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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五章 重阳观园情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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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阳
此时的重阳节已被定为正式节日,宫廷、民间一起庆祝重阳节,并且在这日进行各种各样的活动,譬如登高、吃重阳糕、赏菊、饮菊花酒等等诸如此类的活动在民间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冷耀国现今掌权的乾帝是一位极重视亲情的皇帝,或许是因为他早年残酷的皇权之争吧,也或许是他老了,老人确是更喜看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不过说实话,这位皇帝确有许多抱负与政见,若硬是将其用中国历史上的哪位帝王来做类比,那他非常类似汉朝的景帝,巩固中央集权,勤俭治国,奉行“与民休息”政策,发展生产、减轻赋税……他都做过。但实际上他并未完全做到勤俭,墨绪公主的“兰华阁”便体现了这点。
今年是乾帝上位后与众不同的一年,先是墨绪公主出宫养病,那队伍是浩浩荡荡,随行的人较从前的王朝自是少了许多,但也是天下一闻,让这位公主的神秘又添几许,之后便是六公主去慧觉寺祈福,那阵势是比不上先前墨绪公主的出宫,但绝对也是冷耀国历史上极少见的几次公主出宫祈福,再接着楚王冷慕寒、蜀王冷逸轩各自被委以重任,带了几位皇弟,前往不同的地域去出宫历练,监察当地政务。
所以重阳虽照往常一般又是登高、赏菊、大摆筵席,却是少了往年的热闹,诺大的宫殿,灯火通明,尽显皇族气派,可有多了几份冷清。乾帝那通身的威严中又透了股寂寥,他那深沉的黑眸中有一丝得意与了然一闪而过。
明州余宅里却有一片欢声笑语。金秋送爽,丹桂飘香,夜里屋外虽有些寒露,但相聚的都是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自是不理会。
且看那骊华一扫往日端庄大气的着装,今夜里着了普通贵女轻盈的服饰,比之从前的气派,更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意味。此番的她谈笑间有着一种夺目的光彩,弯弯的眉眼,温柔甜美的笑容,让人怦然心动,而淡雅的妆容更衬出她的天生丽质。
疏影也是午膳过后才见她这般模样,笑着打趣道,莫不是今夜里应邀前来的那位公子是你的心上人罢,这样细心打扮是要让别家的人都惦记着我们骊华不是。
“你可不能浑说,我不过是比常日多些心思打扮罢了,那里是你说的这般。”骊华娇羞的笑道,说着用手指轻点了一下疏影的额头。
“真是的,有心上人就说嘛,偏偏不说,藏着掖着还要怪我,唉……现在的年轻人呐……”疏影特意装作老熟的样子,一脸的感叹。
骊华伸手又是一点:“小小年纪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现在还正值豆蔻年华哪,这般模样,凭那个都不敢将你娶回家去,即便娶了,估计也是要和离的……”
疏影斜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往案几上一放,将整个身体都放进椅中,淡淡道:“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再者律书上可说了‘三不去’,你可还记得?”
“一不去,有所取无所归;二不去,与更三年丧;三不去,前贫贱后富贵……”骊华莞尔,算是服了,故顿了顿,终是悠悠道来,“前儿个中秋佳节,你、我、慕寒三人游那秋依湖,恰好那时有人来信找你,慕寒便与你一起离去了,自是不曾知晓,且说那次我与沛涵、锦洛……”她的眼神渐渐飘忽。
亭榭楼台烟雨中,断桥柳岸又识君,千年修得惊世梦,深眷难报往事恩.轻伞飘若如浮云,遮去风月几回重,西湖畔前诉卿意,舍道绝修入红尘.伴夫忍付伤心泪,情到深处浓亦悲,聚散难消春梦好,金山寺声震雷霆。
古有希宣赞断桥还伞,今有轩辕寂秋依湖畔撑伞话古今。不必说,又是一场雨惹的祸,绵绵细雨,一位佳人与二位侍女独立柳树下,孤单倩影,见者感慨,于是一位富家公子领着书童,急冲冲的跑来为小姐打伞,二人相视,一见钟情……
这也太老套吧,放在世间,绝对是一段爱情传奇,但她前辈子就算小说看的不多,泡沫剧却也是看的不要太多哦,比这唯美的画面她也不是没见过。疏影撑起身子道:“然后你就一片芳心暗暗托福了?”
骊华有些寂寥的笑道:“你不懂……”
是啊,疏影不懂,即便她们是如此要好的,她也永远不会明白,一出生骊华她便是不得宠的婕妤的女儿,在她还不满两岁时,母亲便被后宫争斗给杀害了,自此便被过继给皇后,天知道,她也渴望自走自在的生活,但她不能,她不是皇后亲生的,她是庶出女儿,即便她是公主又如何,在那样的后宫中,她能依仗的无非是中规中矩,一旦踏错一步,皇后绝不会帮她,迎接她的只是万劫不复,所以当她看到像轩辕寂那样自由无拘束的人,她是那样欣喜,即便只能是暗暗将这心情放在心底,是的,只能放在心底……
疏影回过神来,又细瞧了瞧轩辕寂,确实与众不同,但他究竟是有多吸引骊华,以至于骊华都放下矜持来吸引他的注目。她不懂。
宴席后,有人提议各自走往不同的方向,看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能否遇见他人。初时有些人考虑到会有个别迷路但最后耐不住大部分人的赞同,便也同意了。
疏影挑了条小路走,说实话,这么多天住下来,她也没将这园子走完过,只是挑了几处偶尔逛逛罢了,即便闲逛也是白日,像这般晚间游这样大的地方,自她重生以来的十几年,确乎是没再干过。于是也便乘着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下这个大观园。
幽静的小路旁盛开着不知名的花,或羞涩的打着朵儿,或静静地绽放,银色月光的照耀下,都像是在牛乳中洗过一般,迷蒙的醉人。
忽的在那假山拐角处冒出了一个人,细细辨别了一番,竟是茗澈,缓缓行来,如入幻境般,但可惜的是疏影却一点也没感觉,还说了句大煞风景的话:“茗澈,我说过了,我们只能做朋友,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唉……斓儿,你便不能不提那话题么,我今天好不容易重整心情来见你,你却这般,真真儿是伤了我的心哪。”说着做了西子捧心状。
疏影笑了笑:“你这人可真真儿逗。”她模仿了茗澈那口气。
“好了,言归正传,我只想知道原因,真正的原因,对你而言,喜不喜欢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对你有没有利用价值不是吗?那为什么要拒绝我?”
“茗澈,你是纠结自己的魅力,还是纠结自己的有用价值?”
“我虽处商贾之家,但祖父那辈做官的却也是极多,我郑家可有什么配不上的吗?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想要嫁给怎样的人。”
“你把手伸出来。”
茗澈闻言便将手伸给她。但见疏影在他手掌心中写了一个字,她一笔一笔写的很用力,与往日洒脱不羁的字体很不一样——可以明白,她是希望他能明白这个字所带来的重量,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聪明如茗澈,见了这字自是明白了一切。“原来如此,你不是余家的女儿,是……”他微想了想,便明白她是十六公主,“看来,今生我们注定没有缘分,不过你放心我们还是朋友,所以这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日后若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定会竭尽全力来帮你……”
“我知道,是在不触及郑家利益的情况下。”疏影见他停顿,便了然地道。
“你确实我的红粉知己,可惜,可惜啊……”他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不过你胆子也够大的,此间的女儿也很少有你这般有趣的了,看来这三国也确是要乱了,这样也好,我郑家也总算能更进一步了。”
“你也不怕会倒退?要知道,话说的太死可不好,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她打趣的看向他,“别到时候可是你来求我帮忙啊……”
“有我在,郑家自不会有事,不过,求美人帮忙,却也是一件乐事不是?”他邪邪的笑笑。
疏影摇头笑笑不语,绕过他,走向另一条小路。
不知不觉之中,竟走入了秋爽斋。只见那院中种植芭蕉和梧桐,有月夜听雨的意境。而其间有一较大的厅堂名“晓翠堂”。晓翠堂四面出廊,流角飞檐,临沁芳溪。
疏影走进去转了转,见那秋爽斋其中的三间房子没有隔断,倒是具有红楼梦中探春要的原意——闲云野鹤般的风格。屋内所布置的陈设也具突出了一个“大”字。陈设典雅,华丽中透着大方。疏影暗自点头,看来这儿确符合曹雪芹先生所想那般。
地上放着一张大案,上摆数几方宝砚,几色笔筒,笔海内插了数只笔。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在窗外月色的折照下即为朦胧。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画,左右并挂着一副对联,不必说都是名家亲书。案上摆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玲珑剔透的大佛手,确乎是使人移不开眼。
这时一人便探了出来,疏影自是摆起优雅的微笑轻声道:“不只是哪位郎君在这欣赏,倒是我坏了郎君的雅兴……”
那人闻言,并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道:“从前红楼梦中这居所好像是探春住的吧,也不知这家主人为何弄出这样的房舍,自己不住,倒也是白白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真真可惜了。或许他也是穿越中人,魂穿啊……哪里有什么鬼神。”说完,这才发现疏影这般,一惊,忙行礼道:“某刚自神游,竟不知娘子也在这欣赏,未曾想到竟也有人与某相遇。某这厢先赔礼了。”
疏影微摇头道:“郎君说笑了,是我扰了郎君的清静,郎君不见怪,倒是让我心内极为不安啊。郎君也请受我一礼。”说着便回礼。
疏影刚闻轩辕寂那般说辞,便知道此人绝对极重视利益,平常人是绝不会这样没心防的说出,毕竟这世间还是信鬼神之说,像他刚才的言辞若传出去,绝对会影响他的形象,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他真是绣花枕头烂稻草,另一种,那便是其故意试探,至于为何会知道她也是穿越之人,就要去问骊华了,即便骊华不是穿越的,那她也是透露秘密的人,毕竟在这片大陆上,只有她知道自己的不同。
疏影暗自叹息,自己这么在乎骊华,结果骊华反成了自己的弱点,真真是交友不慎,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总不能逃跑了去找骊华,将她干掉不是,看来是她太亲信人了。
“娘子可别这般见外,好歹我与娘子也是见了几面的,今后也是会来府上拜访,某也想向娘子请教一番这作画的技法,娘子这般厉害,能否收了我这笨徒儿?”轩辕寂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极其强烈的磁场,说的话也是极悦人,竟是让人无力拒绝。
疏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郎君这般,我可还能拒绝么,既这样我们便约个时间下次专程请轩辕九郎来府中切磋一下,如何?”
二人也便行出了秋爽斋。两旁的芭蕉梧桐落了一地陈参差不齐的斑驳的黑影,冷风微拂过,却又有一种沙沙的响声,极似雨大芭蕉的声响。
“余十六娘既这样说,我定会应邀前来。过几日,我可会给啊余造成一定不便,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轩辕寂注意到疏影对他的称呼,便也便改了对她的叫法,但由于第一种称呼极不顺口,便换了“啊加姓氏”的那种,以便显得亲切些。
疏影笑笑,并不说什么,只是行了礼便告辞了。留下轩辕寂一人在那院门口,但见轩辕寂站着微笑:这人倒也有趣,城府够深,样貌够好,谈吐也得体,又是一才女,看她那样便知她心比天高,以后的日子都也不会无趣了,爷就是喜欢逗逗你这样的人,让你知道,爷比你还强,当然能收为己用,那爷会更高兴呢。轩辕寂将她身影已融入黑暗之中,便干脆地回头,走向与其相反的那条路。
远处的疏影也微微一笑,内容竟是惊人的相似:轩辕寂,你这惹祸可惹到太岁的头上来了,既让我疑心骊华,又让我对你很是忌惮,看来未来有的是时间逗你玩,不过,本小姐就是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斗,那才刺激不是,当然能收为己用,那本小姐会更高兴,借前世小说中的一句话说,那真真儿是极好的。
那边轩辕寂走的路上碰上了缓缓漫步的骊华,他停住了脚步看了骊华一眼,便叹了声向前走,而骊华则压住眼中的苦涩,换上满心的欢喜,静静的跟在他后头,青石阶上骊华低着头,偶或抬头痴迷的看了看轩辕寂的背影,又马上低头笑了笑,这样便够了,她在心里暗道。即便是跟在轩辕寂后面,她也是乖巧的与轩辕寂的影子保持了点距离。
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喜欢你,你我都明白,但却无法启口表白;这个世界上最心碎的距离莫过于我跟在你后面,你知道,却仍无法与你并肩走;这个世界最美的距离莫过于我走在你身后静静的……
这边疏影径自走着,竟到了一个庭院,但见它西侧临水,东部靠山,隔水相望的又有另一建筑,它盖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朦胧的看去又似有曲折小桥暗接。
疏影回头向那庭院中走去。还未进屋,却瞧见一人,那身影确是给人一种温润良善之感,这样的气质,在世间确也是难找了。
疏影还未开口,那人便转过身来,让疏影暗香难道自己的脚步声太大了,不应该啊,自己现在又未穿皮鞋那类的,估计也只可能是他听力绝佳,也是,这世道,但凡是个公子哥都会几招功夫,疏影撇撇嘴,又急忙端正脸上的神情。
见到那人面孔后,只是觉得有些面善,但究竟在哪见过,确实在记不得了。她刚想开口问道,那人却像是明白她所要说的,又或是他急切想让疏影知道他是谁,“在下是苏洵。”
听了他的名字,疏影便记起了,这位贵公子可是位极富盛名的画家,他画的山水多具有洒脱之意,让人过目不忘,不竟如此,凡是阅过他画的人都会心中升起一种豪迈之意,在这点上,凭借现代技法的疏影是绝比不上的,况且疏影化的最好的要数花鸟画,山水画还是来这之后才学习的,所以这样一位名师,对疏影这一类爱画之人而言,绝不亚于在现代见到大明星,她是绝对的敬重他。
疏影忙行礼道:“不知郎君在这,故打扰之处还请郎君见谅。”
这句话好像刚才听到过,不过未曾多想,疏影便上前与苏洵交谈,不一会儿的工夫,二人便极为熟络,也是,两个爱画之人,定有许多话要讲。二人交流的时候多用术语,让门外汉来听怕是只能挠挠头,以为这二人是火星人了吧。但内行要是听到了,绝对会大呼过瘾,毕竟两位大师级别的人交流,即便无法全懂,但只需明白其中的三分之一便能让世人都惊叹了。
与红楼梦中的贾迎春相反,苏洵的资质极好,疏影向来认为她的理解能力、运用能力极强,但与苏洵相较而言,那是苏洵强上十倍百倍,有些话,疏影未完全解释明白,他却能马上明白,并且在后面谈话中灵活运用,并提出一些疏影从未想过的深刻问题。
他的聪慧让疏影叹为观止,疏影不禁想难道男人的理解能力真的比女人强,难道自己还不如一个古代人,疏影的自信心大受打击,但她还是从中受益良多。
苏洵则对疏影的独到见解极为赞叹,暗道:这人果真是个奇才,这样的问题为何我从未想到,看来真是不能大意,天下自由强者在。他对疏影的好感再上一层楼,其实他不知道,疏影的见解也是将现代知识与她所想的相结合,才有的这一番独到见解。
疏影不知在那个月夜,她所经历的会给她人生带来多少变化,这变化不仅会改变她的命运,也足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但她不知,她只知道,她那脆弱的小心脏开始疼痛,因为苏洵这种正统的画家改变了她许多错误的见解,从今以后在他面前,她彻彻底底没了骄傲的资本。
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绝不会是这世间最强的,所以还是放下骄傲,好好学习吧,这世间还有许多隐士呢。学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