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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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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9号7点45,考生陆续进场。各大考点外站着成片的家长,焦急的等在考场外。这就是高考的第一炮,怎么也要打响了才好。
江舟远顶着个乌青的包坐在Y中的教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广播里播放的考生须知。
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呢?直观一点来讲,就是江舟远很像现在把脑袋摘掉。
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吐了两口清水,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来考场了,江舟远心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好歹就个把小时,能不能等过了这会儿工夫再吐再晕呢。
昨天他爸关门出去之后再也没有进来,江舟远没想到自己的爹这么顾全大局,又或者是太处变不惊了,竟然把这事先放在一边了,好比已经打算从悬崖上跳下去,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平地上,悬崖还在前方。
现在的感觉就一个字儿,糟心。展望下未来,没有一件事顺心的。
监考老师提醒把身份证,准考证,条形码放在桌子左侧,安静等待考试。江舟远放好,副监考开始检查,主监考带着个工作证,在讲台上目不旁视。
说实话江舟远想象了好多次高考的情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现在他的状态就像是一根卫生纸搓成的绳子,不仅绷不起来,哪怕使点劲儿就断。
最后一次打铃,副监考分发试卷,江舟远填好答题卡,开始皱着眉看试卷。
今天早上吃下去的那点少的可怜的饭,又开始在他胃里不停的翻搅,仿佛他吃下去的不是熟的软软的事物,而是硬塑料碎片一样,随着胃的蠕动一点一点的刮着他的胃壁,直搅得他不停的往下咽口水,试图制止这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最后一次打铃,开考。与此同时,教室里的扩音器响了两声,能听到是准备开始放录音了,考生们一面竖起耳朵,一面皱着眉飞速浏览卷子上的试题,脑内迅速将它转换成中文,并猜测答案。
“二零XX年……”扩音器里的男声刚刚开了个头,忽然一阵乱响,马上扩音器里就传来尖锐刺耳的噪声,貌似是信号干扰了。高频的声波一头扎进江舟远的耳膜里,仿佛在他的脑内形成了某种共振,脑袋里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甚至眼前都一阵阵发黑,片刻之后耳中轰鸣的声音散去,录音已经放到了短对话的题目要求。
江舟远心脏狠狠一跳,赶快集中注意力去听录音里在放什么,无奈状态来不及调整,脑袋里仿佛装了一袋铁砂,一晃头就要散了,又何谈集中注意力呢?
短对话只放一遍,江舟远心乱如麻,头痛欲裂,第一个对话只听见了最后那个女声问:“Where does the man come from ”但是对话内容貌似跟暑期旅行有关,一下子说了好几个国家,江舟远根本就没听清那个男人来自那个国家。
这样一迟疑,填答案就特别的慢,第二道题也耽误了。江舟远眉头紧皱,心里一乱就更不能静下心来好好听了,于是短短几分钟后,第一道大题短对话已经放完了,他五道题没有一道听清楚的,不由得手心里起了一层层的冷汗,胃里更是绞痛。
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帮他,甚至提醒他一句冷静都不行,整个A卷做完的时候江舟远几乎要绝望了,他做的怎么样他心里最清楚,难道要他相信他人品非常的好,以至于用猜的也能保证正确率吗?
A卷播放完毕的时候中间有两分钟涂卡时间,江舟远默默的拿过铅笔把自己的答案涂在卡上,然后看B卷的题目。
现在他一点儿也不紧张了,虽然还有B卷,还有机会,但此刻他已经毫无疑问的输在了起跑线上,好就好,不好就算了。
最后他闭上了眼轻轻的在心里劝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二十分,就是丢又能丢多少呢。可是还是难掩那种巨大的失望,之前几个月的努力,似乎一朝报废了。
B卷听力开始放的时候,江舟远的身体陷入了一种不抵抗的状态,无论是头疼还是胃疼他都不管了,他尝试把他的注意力从身体里抽离出来放到考试上面。
每当遇见解决不了的事情的时候江舟远就会选择委屈自己或者硬磕的方式,有的时候人不能太宠着自己了,不然就很容易放弃。
20分钟之后江舟远放下了笔,神情平静的盯着试卷不做声。他只记下了B卷的答案,A卷就打算让他自生自灭了。好在听力的成绩是二选一,选择最高分数作为最后成绩,其实已经给了学生们相当宽泛的空间了。
十分钟后江舟远走出考场,春季的风暖洋洋的,可是吹在江舟远身上却冷飕飕的。考生们挤在不宽敞的楼道里缓慢移动这下楼去,乱哄哄的抱怨着听力题,或慨叹着以后再也不用做听力了。江舟远听在耳朵里,心脏却已经麻木了。
本来他该像这些人一样的反应,却偏偏在考试前一天惹出事来,落得这样一个无话可说的境地。
Y中的侧门打开,考生从里面涌出来,各自寻找翘首以待的家长,然后各自回家。江舟远耷拉着脑袋从大门里走出来,心里想着刘涂,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刘涂跟他不在一个考点,昨天通过电话之后就发了几条短信,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的人,江舟远知道他被他爸打了,但是不知道打得轻重,会不会影响考试。
赵靖从他进去到现在就一直坐在车里等他出来,看见自己儿子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由得心里一阵烦躁。想起昨天江舟远和他说的事情,他在吃惊和生气之余,也有几分愧怍。或许是他妈妈走的太早了,自己又没能好好的照顾好他,结果让他心理上产生了某些偏差,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他活到这么大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之前他没有任何带孩子的经验,江舟远又从小性格冷淡,即使父子之间都很牵挂对方,也很难表现出来。孩子越大越生分,到了现在这个年龄,赵靖连沟通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江舟远慢腾腾的找到赵靖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把考试袋扔到后座去,低着头扣上安全带,不动了。赵靖看了看他,还是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江舟远依旧低垂着眼睛,摇了摇头。
赵靖忍了忍,没有说话,皱着眉开车回家。
路上江舟远的手一直在口袋里摩挲他的手机,他想给刘涂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什么的,但是碍于他爸在这里,还是没有这样做。
赵靖不时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决定还是有事回家再说。
一路无话。江舟远抓他爸去放车的时候给刘涂发了个短信,刘涂没回。
江舟远坐在沙发上瞪着自己的手机,深深的觉得自己过的真是失败。眼看就十八岁了,也算个男人了,他现在的日子竟然过的像个没了男朋友就格外空虚的女生。过去的日子里赵靖工作太忙,而且江舟远潜意识里不愿意总是打扰他爸,而成铭倩有是个女的,有事也不会找她扛。江舟远本来也不是多事的人,所以日子一天天无聊的过,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挫败感。
长时间的对于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态度让江舟远习惯了妥协,而自己和爸爸的关系也让他没有那么大的底气去反抗,现在要他一个人硬抗,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其实是很软弱的,没有刘涂,他肯定会放弃。
当然,没有刘涂,他也没有理由去反抗他爸了。
楼道里渐渐传来脚步声,随着门咔嗒一声响,江舟远躬身把脸埋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