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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吾爱至斯诉情深(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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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灿烂得有些可怕,那无尽的黑暗之中镶嵌着的点点光芒,仿佛是谁在窥探着致命秘密的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靳弈躺在灵的怀里,她的表情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纯真地笑着,她那双冰冷地手不停地抚摸他的脸颊,他的眉眼,他那俊美的轮廓……
此时的她就像一条蛇一样,死死地缠绕在靳弈的身边。
然而却忘了,他却深陷于她所灌输的记忆之中,完全不能感受到她此时展现的深情。
迷迷茫茫的时候,靳弈仿佛看见灵飞身跃上了他的马车,白色衣裙翩翩,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忽然倚到他的身畔,白色的裙摆就如同飞扬的蒲公英,歪着头,笑得甜美纯真。
“你叫什么名字?”她用双手搂住他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颈边,温柔地问道。
“弈。我叫弈。”他挥动着马鞭,驱使马车跑得更快些,穿越过血腥、杀戮、囚禁,带着她奔向属于她的天阙。
“好好听的名字,我会记住的,就如同你记住我的名字一样,牢牢记住……”她收紧了手臂,用力地抱着属于她天真灿烂如同繁星的梦想。
是的,对她而言,就再也不会有高塔囚禁她了,再也不会有因为不顺从而被人类用荆棘抽打了,再也不会在月夜里望着稀疏的星子垂泪了,那些悲惨的归去只是过去了,她一定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换得美好的未来!
因为,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了他。
给予她自由、希望、爱的人,她相信他也是如同她那样,热烈地爱着她的。
尽管她是坠落的神,他是囚禁她的人的子嗣。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只要是爱着她的,她都可以原谅。因为她是凡人眼中的神,她也想用自己博爱的精神去原谅每一个对她不敬的凡人,然后用自己最纯真的爱给凡人之中唯一的那一个人。
那个只属于她的人。
她的坠落,她的被囚禁,她的被奴役,她神力的遗失,她除了遗憾之余,已经没有再多的依恋和兴趣,她不想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事物。
只因为……
“弈,你爱我么?”她问道。
四周的景物飞速地倒退,他们的马车带着她在飞驰,厮杀声不绝于耳,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她依旧笑着,似乎除了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想看到。
因为他说:“爱。”
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弈的表情,但是只这淡淡一句话,她欣然微笑着,她愿意放弃天阙,愿意离开那个金丝点缀的高塔牢笼。
神哭了。
神微笑着的眼泪坠地,传说是为了洗涤众生的罪孽,原谅那些罪与惩罚。
作为一个坠落的神,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了一个凡人落下真诚的泪水,有那么些许不称职,也许正因为是她的不够称职,她才得以轻易地从冰冷的天阙坠落,被人召唤奴役,才得以见到那个人。
她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只是为了等那个人,那个在黑暗的牢笼之中伸出手,带她离开的人。
“这里是哪里?”等她回过神来,马车就已经停下 。
穿越过战场的厮杀,整部由黄金镶边宝石点缀的马车已经破旧不堪,然而它停下了,停在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
“齐国。”他淡淡地回答,褪去身上冰冷的铠甲,回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在这里歇一歇脚,我要去寻一个友人,他知道哪里是最安全的,我已经想你许诺,带你逃离,永远地离开,所以放心吧,灵。”
她抬起手来理了理他的长发,替他绾好,歪着脖子看着他俊美的脸庞。
“怎么了?有哪里不好么?”他问道。
“没……没有。”她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受,虽然怪怪的,却不令她讨厌。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地图。”他向她挥手,然后理了理衣裳,解马远行而去。
她向他挥别,然后从马车上下来。
望着这没有被战争和杀戮吞噬的国家,她笑了,虔诚地笑了。
现在是春天么?
湖畔绿柳抚着堤岸,柳条在风中柔若无骨地起舞,一片青色的世界,夹杂着微微的细雨,让她深吸了一口气,去面对这个全新的世界。
这里,和那个古塔里的小小世界不同,不同!
不必再去想,不必再去忆。
没有那样的血红,因为她已经顺利地从那里逃出来了,不是麽?挣扎着,蝴蝶从蛹中破茧而出。
想到这里,她的笑意就更浓几分。
走向湖畔,她望着碧水之中那个白衣纤细的倒映,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对着湖边梳妆起来,一缕一缕地将青丝拢起,然后微笑。
她曾经窥探过尘世间的少女,都是这样打扮之后,会情郎的。尽管那时候,她是哭着看完这一切的。
咬破了指尖,幸福的血红色涂在唇上,她看见湖里的少女那样明媚俏丽,笑容甜蜜。
这样的话,就已经足够了吧?
她坐了下来倚在柳树边上,渐渐地、不由自主地合上眼。她第一次睡的那样安稳,看上去似乎做了什么很是美好的梦境。
直到天已经渐渐转黑。
“有等我很久吗?”弈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
她立马惊醒,回过头,她看见怒马鲜衣的他朝她扬手微笑,身边跟着另一位蓝衣儒雅的公子。
她看着那位蓝衣服的公子,竟然心底产生了一丝厌恶感,并非错觉。那个蓝衣的,是猫妖吧?
她讨厌妖怪,没有什么很大的理由。
只是觉得妖怪这种东西,维持本来自身的面目就是很好,为什么一定要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呢?
虚伪。
“你就是弈说的神吧?我叫暮。”猫妖向她友好地行礼。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因为弈在场的缘故,她不得不礼貌地点了点头。
暮也看出了她的不善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弈说:“如今齐国也并不安定,我们只好一边离开这里,一边另算出路,因为我有许多好友在别国当政,寻个栖身之地,应该还不算难事。”
是这样吗?她转过头去望着弈,有些不信任,或者说是源自内心对妖物的厌恶,她并不打算跟着暮走。
为什么要有别人呢?为什么弈的身边有别的生物的存在呢?
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携手逃离呢?
就算再半路被人拦截,尸骨分成一块块地,没有葬身之地,她也不会觉得悔恨,她正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弈给了她一个让她心安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相信我,相信我的承诺,好么?”
相信你,我要相信你,用尽一切办法来相信你……
没有太多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而且……我爱你而已!
神之领域内。
“神,冒昧地打扰你,并且警告你一声,绝对不允许你……再做这样的事了!”卿宓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遍地的星光点缀在她的银色齐踝连衣裙上,显得分外美好。
那一刻,让别人产生了那一丝错觉,那个卿心阁的女店主,纸片傀儡折叠出来的她仿佛和灵一样,是天界坠落的神女。
她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只是单纯地为了打扮自己。
而是她早就意识到了,这里的星光有古怪,以及暗藏的玄机。
那星芒虽然是神器,却也不至于能把她这么一个在人间修炼千年的纸傀儡的手臂给劈成这样。
这里的星光,本身就应该是一个极其庞大而隐蔽的阵法,走入阵法中的人或者妖,将无力抵抗神,神的攻击将无限强化。
然而这样一件银色的衣服,就如同巨大的镜面,将一切的法力都反弹了出去。
她身后跟着的沐阳、雾间都穿上了她做的衣服,看起来不知不觉中也加大了气势,她分外自信地挂上了做生意时的笑容,诡异还有些内涵的深意。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灵有些戒备地抱着眼神空洞的靳弈,知道此番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那是因为你破坏了世间的秩序,你是异类,需要让你回到正途。”雾间也有些保护的意味,将卿宓往他身后挡了挡。
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觉得,如果还让她做挡箭牌的话,实在是有辱审判者的名号,况且她好像……还不算太坏。
神,也不能太放肆吧?
“把、把主人还给我!”沐阳似乎也早就已经熬不住了,突然化为猫身,凄厉地嘶吼着,将利爪在空中抓挠了一阵,那双明丽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灵。
灵看到沐阳变成真身的样子,分明怔住了。
“哈哈、哈哈。太久没有意识到自己是神了,连辨识能力都有些生疏了。竟然来的,还有一只臭烘烘的猫妖啊——!”灵上下仔细地看着他,眼神里依旧折射出纯真的样子。
只是,如果她没有忽然放声大笑,将她的精巧的五官都扭曲得可怕的话,或许会让许多人误认为她是一只美丽的娃娃。
猫妖么,猫妖一族的后裔么?当年硬是夹在她和弈之间,一定要一起游历各国的猫妖么?他们没能在一起,多半就是因为他了吧?
这猫咪这一族真是令人生厌,千年前就是这样,现如今竟然还来坏她事……
此仇不报,枉自为神。
“死死地抓着一个已经和你陌路的人不肯放手,这样……真的好么?”卿宓用手指抚了抚下巴,歪着脖子狡黠地看着她,忽然话锋一转,她好言相劝道,“神的执念太强的话,不仅会损伤到周围的人类,就连神自己……”
神的执念,足以杀死神,自己也不能例外,这就是神必须博爱的原因。
孤独、残忍、高傲集于一身的神,要将自己从来没得到过的爱播撒给世界,还真是……颇具难度。
就好比在勉强一个快要被淹死的人类,去想象干渴的场景。
充满矛盾,有趣,是她喜欢的风格。想到这里,她夹紧了胳膊下藏着的《往生录》。
谁会知道,这本书里记载的东西,是不是能够让这位孤高的神明,死在她这个早已背弃神的怪物面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