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奔腾番外集》小精灵有木有

7、（七）

　　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东方鹬一直认为自己还不够。

　　周游在各个地区、星球、国家，看过不同的风景不同的智慧生物，每种生物的生存、竞争，越来越觉得宇宙的广博是无穷无尽的。

　　就像友人说的“人生有涯，而学海无涯”“一个人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沧海一粟”“越了解就越会觉得自己渺小”，想将自己看到的写出来，想将自己了解到的告诉别人……然后越看越多，越了解越觉得自己了解得不够。

　　渐渐下笔就有了滞碍，怎么写也不能将自己希望表达的叙述出来。

　　他知道自己现在到了一个积累的时期，所以他停下笔开始到处走。看不同的风景，感受不同的人物。然后在天气晴好，风清气爽的日子里悠闲地写上几行随笔；或者在某个雨日，坐在飘着浓郁香气的小馆里品尝着包含异域风味的吃食，将经过的行人视作一个景物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臆想着不同的故事。

　　白天的风景，夜晚的风情，各种各样的人、事、物，去体验、去感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积累才能圆满，但内心中总是在不停地催促着“不够……还不够”。

　　这是一颗主星星域中的小行星，在行星历的时代，这里曾经是人类殖民的异星。

　　东方鹬行走在还算热闹的夜市中，感受着热闹的人声、烟火气和水边的幽静，截然相反又相融的气息。

　　很有趣的，人类总是向往着更广阔的空间，热衷于在他们所能到达的地方留下痕迹，甚至于一度因为母星的生态遭受到致命破坏而放弃了母星。

　　可之后的五百年依然有人没有忘记那颗有着“人类发祥地”之称的星球，在一次偶然的星际考察行动中，考察小组成员发现那颗被人类抛弃的星球竟然形成了新的山川地貌、动物植被，欣欣向荣得就像一颗新生的星球。

　　被这发现激起满腔热情的考察组成员立刻针对这颗陌生的母星进行了初步考察并向行星长官提交了尽可能详细的报告书。

　　随后，第一批被政府严格挑选出来的人类坐着“方舟”回到了母星。

　　陌生的地理环境没有让这几百人气馁，其中的几十人组成最初的主星临时政府，随后陆续到达的代表政府武装的“黑衣”和由尖端科学家组成的“白衣”开始了他们长达三百年的探索和建设。

　　但主星人类的数量始终没有恢复到殖民行星之前的高峰，地壳运动让回归的人类对这颗星球既熟悉又陌生。越来越多的情报中，人类赫然发觉他们并不是主星上唯一的智慧生物。当初没有参与大移民时代的留存人类在经历了残酷的生态转变，于近两千年的变迁中本身也发生着改变——那些有着人类形态的生物，人类更愿意用“高等智慧生物”来称呼他们。

　　或者——

　　“怪物”。

　　主星孕育了新的星球主人，但“旧时代”的人类并不甘心退出舞台，一场针对“怪物”的政府运动就此展开。因外形和特征，这些“高等智慧生物”被划分为十一个种族，结合着上古传说形成了新的传说。

　　真实的“传说”。

　　可以完成愿望的“天使之羽”，不死的“人鱼肉”，赋予永生的“吸血鬼之吻”，嗜血凶残的“兽人爪牙”，无尽宝藏的“大洋巡导者”……

　　政府引导着远离主星的人们去相信，那些“高等智慧种族”并不是“新人类”，而是一个个活动着的宝库。

　　与此同时，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们也组成了反政府组织，抵抗着这一切。

　　在各地燃起的战火中，主星人类的基数从十亿降到了两亿以下。大幅度的人类衰减使得并不稳固的主星政府妥协，《高等智慧物种人权法案》被公布实施，十一个“传说”种族归入高等生命体，并以“人”盖称。

　　这项法案受到行星同盟和宗教团体强烈谴责和反对，种族极端主义组织甚至开始针对太阳系的恐怖活动，星际海盗进出主星猎杀、捕捉、偷渡拥有高度价值的“传说”生物。

　　在极短的时间内，主星上再也看不见那些“传说”种族的身影。

　　而主星，因为极端组织针对太阳系的破坏行动，即将迎来第五次冰河时期。

　　……

　　现在在主星上生活着的人们对于这段时期的历史知道得并不清楚，或许只有历史系的教授们才能推测出那段破灭时期最接近真相的历史。

　　主星再次重建后，这颗蓝色的星球终于彻底归属了人类。而那些曾经生活在主星的“传说”生物们，只有在星际间才能找到他们残存的“怪物”身影。

　　就像现在正藏在水里的那个人一样。

　　“你的伤真的没关系？”蹲在河边，东方鹬将刚刚在夜市上买的烤鱼递给掩藏在水草阴影下的人。

　　“只要心脏还在就没关系。”手臂从阴影中探出，蓝色水藻斑驳地覆盖在白皙的肌肤上。轻微的动作中，水里轻轻漂浮出几丝银色，很快就像月光一样渐渐融化在幽暗的河道里。

　　“该说，真不愧是不死的人鱼族吗？”

　　“……我们也是人。”阴影中的声音顿了顿，“至少曾经是。”

　　东方鹬歪头看向身边的那丛水草，笑了起来：“在我看来，现在也是。”

　　“历史虽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但是历史终究是历史，即使再粉饰，总有一天也会露出真面目——哪怕斑驳不全。”

　　“……谢谢。”

　　“你真奇怪。”盘起双脚坐在河滩上，东方鹬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星星：“救你那天也没听到你说‘谢谢’，难道你觉得你的‘命’还没有你是‘人’重要？”

　　“不一样。”覆盖着银色头发的脑袋微微探出草丛，“你会吃‘人’肉吗？——只有把对方视作‘不是人’，人类才能吞下同类的血肉。”

　　“不死的‘人鱼肉’……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什么不死。能够不死的——”

　　“只有已经死亡的。”

　　接下对方的话，东方鹬“哈”了一声：“你也知道这句话？”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祖先在大灾难时期剿灭吸血鬼集会时说的。”

　　“哎？”

　　“虽然说这句话的人的名字不能说，但另一个的名字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才对。”从草丛底下游出来的青年一步步走上岸，蓝色海藻随着银发青年离开水面一块块从那具身体上脱落，就像蒙在珍宝上的绸布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露出下面璀璨的光华。

　　“大海和大地的儿子，上古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涅柔斯’就是他的名字。”

　　“涅柔斯……”银色的发就像在月光下融化的银子一样流淌，拥有双腿的青年赤♂裸地站在河岸上，肌肤完好得就像最完美的雕塑。

　　“最初的人鱼！”

　　看着反应过来的东方鹬，银发青年弯起了眼睛：“能把外套借我吗？”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故事——

　　“一个人鱼公子为什么会是人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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