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奔腾番外集》小精灵有木有

4、（四）

　　“邱，你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捏着手里的弹性黑球，林司漫不经心地问着。对于李陵这个与他有着相似目的的人，他更多处于观望状态。

　　“各取所需而已。”忙着自己的毕业论文的邱云天草草回了一句，又把精力投入到一堆资料里。

　　“我看不出你需要李家什么。”李家是尖刀也好，不是尖刀也好，是帝国的刀也好，是徐家的刀也好都和林司的计划没有关系，他想要的只是能够在向帝国交出底牌后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邱云天这种牺牲自己为他人做嫁衣的做法他一点都不苟同：“你现在还没卖给徐家，先期投资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而且，徐家也不是一个好的投资方向。”人丁单薄到只有一个继承人，还放到了军队里。在这星战时代只要有人动歪心思就能随手捏死，这项投资风险太大。

　　“不能从重重险境中突破出来的人又怎么值得我付出心力？”咬着长棍面包的邱云天从书柜里又搬出了一堆打印资料。

　　“你就认定徐家了？”揉捏黑球的动作有了一个停顿，林司的眼睛眯了起来。

　　“没办法，谁让我既不想看金枝欲孽也不想参与九龙夺嫡，就徐家还算干净。”干净到一目了然，“你如果选徐家动手，出了事可别怪我帮不了你。”

　　“你……在说什么？”滴溜溜圆的黑球从手里落下，手指徒劳地捞了捞却依然没有阻止小球的下落轨迹，只能看着那个小小的黑球在地板上弹跳了几下，然后滚到挂在架子上的华丽长袍底下。原来看着只是觉得猥琐的弯弯眼睛曝露在长袍和日光的光影交错下，就像看穿了他的心绪不宁。

　　“是啊，我在说什么呢？”带着轻笑的声音代替了来回传送的文字，林司仿佛看见了对方浅浅上勾的嘴角。

　　邱云天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爱，正如思念一定是因为思才会有念。

　　他对七夙付出了关爱，才会有人鱼公子的情根深种。否则他和七夙只会成为围墙内外的两棵树，或许可以看见，但不会有牵念。

　　小林祭司的谋略里处处透露了他对人心的揣摩和预测，这种人让他如同看到过去的自己——计算着一切，哪怕是自己也放进棋盘的计算——这样的人或许有情，但在动情之前，理智和计算早已习惯性地掌管了一切。

　　人生中只剩下输赢的人，不会有情。

　　如果前世不是他的母亲在他幼年时强行将他从那个家里带出来，带着他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告诉他这世界除了幽深的人心还有广阔的天地，他是不是就会和小林祭司变成一样的人？

　　当感情也列入计算，当每一个举动都能在脑海里反射出不同的应对方案，当原本温柔体贴的举动被解析出一段段的有利因素，还有什么是值得珍惜的？

　　所有的一切不是从心出发，而是从计算出发，所有的颜色最终只剩一个颜色，那会是一个多么可怖又可怜的人生。

　　这样的人，即使明明知道对方在计算他，也无法让他予以彻底的反击。

　　“林，不要让我失望。”仰面靠在椅子上，邱云天闭上了因为看资料过多而犯花的眼睛。

　　星网那一头，林司盯着那只躲在长袍下的黑球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内室的门帘被掀开，才让他醒觉自己正在发呆这个事实。

　　发呆，这种脑子清空什么都不想的状态是多久之前才会发生的事情？久到……他已经记不得的地步。

　　醒着的时候在不停地计算，睡着时也无法停止的推算，就好像有人在身后拿着鞭子抽打一样地停不下来。

　　“人心是小道，没有人能算尽人心。”国家内战结束后，那个黑袍黑发黑翼的男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对他说着。

　　“林，你需要的是停下来，看看更广大的地方。”这是他的好友对他的劝说。

　　“金，我该停下来吗？我要……怎么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林司无法想象自己停下来会变成什么样。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头们虽然被他和金摆了一道，但依然紧紧把着兽园不放，从整个星域撤回的人力和能量即使是拥有“神子”之名的金也无法短时间内掌控。

　　臣强主弱逼着他不停地设计、计算，用尽各种手段在厚重的困局中撕扯出裂口，让他连喘息的时间都变得那么宝贵。

　　裸着上半身正打呵欠的青年怔了怔，手臂搭着挂着长袍的衣架转回头来：“你终于想要停下来了？”

　　“连你也觉得我应该停下来。”林司看着对方苦笑。

　　“早该停下来了。”金挠了挠头，在林司身边挑了个位置坐下：“那群老而不死的意见有什么可听的。什么要带着荣耀回归主星，什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就要有相应的收获。要名、要权、要势力，他们还真以为这是奇货可居？这群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家伙就该跟兽园一起腐朽和湮灭！”

　　“不要！”刚刚从内室走出的青年听到金的最后一句话，披散着长长的黑色卷发的头颅立刻低到了地上。不合体的外袍裸♂露出青年的大半身体，带着欢爱后的痕迹：“那是您的兽园，所有的兽人们会为神子战斗到最后一刻。”

　　金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青年紧紧地皱起眉头，这个蛇族兽人还真是随时随地会挑动他的情绪：“阿彤，回去。”沉沉的声线带着明显的不悦。

　　“林大人。”名字为彤的蛇族兽人抬头看向林赛，诡异的蛇瞳在阳光照射下如蜜一般流淌着稠金色。

　　“金，彤是我带来的。”林司抚摸着腕式光脑淡淡地开口，“你一来我这就把人睡了不说，还想替我决定他的去留？”

　　没有谁会比这个蛇族兽人更适合进行他接下去的计划，忠心、带着媚毒的身体，还有掌握住的那些基因调制的知识。林司怎么能容许金一句话就把人送回去。

　　“我以为你想通了。”金将视线从伏在地上的兽人身上移开，牢牢锁住了他的友人。

　　他才不需要那些名利和权势，他要的一切全部都会自己去夺取。作为神子，他高高在上；作为王，他更有他的骄傲。

　　既然千年前被放逐，千年后他就没想过要回去。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对主星念念不忘的追随者，如果不是为了兽园的繁衍系统日渐崩溃，他哪里还能在这里忍耐着那群老头的絮叨。

　　“林，放手吧。”金伸手捞过友人的长发，在指腹间细细碾磨：“不要被那群老家伙的贪婪束缚住，我们有更广阔的宇宙，而他们即将到达尽头。”

　　扭开头将那缕头发从金的手中抽走，林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让我再想想。”

　　“哈，别想得太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林司的态度会有松动，但依然无法阻止金的心情变好。起身摸了摸友人的头顶，用力扯掉了那条坠着蓝色星石的抹额。也不顾对方捂着被扯痛的额头对着他怒目而视，大步走向匍匐在地上的男人。

　　一个抄手将蛇族兽人捞进怀里，金拉过挂在衣架上的长袍甩在肩上就向外走去：“既然你不想让阿彤回去，那就归我一段时间。”

　　眼睁睁看着金就这么自说自话地拿走了他的东西捞走了他的人，林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憋出一个单音。

　　“操！”

　　一个字，仿佛解开了林司长久束缚在身上的封印，让他放松下来。

　　踱步到衣架前，将那颗黑色弹性软球捡起托在手心。林司仿佛被什么迷惑住一样长久地看着那双弯弯的眼睛。在夕阳洒遍的金色中，整个人就像房间里的一个剪影。

　　三周后，接到帝国南方军区参谋部调令的邱云天正在宿舍打包自己的行李。温暖的阳光晒进早已走空的房间，细小的灰尘在金色中悠然起舞，一位不速之客踏进了不算大的空间。

　　长长的棕色头发被编成辫子垂在身后，踩进空间的青年脸上还有着未完全蜕去的稚气，一双眼睛却清凌凌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定在了停下手中动作的黑发青年身上。

　　“D，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

　　视线相接中，林司扬起了笑容，再也不带一丝阴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