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肉的诱惑/灵肉之魅》yoshikihide

8、第四章（3）

　　第四章（3）

　　但是我不知道，欧里恩知道我的命运，但是他并非全然了解。就在前方，我的未来正像蜘蛛网一样等着我。而欧里恩能做的只是拭去我的泪水：“今天以后，佩拉，再也不能落泪了！永远不要！你再也不是孩子了。”

　　这句话我一直记在心上。

　　天还没有亮，四周黑暗阴冷。我在希尔的门前帮瑞德装上马鞍。卡尔花了一点钱从希尔那里买了一匹马，看上去比瑞德更更高大优良，但是没有它勇敢和迅捷。希尔赶着一辆双驾轻便马车和我们一同出发。这是一种缓慢和危险的交通工具，他不得不带了三个武装的维苏一起去。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就好像我们已经离开，没有人出来为我们送行。

　　我来到盐石镇的时候，穿著破破烂烂；现在我打量着自己在窗户玻璃上映出的身影，觉得自己已堪称体面。那个一头乱发，眼睛明亮，四肢瘦弱的邋遢少年已经一去不返。我的年龄大了一岁半，身材也长了一岁半。虽然我的头发还参差不齐，但也长及背部，前面的刘海可以盖住我的眼睛。三条辫子从我的耳后垂到胸前，用银箍系住。米玛和其它家人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们还在还能认出我吗？不。他们认识的那个佩拉兹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过去 “我”的记忆而已。

　　卡尔拒绝浪费钱财再买一匹马驮行李，所以我不得不把收集的东西都留下。其实东西也不多，但把它们抛下实在让我难过，只好勉勉强强把它们都留给了弗利克。

　　我们沿着湖边一阵小跑，奔向外面的世界。徐徐升起的太阳在湖面上投下金光，深睡的鸟儿被马蹄声惊起，像黑雾一样从我们头顶掠过。我再也没有回头。

　　离开盐石镇三天后，我们到达了绿岭。严格说来，这还算不上一座真正的维苏镇。人类和维苏互相提防而疏远地混居于此。在四周环绕的沙漠蚕食下，这片土地竟还算肥沃，当地的维苏们都显得彬彬有礼。有两个女人沿着大道向我们走来，其中一个认出了希尔。她挥动着手臂，向他奔来。希尔露出比平时可爱得多的表情，以一种亲密友好的态度迎接她。那女人跳上马车，坐在他旁边。我惊讶（甚至有点反感）地发现，他们还在调情。

　　无论是出于意外还是理智，绿岭的人类接受了维苏们。尽管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但是他们一直相安无事。不必说，这种情况很少见。在别的区域，人类始终不愿承认这个世界已脱离了他们的统治。在那些地方，人类和维苏像野兽一样为了领地、商品和原料而相互争斗。没有多少地方像绿岭这么平静，两个种族和平共处，共享资源。

　　希尔叫我上前：“佩拉，这是凯特。我来这里的时候都住在她家。”

　　她先冲我微笑，继而露出紧张的神情：“希尔，我们家没有那么多房间。”

　　“我知道，我知道。”希尔揶揄道，“我们去芬尼的店住。反正，你父亲最喜欢用枪声为我们送行，他也只敢在少数的维苏面前逞强。”

　　凯特重新微笑起来，洋洋自得得靠在希尔身边。

　　芬尼的店既不像客栈也不像酒吧，简陋到极点。主人是个明显不懂得什么叫“卫生”的大块头男人，一直在抱怨没法安排六个人的房间。卡尔和他交涉的时候，凯特拉着我的手臂去买酒。

　　她先给我买了一杯啤酒，这不过是我们相识时，她不羁的行为中的一件罢了。她举止成熟而男性化，像个爷们一样大咧咧地叉脚靠在椅子上，轻浮地评价着我的碧眼。

　　“我真恨自己竟生为女人！”她说。

　　“看得出来。”我冷淡地说。在她身边，我觉得很不自在。她让我想起米玛，尽管她们外貌完全不相似。凯特一头金发，脸也不像我姐姐那么瘦削。

　　“这不公平。”她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擦嘴边的酒渍（看得我目瞪口呆）。“我知道自己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维苏！”

　　那我还能说什么？我又不能像希尔那样和她开玩笑。她明明能感觉到我的不安和不爽。她一个劲地问我的名字，我的年纪，我的家乡，甚至我的发型！

　　“为什么是我？”我想打断她层出不穷的问题。“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寻根究底吗？”

　　“哦，当然不是。”她大手一挥，直率得近乎于天真：“因为你最漂亮！”

　　“我是不是该戴个面具？”我苦笑道，“免得好奇的姑娘们都来缠着我。”

　　“戴面具？”她扮了个鬼脸，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你觉得那管用？”

　　也许她说得对，吸引人注意的不是我的外貌，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吸引麻烦的魔力。

　　太阳下山后，绿岭的维苏们都聚集到酒吧来喝酒。他们都是些沉默孤僻的家伙，打扮张扬，戴着厚重的耳环和手镯。我、希尔和卡尔躲在一个小角落。明天我们就要分手了，但是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卡尔伸手握住希尔放在桌上的手，说道：“今晚和我们呆在一起。”他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让我保持沉默。

　　希尔没有回答他，反而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只好伸手摸了一下他们握住的手。“我们都想你留下。”我说道，心里却颇为忐忑。毕竟，我只跟卡尔和弗里克有过关系。其实我不用担心的。希尔想让我们记住他，这是唯一的告别方式。

　　我们决定向南穿越沙漠。在那阴冷的夜空下，连绵不绝的沙丘背后，有可以帮我升为“铠甲”的维苏。沙漠之民——卡卡哈尔族。我听说过他们遗世独立的生活方式。要找到他们绝非易事，更别说得到他们的帮助了。

　　卡尔和我不得不准备大量储备，希尔嘱咐我们一定要买些卡卡哈尔人感兴趣的东西。我们从绿岭镇中心的维苏店里面购买了诗集，熏香和五彩水晶珠串。我们还在一间脏兮兮的店里，向一个阴沉的人类买了些武器和长剑——价钱很贵，但是很必要。然后，我们在芬尼的店逗留到中午，喝喝咖啡，开开玩笑。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下午的时候，我们就要和盐石镇的一切彻底说再见了。我知道在我和卡尔的心里都很想说：“该死，希尔，我们和你一起回去。”要是我们真的回去了，命运就会逆转吗？

　　无路可退，尤其是我。至于希尔，美丽的希尔，他后来成了一个伟大的领袖，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如果我们那时候一起回到盐石镇，他的将来肯定会重写。而且，也许就在那一天，某人的死期已经注定。

　　人类和维苏们开始进来吃午餐的时候，我和卡尔准备离开的时间也到了。“绿岭是这里唯一的安宁的地方。”希尔沉重地说。

　　我们翻身上马，拉起缰绳。“再见，希尔。”我伸手想拉住他的手。

　　“快点，佩拉！”卡尔暴躁地催促着，一抖缰绳先冲上大道去了。斯皮里（马名）长嘶一声，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投入无限的新历程中去一样。

　　我看着希尔，他向我摇摇头。“没关系，走吧。”

　　我们就这样离开了他。卡尔一直驱赶着斯皮里，一路飞驰，脸上的表情凝重，仿佛压着满腔怒火。

　　我们进入沙漠不到两公里，忽然一辆吉普带着烟尘呼啸而过，停在我们前方。我们勒住马，看见一个人从驾驶舱里跳出来，向我们走来。原来是凯特。

　　“该死的，你想干什么？”卡尔冲她怒吼道，□□的马还在不安地翻腾。凯特不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

　　“佩拉，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过来的。我去了芬尼的店，但是你们已经走了。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她示意我跟她一起去车边。

　　“拿着，枪。”她再次露出那种天真的微笑，从车厢里掏出两把枪来。

　　“你从哪里弄来的？”我以前从来没有摸过枪，但是我知道它是最能保护自己的武器。毕竟子弹比刀刃有杀伤力多了。

　　卡尔从她手里接过另一把枪，用手掂了掂，又看了看准星。凯特皱着眉头，不满他的无视。但是她没有发作，而是给了我一包火药。

　　“别理他，”我瞟了卡尔一眼，“谢谢你。你开个价？”

　　她放声大笑：“什么？哦，不要钱。”

　　“我们会记住你的，特别是我们用它们保命的时候。”我冲她笑道，她点点头。

　　“我们会再见面的。”她一边大声叫道，一边蹦蹦跳跳地回到车上。“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该死，我倒希望再也别见到你。”卡尔回应道，幸好引擎声盖过他的声音。

　　等我们再上路的时候，他对我说：“别像希尔一样。别和人类还有人类的婊子们搅在一起。记住，他们巴不得把我们全消灭了。”

　　“我开枪的时候会记住的。”我回答道。卡尔瞪了我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绕圈子，周围的景色很单一，很难分辨前进的方向。我思念盐石镇，现在他们都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坐下来用餐。卡尔和我倒不觉得饥饿，也不想停下来休息。我们不想在毫无遮挡的空地上露宿，那样太容易被攻击。当最后一丝阳光沉下地平线的时候，我们找到一块巨石。带着一身疲惫，我们决定在下面过夜。

　　我有些内疚，如果我不是对卡卡哈尔人那么执著的话，也许我们会向东方去。那边也许有些维苏的居住地，虽然小，而且没有高阶的维。我发现大部分的维都很难通过乌拉尼的“荆棘”（第二等阶第一等级，比卡尔的“火焰”低一级）。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很难向前进步。出于自责，我向卡尔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们应该在盐石镇多呆一段时间的。也许我们会饿死在沙漠里。

　　卡尔终于放下离开希尔的悲哀和对现状的不满，恢复我熟悉的样子，张开双臂把我拥入怀中。“哦，佩拉，别怪我自私。我看到你的那刻，就知道你很特殊。你应该成为一个铠甲。明天我们就出发去找卡卡哈尔。一定能找到。”

　　话虽如此，但是整整三天时间，我们都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水越来越少。好不容易找了一个水泊，里面却浸着一具腐烂得不成形状的兽尸。天上盘旋着瘦骨嶙峋的大鸟，一等机会就凶神恶煞地向我们扑来。我们如此沮丧，甚至没有注意到盘旋的鸟已经将卡卡哈尔引来。他们跟踪我们长达48个小时，直到第三天傍晚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