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尾狐》煌瑛

1、楔·九尾白狐

　　苍峰皓月，桐碧山巅，不闻夏虫鸣唱，但闻人声朗朗。原来，一株傲然挺立的古松下，八个衣着淡雅的少年男女环坐在一位年轻人身边，恭敬地听他讲谈。
　　这人只比少年们略大几岁，不过而立之年，气态十分平和，面容异常俊朗，言谈潇洒从容。他环视身边的八个少年男女，朗朗问：“我从前时常跟你们讲修心养性的大要，今天还要再问一遍：你们可知道，为什么人修道易、得道难，狐修道难、得道易？”
　　八位弟子中，一名身穿豆白色长衫的少年抢着答道：“因为人比狐有慧根，善领悟，但人心浮躁，欲念过多，不像我们有定性。”
　　“说得对。”年轻人微微颔首赞许，又说：“我去之后，你们绝对不可放纵自己——更不能学那些妖魅去夺人精元。我们这一派狐族，向来以养心为修道的要臻，万万不可偏离正道，走上歧路。”
　　“师父放心！”八个少年齐声答应，“这个我们晓得。”
　　他们话音才落，空中环佩叮当、天香飘逸，一队妍丽堂皇的仙娥天官自深青色的夜空下降。为首的天官是个精神抖擞的青年，身穿一袭白色长袍，在皎洁的月下更显得面如莹璧、清秀俊逸。他在若有若无的云端高声念诵：“青狐族流素，天帝念汝诚心修道，多有善业，终于修成九尾、蜕身白狐。所谓天道昭昭，赏善惩恶，今有二十八宿之心宿空位，宣汝补缺。”
　　流素拜了一拜，淡淡笑道：“拜谢天帝。”
　　天官宣完玉旨，神色庄重地把玉旨收入苍玉匣，回头柔和地对流素笑道：“贤侄，你修道千年，终成仙体，可喜可贺！”
　　流素冲天官拱拱手，“多亏白师伯从前时常和我谈经讲道，令小狐受益匪浅。”
　　“你到天上，我好歹有个亲眷。”天官白琇呵呵一笑，又看看了下面跪着的小狐们，感慨良深：“我们狐族的天仙向来寥寥，即使登天，也多是位卑职微。如今你们师父荣任星君，是狐族一件荣耀，小儿们也要多多行善修真，不要辱没了师门。”
　　流素怕错过了时辰害白琇受罚，便整理衣衫，踏上祥云。但回头看到弟子们，还是不大放心，又把小狐们细细训诫了一番。小狐狸们都咬紧牙关，泪交于睫，默默地拼命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流素升空而去，还是频频回头，看着弟子们的脸孔，叹了一声，“青、玄、褐、赤、金——五大狐族千余狐众中，也就只有这几个悟性极好的孩子。平日我待他们严苛，然而一旦分别，他们还是真情流露，可见一个个还是心有羁绊。不知道谁能先修成正果。”
　　白琇哈哈一笑，宽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是实在惦念，也可以时不时点拨点拨。怕只怕……”他顿了顿，缓缓说：“人世繁华，空山冷漠，只怕他们耐不住寂寞，被繁华迷惑。”
　　一句话惊醒了流素，他踱了跺脚，失声叫道：“忘了嘱咐他们不可亲近人类！这些孩子一向聪颖活泼，进深山闭关修行也就罢了，被狡猾的人类带坏可如何是好？” 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的大意后悔不已，连连回头，把十万个担心牵挂都显露在脸上。
　　白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回去，把没说到的话再强调几遍，于是急忙劝解：“冥冥中自有天意，贤弟不必多虑。”说着一拉流素的手，指了指紫雾缭绕中的仙境，道：“天宫已近，那些俗世的羁绊，就留给俗世吧！”

　　不说天仙的身影渐渐渺茫，但说桐碧山巅的八个少年男女，看着师父和仙官去远了，终于忍不住，放纵地“啊嚏、啊嚏”狠狠打了一连串喷嚏。
　　“白琇师伯真不体贴——”他们嘀嘀咕咕地抱怨，“他早成了仙，当然无所谓，但我们还是小狐狸，最受不了仙人身上那种夸张的薰香……”
　　“就是嘛！我都快晕倒了！”
　　“呛得我眼泪都要流下来！”
　　“我使劲忍着，才没咳嗽。差点憋得背过气去……”
　　“没办法，谁让我们的鼻子这么灵。”
　　小狐狸们又是挥袖扇风，又是跑到悬崖壁下呼吸山涧里的新鲜空气，折腾了半天，终于平静下来，开始讨论日后的作息。
　　其中一两个年长的，性格较为沉稳，此刻便建议大家退回深山里各自修行，约定一年聚首一次，探讨修道心得。也有两三个小狐却有自己的打算。
　　青狐族的小丫头香树摇头晃脑地说：“我们狐族一向都是用自己的方法来修行，也不知道这种方法是不是得当，只知道狐族成仙的寥寥无几。我打算到世间周游，去寻访别的精魅修行的方法，博采众长，岂不更好？”
　　她的族兄青雷皱了皱眉头，提醒道：“世间太险恶，我怕你一入尘世，就保不住修行的淡泊之心。”
　　“师父一直说‘淡泊之心’是修行的根本，但他淡泊了一千年才修成正果。也许不淡泊，反倒别有出路呢？”香树转着眼睛，把心中一直保藏的迷惑说了出来，立刻就遭到几个年长师兄的呵斥：“香树不要胡说！你去寻访其他精灵就是了，能取长补短自然很好，不能成功也不可质疑师父的教诲！”
　　香树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三蹦两跳下山去了。
　　金狐族的琥珀是个腼腆的少年，此刻也冲兄弟姐妹们一拱手，小心翼翼地说：“我很想留下和大家一起修行，只是在世间还有一段恩情没了……”
　　琥珀的族兄枫崖，一向最怕他絮絮叨叨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找理由，这时候急忙摆摆手说：“有事就去办事，及早办完了，及早回来。”
　　琥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家定了结论，有些扫兴，但也悻悻地下山去了。
　　最为年长的玄狐兰泉，看了看五位师弟妹，问：“你们都要留下修道，没有别的尘务扰神？”
　　他这一问，其中四位点了点头，他的妹妹悬琴却略显犹豫，啜啜道：“我们入山闭关，不知道何年何月才重返尘世——我想去舅舅家支会一声，免得他们挂心……”
　　兰泉知道妹妹一向和舅家的亲戚十分要好，便点点头说：“早去早回，不要无事生非。”
　　悬琴得了哥哥的同意，松了口气，赶着琥珀的踪迹走了。
　　于是，剩下五只小狐互道珍重，各自入山结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