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の悲默（短篇）》暝夜殿

1、血の悲默【1】

　　你何曾依稀记得？
　　那晨晖银熠里，如同记忆一般模糊的……你的笑颜……
　　——引子

　　晨曦逐渐冲散了笼罩着“银色皇都”的幕霭，直到迷蒙的雾气全部退回城郊的森林里，这座皇都一如它的名字，反射着熠熠银辉。
　　而与“银色皇都”相反，森林的清晨，正是雾气最浓之时。那漫天肃杀的烟幕里，除了若隐若现的枝叶，就只有连阳光也鲜少涉足的寂静……
　　名叫维尔的少年蜷缩在林间的一丛矮灌木里，他看起来非常年轻；甚至透过贴在脸侧的金发，还能够看出些许稚气。此时，他就如同死了一般，清秀的容颜里透出异样的惨白。
　　没人知道他出现在这里多久，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人。
　　或许他只是一具尸体？但他却纯洁无暇地如同神祗遗失的艺术品，连野兽都不忍破坏。
　　然而，在这几近完美的身躯内，是一片无以复加的伤痛。
　　那是绝望，破裂，和孤独。
　　希望，或者梦想全都淹灭了。即使生，亦然如死。一切都在一瞬间骤然扭曲，留下的，是没有目标的永恒。
　　永恒的生，却又是永恒的死？——当这个想法涌入维尔的思绪，他终于将全部的意识拉回。而当他睁开湖蓝色的眼眸，视野里竟然是梦中死亡般的幕霭！
　　这是哪里？维尔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一阵难忍的酸痛却裹袭了他的周身。现在他只得慢慢坐起来——他发现自己几乎赤裸，只有一件黑色的长袍遮盖在他身上。
　　是他！
　　维尔只能想到那个人——那个将他变成吸血鬼的人！
　　那只可恶的吸血鬼捕获他，吸食他，然而将他丢在森林里，任它死亡或异变。显然，维尔的体质好的超乎自身想象：在几乎失去全部血液时，他醒了过来。这一次重生，代价是他不再属于原来的世界。
　　过了一会儿，维尔发现身体在变得轻松，虽然还是有酸痛感，但他已经可以走动了。维尔猜想这或许与体内正在滋长的吸血鬼之血有关。
　　他穿起那只吸血鬼留下的长袍——惨白单薄的身体在黑色的长袍下，实在是瘦弱的可怜。维尔调整了一下呼吸，他很意外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他可以如此平静。
　　平静得有些不正常。维尔边走边想。吸血鬼的属性引导着他，使他能够知悉往哪里走才是人多的城市。
　　再后来，当他可以奔跑了，猎猎的风声夹着猛兽般的喘息掠过他的耳畔，他这才明白，为何几天前的追捕他输得这么惨。因为吸血鬼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

　　森林的绿色屏障很快从他的视野里散去。他看到在花海的掩映下，有一座银光闪闪的宏城都。
　　“银色皇都”。
　　他听过这个名字、甚至曾梦想住在这里。而真到了此时，他已不敢踏入。维尔就这么怔怔地站在皇都前，皇都贵族式的装饰在日光下闪闪灼灼，一如燃烧着的银色火焰——而他，吸血鬼维尔，只能站在树叶投下的阴影里。
　　维尔站了整整一天，直至暮色渐沉，他看到一位华装少年向他走来。
　　“城门快关了，不进去吗？”对方向维尔善意的递话。
　　维尔没有搭腔，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少年，且把自己藏在阴影中。少年银装佩剑，眉宇间存些冷傲，看起来比维尔成熟许多。虽然少年身上有藏不住的王气，笑起来却格外温和。
　　“嗯？”
　　少年微微侧头，等待他的回答，而维尔依旧保持缄默。
　　僵持的时间并不久，既然威尔不打算走出他的世界，那么少年干脆进入维尔的树阴中。没有了视觉差，少年看清了威尔落魄的样子：黑色的长袍昂贵却显然不合身，及领的金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面色苍白地吓人，双脚也是赤裸的……
　　“天呐，你受到袭击了吗？”少年皱了一下眉。
　　“……不，”维尔终于肯开口，不过他还是本能地将身子缩在长袍里，“只不过……似乎比这更糟……”
　　“没有地方去的话，就来给我做近侍吧——如果你不想被贵族捉去当宠物的话。”
　　“嗯？”
　　“我是这座皇都的主人，帕格利斯家族第一皇子，帕莫斯。”虽然报出王子的身份，却依然谦逊地微笑、发出友好的邀请。维尔对少年很有好感。从前，传说中的皇都第一皇子：帕莫斯•帕格利斯王子，向来都是他们宣誓效忠的对象——但现在，他已不敢涉入对方的生活。
　　沉默了良久，维尔终于开口：“抱歉，王子殿下……维尔不能答应。”
　　“维尔？为什么？”
　　“因为不能……”
　　“为什么不能？”
　　“我已经是一个错误的存在了，所以不可以再……”
　　“你又何必这么自弃，”帕莫斯王子打断了他，“那么，我们换个交涉方式：你认为什么是你‘可以’的？”
　　“……”维尔低下头很努力的想了半天，却无法回答。
　　王子笑了。
　　“既然没有‘可以’，‘不可以’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又或者你可以到我的宫殿洗个澡，好好思考一下，站在这也不是办法。”
　　维尔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况且王子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他只好迟疑地点了点头。后者露出一个胜利者的愉悦表情，将这位落魄的美少年请入了自己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