁，把她心里一直积郁的愧疚冲淡了，还有，她自己真的好久没有这样放松地玩过了……
　　她没来得及想太多，就被雨果兴奋的叽叽喳喳打断了，小丫头今天的话特别多，声音也特别响亮，小脸蛋眉飞色舞的。
　　只要雨果高兴就好，她不愿再去多想，人总有些失常的时候，就像今天的太阳，难得也会有一次是从西边出来的。
　　车一直开到若饴家楼下，她上半身都湿了，下了车还裹着浴巾，甘子轩从前面跳下车，看着她又笑了起来：“包得真够严实的，比阿拉伯妇女还含蓄啊。”
　　“哈哈哈，阿拉伯妇女……”雨果今天的笑点特别低，觉得什么都好玩。
　　“来，雨果，再让叔叔抱抱。”甘子轩拍拍手掌，雨果像个小树袋熊似的跳到他身上，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
　　甘子轩亲亲她的脸蛋：“雨果，开心吗？”
　　“嗯！”雨果点头，又转头向若饴招招手，“妈妈，过来。”
　　若饴走上去，小丫头伸出一只肉肉的小胳膊勾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回过头，在甘子轩脸上亲了一口。
　　若饴的心“扑”地跳出一个重音，空空的胸腔里好像还有回声，只是那么微弱的震荡，却让她觉得极度地不自在。
　　她仓皇地把雨果抱回自己的怀里，亲亲她的脸迅速地说：“雨果，谢谢叔叔，跟叔叔再见。”
　　她太急，手一松浴巾从头上滑了下去，甘子轩大步跨上前，手环住她的身体想抓住那块浴巾，他也急，不由得贴得她很近，几乎把她抱在了怀里。
　　“你们在干什么！你今晚就是和他在一起吗？”
　　树影下窜出一个人，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脚步和声音都是气势汹汹的。
　　“舅舅！”雨果高兴地叫他。
　　晚上雨很小，乐浩东的头发肩膀都湿了，显然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
　　他胸口起伏着冲过来，睁大眼睛看着甘子轩：“你凭什么靠她那么近！”
　　若饴不能置之不理了，但也不想太声张，先克制着对甘子轩说：“甘先生，今天真的谢谢你，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再见。”
　　甘子轩像是没有听见，平静地看着浩东：“幸会，我是甘子轩，我们应该见过。”
　　浩东嘴唇都抿得发白，声音里伴着不稳定的喘息：“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对我姐到底有什么企图！”
　　“乐浩东，晚了，你妈喊你回去睡觉了！”若饴厉声说。
　　“原来是若饴的弟弟，”甘子轩依旧笑容温淡，“一个女人让男人有企图，正好可以说明，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看来你很维护你姐，只是好像紧张过头了，你姐并不是未成年的迷失少女，她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的自由支配自己的行动和情感。”
　　浩东觉得像一拳头猛力打过去，别人只是虚晃一下就轻易避开了，不打到实处不能痛快，不自觉地声音又抬高了：“你刚刚对她做了什么，她心里只有一个人，她等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让其他任何男人靠近过！你凭什么对她动手动脚，你动她一下摆明了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甘子轩眼里划过一道急流，只是一闪而过，便没入一片深静的湖面：“你确定，你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保护你的姐姐？”
　　“乐浩东，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才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别让我在孩子面前骂人，滚！”若饴说完，抱着雨果转头就走。
　　浩东连忙追了上去，拉住若饴的胳膊慌得语无伦次：“姐，不，若饴，对不起，我该死，知道你心里难受还说那样的话，可我就是不想让你那么难受……其实今天是雨果的生日，本来我想给雨果个惊喜，可是等了这么久，却看到那个男人……我气不过！对不起若饴，你别生气好不好？”
　　若饴觉得对着他连生气的热情也没有，只是不吐不快：“乐浩东，够了！你听清楚了，我和你既没有血缘，也没有亲情，每一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觉得很烦，麻烦你把永远长不大的这一套搬到你妈面前去，我看见只会觉得气短胸闷头皮发麻，你的出现从来就不是惊喜，如果你从今天开始不再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才是我最大的惊喜！”
　　浩东的手陡然落了下来，脑袋耷拉着，声音低弱地随着身体一起发抖：“你……原来，这么讨厌我，小时候，你，总是护着我，我还以为，现在我可以保护你了……”
　　若饴已经走到楼道口，听到他这样的声音还是顿住脚步：“谢谢，不必了，我过得很好，也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浩东像又抓到了希望，猛吸了几口气跑上去，脸上的表情几乎视死如归：“你不需要人保护，可是你身边总需要一个人陪着你！至少让我陪在你和雨果身边吧！其实，若饴，我……”
　　“雨果！”
　　冷眼站在他们背后的甘子轩突然回头，眼梢一展，眼里瞬间涌开一湖带雨的晚潮。
　　“叔叔以后天天来送雨果上幼儿园，好吗？”
　　浩东的半句话被堵了回去，若饴也一震，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甘子轩却泰然自若地从车上抱下那个硕大的公仔，慢悠悠走过来塞到雨果怀里，用指头捏捏她的小鼻子：“雨果，今天我们三个玩的游戏，叫吵架，你觉得好玩儿吗？”
　　雨果眨着还有点疑惑不安的大眼睛，绷紧的小脸像花一样舒展开来：“嗯，好玩！”
　　“以后和别人玩吵架的游戏，你可一定不能输哦。”
　　他侧头的片刻，浅色透亮的瞳仁深深停驻在若饴脸上：“乐若饴，我可以，对你有企图吗？”
　　他眼里明净如镜，越发让人觉得深掩着万千暗流。只是还没等若饴回答，他便转身悠然向车边走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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