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慕]远道》風雨如晦

6、《寂灭》翌日小剧场

　　日光隐隐地透入窗格，羽人非獍醒转过来，只觉眼前一片明晃晃的，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每日天未亮就起来练刀的习惯这些年都不曾断过，今末竟睡过头了。

　　他急忙坐起来，猛然使力间腰背一阵酸麻，激得他一下彻底清醒了。早春的天尚带三分寒意，上身凉飕飕的，竟是未着寸缕，羽人脑中电光火石似的一闪，紧接着生生地疼了起来，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强忍着继续躺下装死的冲动，用力朝着床内侧一点点转过头去。

　　熟悉的躯体正蜷缩在自己身侧，头上钗横鬓乱，半披落的白发散乱地覆在背上，而大半个身子都裸露着，遍布了青青紫紫的瘀痕。羽人非獍沉默了一会，把那人身下的被子掀开了一角，硬着头皮往里面瞄了一眼，然后迅速地盖回去，严严实实地捂好，拎起散了一地的衣衫胡乱套在身上，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慕少艾醒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床头被大半天的日头照得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可全身还是跟拆成散架再拼起来似的，疼得厉害，他撑着床板坐起来，一眼扫过空空如也的身边，而自己的衣服正叠得整整齐齐的搁在床头。

　　他直觉不对，随手拢了拢头发，便披衣下床去。

　　开了房门，稍远处便是那熟悉的身影，背躬得低低的，正握着把刀一下一下地劈着柴禾。

　　慕少艾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叫他，羽人非獍先一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抬手一横，远远便将他拦在原地。

　　“烧好的洗澡水在屋子里。”羽人的喉咙底下里还残留着几分昨夜的低沉喑哑，说罢头也不抬又是一刀砍落木柴上。

　　慕少艾本被他噎得堵了一口气，看着他越躬越低的背影不知怎的就烟消云散了，反而生出几分疼惜，是说现在逗他似乎……不那么厚道？唉呀呀，年轻人呀……慕少艾不自知地笑了起来。

　　待他清洗完毕，又换好衣衫绾了发髻出来，天已黑了大半，厅里的灯烛已尽数燃起，桌上摆好了饭菜，皆细心地用盘子盖了保温。

　　四下不见羽人，慕少艾推门出去，一个隐隐约约的半躬背影没在暮色中，机械性地挥动着柴刀——这么说，那只鸟竟还在跟自家柴禾过不去。

　　“羽仔，吃饭了。”慕少艾叫了一声，开了口才知声音竟也绵软沙哑到这个地步。

　　羽人的身形顿了顿，回他道，“我吃过了。”

　　……骗肖仔哦。慕少艾也不再理他，往门框上懒懒一靠，自顾自一口一口抽起水烟。

　　一个劈柴，一个抽烟，稳如泰山地干耗着。是说想想转过来又该是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如此情状看起来真像什么奇怪的东西……慕少艾拧了拧眉头，又哈了一口烟。

　　过了没多久，羽人便不情不愿地停下了动作，“你先进屋，好不好？”他依旧没有回头。

　　冷风呼呼地吹着，慕少艾拢了拢衣袖，慢慢往他身边走去。

　　羽人非獍终于也忍不住回过身来，心想劝他回去又不知怎么说才好，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羽仔，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讲？”慕少艾看看他，神情在夜色中有几分模糊不清。

　　“嗯。”羽人点头。

　　“外面紧冷，我们回屋讲好吗？”

　　“……嗯。”羽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低下头跟着他往回走。

　　“慕少艾。”他方阖上门，就听羽人迫不及待地叫了他一声。

　　“正在听？”

　　“抱歉……”羽人强迫自己正视着对方，那双眼中仍含着温和的笑意，深深地看着他，这一切都让他越发感到无地自容。

　　“是我的过错，”他想接着往下说，一时更是满心愧疚，背在身后的手本能一般紧紧地按住了寂灭，刀柄的纹饰在掌心硌得生疼。

　　“你知道，这只是个意外。”慕少艾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平静，未曾沾染多余的情绪。

　　“我知道这不是意外。”羽人非獍痛苦地闭上眼睛，别过头不再看他。

　　慕少艾忽而笑出声来，拉过他按在刀上的手，“总不能是羽仔你蓄谋已久？”

　　羽人非獍咬咬牙，“你若这样认为，我无异议。”

　　“唉呀呀。”慕少艾有些无所适从松开了他的手。

　　羽人睁开眼睛，赌了一口气似的重又瞪着他看，“总之……我会对你负责。”

　　慕少艾意味不明地看回去，仿佛想开了什么似的，忽又笑了起来。

　　羽人站在原地等他笑完，垂下眼睛，“柴还没劈完。”

　　“再劈就成刨花儿啦”

　　“……”

　　“不如先吃饭？”

　　“嗯。”羽人非獍说着便伸手揽过他，低下头去。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