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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不起我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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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北风刺骨的寒,零零星星的飘落着点点雪花。城郊外亿片突显凄廖的树林里,远远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名女子,她身着厚厚的棉披风,帽子一圈是毛茸茸的鹅绒毛,称不上是上等的东西,应该算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飘零的雪花,从棉披风里伸出冻得有些微红的手去接住那些零星雪,任由它们融化消失在掌心,姑娘平静的呼吸着,从她的鼻间呼出白色的寒气。
天色渐渐深了下来,风更硬了,原本零星的雪花变成鹅毛般的大雪,可她还是不肯离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在哪呢?”一句让人心碎的呢喃从她口中传出,她默默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掌心,思念就像这场不肯停止的风雪,一点点浸没她的身体。将身子紧缩在棉披风里,寒风让她抖得不成样子,强忍着寒冷的雪霜,双手紧圈着自己的双臂;帽子上,身上都落了厚厚的积雪,一阵阵呼啸凌冽的北风吹得她连站都站不稳,连着被吹走了好几步远。
好不容易在一棵相比粗大的树身上躲着风,姑娘背抵树身垂着头,卷翘的睫毛扑扇扑扇着,被挂了一层薄薄的雪霜,如果仔细去看,原本还期待的眼神早已黯然,嘴唇都冻得发紫,叫人怜惜。
都说姑娘家的心思姑娘家懂,可她真的懂吗?
总说女子预感有时很准,即将发生的事情会在莫名彷徨的不安中来临;这话说得不禁让人苦笑。
“祗儿”只能听见狂风呼啸的周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不难听出对方情绪中的担忧与心疼。
对方同是一名女子,一身淡青色的棉袄,站在一米远的距离外,冰清的脸上多了几分复杂交错的情绪,久久未曾开口。
那被叫祗儿的女子在听到自己名字时,恍然抬头去寻那声音处,苦苦等的人,现在就在眼前,冻得僵硬的嘴角艰难的笑了笑,却又是那样委屈。
可祗儿并没有得到她所期待的话,而是一个让她整个世界都快坍塌下来的决然。
“以后,别等我了”两人相视许久,对方才幽幽开口,有些难言之隐。
身体猛然一颤,祗儿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没能站稳的后退了一步撞了树身,抿了抿唇,她知道她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可她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相信,嘴巴张张合合,言语哽咽,让人心碎的目光染着颤抖的涟漪,棉披风里的手紧紧的撰着,她小心深呼一口气。
“你...指的是什么”我能瞒得过去吗?她能宠着我,让我自己骗自己吗?她不知道,也害怕知道。
“我们...分开吧”五个字,让祗儿的全部希望崩塌,那女子不忍去看,撇着头,这样说。
灵魂在这一刻好像被抽离了身体,让她眼前一阵晕眩,祗儿强忍着眼眶里的东西,努力克制着有些难抑制的情绪问:“为什么?”
声音很轻,好怕她会受不了转身就走。
对方没有回答,就好像这场没有预兆的大雪,白天还是暖阳,傍晚就开始落雪了一样。
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无声的缄默,祗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我总是猜不到你想什么?”
那一刻,祗儿最后的理智都被那五个字吞噬殆尽了。
周围又陷入了冷寂中,对方低着头,不让祗儿看到她此时的情绪,所以她不能用那样宠溺的语气和她说话,如果不能给她幸福,宁愿她不要这样傻傻等自己,两人相识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时间不算长,却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而对任何人都紧闭心扉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默许了祗儿走近她的内心,她曾感慨:你对我种下的何止的蛊这么简单?
思绪随着大雪席卷而来的并非狂风呼啸的雪霜,而是滚滚回忆带来的苦痛。
女子隐忍不让情绪失控,她似自语地说:“如果我说,我要成婚了呢?”
“哒...”第一滴眼泪直直滴下,融化地上的雪,而接下来,祗儿不加思索的马上回答:“我不在意,我只要你”
“可我不能这样对你”她终于抬头,慢慢走向祗儿:“你知道,我只能全心全意爱一个人”
在女子眼里,爱不能分割,更不能分给两个人,三个人的世界很狭窄,很辛苦,而且也不被允许,更不会被祝福。
她伸手想要拭去祗儿脸上的泪痕,却被祗儿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握住,祗儿怕极了,她怕的就是有这样一天,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我和他不一样啊,他是男人,可我是女人,所以,这不算是一样的”
祗儿竭尽全力地去狡辩,可这一切都是枉然。对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她收紧手臂抱着祗儿,把脸埋进祗儿的颈间想要最后在贪婪一次,最后这样抱她一次。
“不要走,不要走”祗儿不断摇着头,把对方抱得更紧。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她还睡在自己身边,然后揉揉自己的发顶,心疼地问:小家伙,又做噩梦了?最后在眉心吻去自己的冷汗。
“对不起”一切过往被三个字瓦解。三个字,她埋葬了多少对她的爱恋?三个字,她埋葬了多少曾几的誓言?三个字,她亲手埋葬了一个未亡的人。
说完,她坚定决绝的放开手,回身跑走,任凭祗儿在后面不停的呼喊,不停的追逐,跌倒了爬起来,在跌倒在爬起来,在跌倒,最后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祗儿就这样趴在冰冷冷的雪地上,双手撰满了寒雪,眼泪已经模糊视线,整个人都崩溃了,不停的哭泣,谁还会在身边心疼的说:傻瓜,别哭,我在。
“啊......”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叫,充满了绝望。
那天夜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里的。
时间稍纵即逝,浑浑噩噩的日子,祗儿几乎整天以泪洗面,母亲看着自己这样的女儿,在暗地里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她尽量找话题去转移女儿的心情,常常拉她出门,给她做她喜欢吃的东西,买来写她喜欢的东西,可这些都不是女儿想要的;她心知肚明,女儿喜欢上了有悖伦理的人,一个女人,一个马上要为人他嫁的——女人。
母亲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只是偶尔在台墨上会看见几行字:
花间杨柳应月影,清风徐来夜未央;
酣梦恰荀旧时光,何作沉璧祗心伤。
另一张纸上写着:
月落风雪寒江夜,庭门深锁柳无情;
独醉浮生求神祗,空留残梦荀故人。
这样的段子有很多,每次看这些东西,母亲的老泪都沾湿这些纸绢,在上面宣开几颗阴痕。
那是女儿很喜欢的一个人。母亲选择沉默,让女儿自己选择自己的路,只是这样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然后为女儿担忧。
接下去的日子,祗儿都是数着过的,做事六神无主,常常一个不留神,眼泪再次决堤。
很快,柳姑娘的大婚之日马上就要到了,祗儿置身来到那个当初相遇的酒窖,整整烂醉了
一夜......
第二天,天还蒙蒙灰亮,祗儿早早便换好了一身红妆,她坐在梳妆台前,若有所思的梳着一束长发。
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祗儿起身来到窗棂前,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憔悴了许多,这一天,是她最重要的日子,祗儿为她准备了一份薄礼,那是一卷画轴,是当初自己生辰,她亲手绘制送给自己的。
抱着画轴,像是抱着自己的心爱之人,一行清泪悄然滑落,渲染在卷着的纸张背上,已经哭不动了,可是眼泪似乎还没有流完。
将画卷放进一个长形红木盒子中,盒面上是一对凤凰的浮雕,称不上精雕细琢的工艺,只是没有看上去那样笨拙的雕刻,这是她特意去找雕刻师学的,为了雕刻这个木盒,手上不知道被利器割伤了多少次,连师父都说,找个成品就好,可她还是执意如此,说是送她的东西,我怎么能不亲力亲为呢?
抚摸浮雕上隐约能看到在制作时渗进去的血迹,祗儿的脸上很淡然,最后她抱起这份礼物,走出了家门。
柳府外,红灯高挂,红绸飘扬,红色是祗儿最喜欢的颜色,可这样的颜色在这一天却显得异常刺眼
“多么喜庆的日子,你今天要出嫁了,相信你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在不远处看着门口络绎不绝的客人,祗儿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然后转身去街市口等送亲的队伍。
天公作美,今天的天气格外好,没有风,没有雪,祗儿静静的在街市口抱着怀里如是珍宝的礼物,轻轻的抚摸着,想象着新娘的美丽,想象着两人拜堂时宾客脸上的笑容,想象着高堂上的老人欣喜的脸庞。这样的日子里,自己不该出现,本就是多余的人,恨就恨为什么当初要去那个酒窖?为什么当初没能早些回家,这样就不会有那些美好的回忆。
这时,耳后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祗儿轻轻颤了一下,拉回了思绪,慢慢转回身,队伍越来越近,马上新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她静静的看着这个幸福的男人,嘴角淡淡的扬了扬,举步迈前一步,抬起一只手臂,拦住了临近的队伍,迫使整个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这样大胆的举动,祗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新郎骑在马上,疑惑的看着祗儿,他不知道这个女人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拦花轿,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新郎不得不驾马上前几步。
“姑娘,你有事?”男人的话很委婉,他笑看着下面的女子。
哽咽了一下,祗儿觉得眼睛有些酸,没去理会新郎,只是在擦过那匹马时,说了一句:“让我和她说句话”
说完便径直走向那个被八人抬着的大花轿去,抬轿的人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新郎,好像得到了应允,才小心放下花轿。
站定在花轿前,祗儿打量着这个花轿,眼底有些颤抖,最后低眼看了看怀里的木盒,将它抱得更紧。
花轿帘子的一角被一只纤细的手撩开,那熟悉的人,身着一袭红衣,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她掀着自己的盖头;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仿佛时间凝滞在了这里,新娘显得很惊愕,她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说什么。
“今天是你大喜之日”祗儿发自内心的笑着嘴角,亦如当初那样好看,捧上那个木盒:“这是我送你的嫁妆”
视线落在木盒上,新娘踌躇了一会,终于走出了花轿来到祗儿面前,欲开口说什么,却终是淹没在了祗儿的笑容里。
将木盒递到她面前,祗儿的笑容更甚了,可眼角的泪,只有新娘自己看得见。
“我们...”祗儿欲言又止:“我们毕竟是好姐们,姐姐出嫁,妹妹怎么能不来道喜呢?”
声音有点飘渺,因为她没有一点力气,为了今天,她在之前整整哭了三天,眼睛还红肿着,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没有吃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怎么挺过来的,眼泪是她唯一的食粮。
“恭喜你,请你幸福”祗儿将木盒送给抬手的新娘,不再多留片刻。
擦身过新娘的身边,眼角的眼泪被风吹落,那一刻,新娘看得清楚。
那一刻,新娘也同样落下一滴痛彻心扉的眼泪。她不敢回头去看那消弱的背影,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拉住她说,我们一起走。
两人就这样背对着,回忆在两人间如同海潮翻涌而来,过往的一幕幕像是挥不去的诅咒。
那年:元夕之夜,她和她在城东的一家酒窖相遇。同为女子的两个姑娘却是一身男儿装扮。
一个看似眉清目秀,一个看似风流魅趣。
那月:寒风刺骨,她细心为她披上外衣,一句:夜深了,早些回去。埋下了孽缘的伏笔。
那日:她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不是不要你,而是要不起。她把她抱紧,贴着她的胸口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守你。
那夜:她们相拥而眠,她轻声在她耳边说,下世,我渡你。她笑言,眼角落下幸福的泪:下世,我等你。
那时:她调皮,我要去修仙,然后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拉她入怀,轻刮鼻尖,摆出一副纨绔子弟调戏:我就一混世魔障,与我一起,你要成仙,恐怕不容易。
她不满鼓腮指着她鼻子道:你要是魔障,我就是专门纠缠魔障的无敌大魔王。
她点头轻笑,再次拢她入怀,扶着发丝:听起来似乎登对。
她抬头展颜:两个大魔头么?
她坚定不变:好,陪你混世人间,魔王天下。
她扬起笑容的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幸福。
........
身后的乐队再次响起,祗儿木然没有回头,任凭心碎撕裂自己的身体,迈出的每一步都艰难得让她摇晃身体,这次没有疯了似地大喊大叫,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眼泪骗不过自己。
嘴角流下一丝血迹,祗儿站住了脚,呆呆的矗立在周围异样异光的人群中。
眉头微微蹙起,无声呢喃一字:荀。
恍恍惚惚,喉咙愈发腥甜,嘴角不断流出颜色殷红的鲜血,看得路人议论纷纷。
“我带你回去”眼前一个男人出现,他算是她们的朋友,对她们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知晓。
祗儿像是没了魂的行尸走肉,听着对方的话低眼不语。
男人皱了皱眉,将她打横抱起,两个不同的方向,从此与她不再有任何交集。
之后的几天,祗儿害了一场大病,连下床都十分困难。瘦弱的身体看得人心寒。
病床上,大夫两指在祗儿的脉搏上诊试了半晌,一脸愁容捋着胡须,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母亲在床边细心照顾着女儿,大夫离去时,只说了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日子还是要过,只是家中已经被浓浓的汤药围绕,男人偶尔会抽些时间去看看祗儿的身体,再说几个有趣的小段子给她听。
身体并未有所好转,在这天夜里,祗儿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疲惫,想放开一切让脑子静一静,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白天强颜欢笑为的是不让亲人担心,只有在晚上一个人时,才会释放自己的脆弱。
日子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每当记忆浮现在脑海,眼泪就像是要狠狠下一场大雨,最近咳得更厉害了,大口大口的血,咳在丝绢上,每个夜晚都是思念肆意的时间,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的她又开始重演她反复离开自己的画面,它真实得让人恐惧;醒来时,眼睛已然潮湿得不成样子。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夫按照约定的时间登门复诊,大夫的惋惜一次比一次沉重,叹气声一次比一次沉;
母亲总是会擦掉眼泪才敲祗儿的房门,给她送饭喂药,然后抚上女儿的脸颊笑着说:今天天气很好,起来出门走走吧。
祗儿每次都笑笑,然后摇头婉拒。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近来求男人打听来她消息越发频繁,知道她一切安好,她便欣慰的笑笑。
“咳咳...咳咳”身体支撑不下去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咳在掌心里,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又是一场大雪,深夜里,祗儿的身体突然发起热来,咳嗽不止,慌张的母亲跑遍所有医馆,都无人回应,是啊,这样的天气北风烟雪,人们都睡得正香熟,母亲哭着奔跑在街道小巷里,不放弃一丝希望的可能,哀嚎的声音在夜晚更显悲沧。
床前的油灯已经快要燃尽了,只发着豆大的光亮。祗儿最后的愿望是想在看看她一样,这样会走得安心些。
拖着有些狼狈的样子,母亲回到家里,坐在床边握着女儿比他还要冰凉的手,勉强扯着哭笑:女儿,在坚持一下,天快亮了,大夫就会来了....
母亲已经说不下去了,她把祗儿的手小心放回棉被里,离开房间想去烧些热水来,关上房门,母亲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女儿听到她伤心的声音,全身都抖得厉害。
..............
“宝贝,哈哈,我在这儿,嘿嘿来抓我呀....我说了,你是我的,我只要你....药很苦的,我不吃....宝贝我刚刚在摊子上和一位老伯学的,看看,这个小泥猴怎么样?....宝贝,我想你了....宝贝我给你做了粥哦....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梦里,祗儿的种种闪过眼前,她就是两个月前成婚的女子,她姓柳,叫蓉蓉,却为自己的乔装打扮,换了个名字,可祗儿当初原以为是个傲娇的女子,所以总喜欢用宝贝这两个字去调戏她,久而久之,两人也喜欢了这样的称呼。
祗儿,姓夜,名蝶凌,同样一个原因,她叫自己夜祗。
噌的一下,蓉蓉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冷汗,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脸庞全是祗儿,没人知道她默默的付出多少,承受多少,她愿意让这些苦痛全部由自己承担,也不想让祗儿难过一点点。
看着天花板,蓉蓉仿佛回到了当初,记得那时自己曾在酒窖住过晚,记忆中的那个小人儿,总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记得有一次,刚一入门,就瞧见软榻上那人儿支头假寐的样子,那天她没让她离开,两人躺在一张软榻上看着天花板,那小家伙一直烦着自己问天花板有什么?都看了一天了。
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不是真的傻,虽然很高,可如果精心下来,上面一块铜镜正好对着两人的位置,身边小家伙安静的睡颜,让她看得有些入迷,侧过身,她轻轻抚着她的发,然后小心将她抱在怀里,那时小家伙睡的很香,还朝自己的怀里钻了钻,就这样,两人在软榻上共度了一夜。
那一夜,她永远不会忘。
她记得,小家伙很喜欢吃面,而且对面有着某种特殊的执着,小家伙喜欢随时粘着自己,小家伙有点小色,小家伙的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小家伙喜欢吃醋,小家伙喜欢胡思乱想,小家伙有点小神经,小家伙喜欢和自己一起睡,小家伙喜欢摆出一副无辜委屈来表现不满,小家伙喜欢笑,笑起来很甜,小家伙哭得时候有点怕人,小家伙不喜欢隐瞒,小家伙不喜欢自己不开心,小家伙不喜欢自己不好好照顾身体,小家伙不喜欢在自己面前装矜持,小家伙常常调戏自己在耳边说些男女之间的小情话,小家伙嘴巴不离我的宝贝,小家伙有事没事总是一副洋洋得意地说,我喜欢荀宝贝,小家伙偶尔会斩钉截铁地说:爱。小家伙....小家伙只喜欢一个人。
眼角流下一滴眼泪,脑子里心里全都是她的小家伙,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小家伙在她臂弯里讲的一个故事,有点小伤,那是一个鸵鸟蛋和丝瓜的故事,小家伙为它起的名字叫:五百年前,我们曾埋下缘。小家伙讲的很认真。
大概故事是这样的:
五百年前,丝瓜刚刚发了一个小芽,经过自然的成张,渐渐开花了,可是丝瓜发现周围除了自己在没有自己的伙伴和其它同类了,伤心的丝瓜自开花就没有结果过.一天一个迷路的小驼鸟来到了丝瓜藤下休息,丝瓜见终于有人陪自己了觉得好开心.它怕驼鸟热就扭动全身为它遮阳,驼鸟看丝瓜为自己遮阳就开口道了声谢谢.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它说话,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谢谢,丝瓜第一次觉得被需要的幸福,就想更努力为驼鸟做更多,时间久了一个植物与一个动作成了朋友,驼鸟讯问了丝瓜的事,丝瓜也知道了驼鸟的事.之后驼鸟想尽办法让丝瓜结果张大,丝瓜也每天给驼鸟遮阳,但是驼鸟因为很久没吃东西,慢慢开始无力到最后终于病到,晚上了夜很凉,驼鸟倦缩在丝瓜藤下很憔悴,丝瓜心疼的哭了,如果自己可以结果就能救驼鸟了,努力挣扎着看向月亮丝瓜祈求自己快快张大,天神感动了,但是条件是他一生只能结一次果,就是当它决定救驼鸟时,要以一生做为代价,丝瓜对天神笑了.天空渐渐下起小雨,丝瓜在一夜之间张大了,结了好大一个丝瓜,它又求神让无里的驼鸟吃下它,神同意了,驼鸟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将丝瓜吃了,天蒙蒙亮了,驼鸟恢复精神后醒了却发现丝瓜不见了,枝藤也枯死了,驼鸟伤心哭了,神告诉它了一切,那之后驼鸟仍然没有抛弃枯死的枝藤每天灌溉,每晚守着,日复一日,在也没有饿的感觉,每天从复着同样的事,终于支撑不下去的驼鸟最后弄伤了自己以血灌溉,咽咽一息的时候驼鸟缓缓闭上眼,却在一瞬时,看到丝瓜藤活了,闭眼时,驼鸟是笑着走的.神出现了,他让驼鸟变回了幼蛋,放在丝瓜藤下,就这样活了的丝瓜在发芽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驼鸟蛋,在蛋里的驼鸟总觉得有个植物在等它,而它破蛋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丝瓜.两个小家伙被再次赋予生命的眼中只有彼此,心里也只有一个丝瓜一个驼鸟蛋....
犹记得小家伙和别人闲谈,别人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性格,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倒是像个不染红尘的人,对人温柔却又不易亲近。
小家伙想了又想,然后说:她冷的时候比冰山还要寒,她温柔的时候,就像初春的柔波,她不开心时喜欢不语,她不喜欢别人偷窥自己的隐私,她不喜欢自己的事情是由别人告诉她的,她从不许诺做不到的事,她从未说过...那三个字。
当时听到这等形容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可小家伙的脸上是少见的失落,这让蓉蓉看得透彻。
蓉蓉背过夫君,将自己紧紧裹住,一遍遍回忆。
天亮了,又是彻夜未眠,不知她现在可好。
亦如往常一样,蓉蓉服侍夫君更衣洗漱,然后做上一桌美味的饭菜,常常在婆婆面前失态,思绪会不自觉的想到从前。
朱红大门被叩响,蓉蓉起身去开门,入眼便见男子一脸的焦急,蓉蓉心下一紧,一种强烈的预感席卷而来。
“去看看她”男子只说了四个字,可愁眉紧缩的脸上藏不住祗儿身体不好的噩耗。
这时蓉蓉的夫君也来到了门口,他站在蓉蓉身后,看了看门外的男子,他脸色有些不悦
“你回去吧,蓉蓉不会去”一句话封死了蓉蓉迫切的心情。
“让我去”蓉蓉抓住她家夫君的手臂祈求。
“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见她”男子狠狠看了蓉蓉的夫君,转身离开。
闻言,蓉蓉整个人都傻了,身着一惊,不再求夫君,转身就要走,却被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不准去”夫君的声音不容抗拒。
“放开我”蓉蓉从未这样失态过,她挣扎着被自家夫君抓得生疼的手臂,苦苦哀求:“我要去,让我去,我要见她”
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夫君明显已经被蓉蓉惹怒,他同样吼向蓉蓉:“她是死是活,打从你上轿起,就已经做了决定,我告诉你,我巴不得她死,我看不得你想她时那副让人作呕的样子”
“啪”不假思索,蓉蓉一巴掌打在对方脸上,眼底充满了悔恨,她一字一顿:“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我不准你咒她”
说完,蓉蓉便提着裙子一路泪奔。
.........
病床前,母亲嗓子都哭哑了,祗儿没有泪了,她淡然的笑着,很飘渺。
“娘,别哭了”祗儿伸手擦掉母亲的泪,自责道:“女儿不孝,让娘伤心了”
母亲只摇着头,把那冰冷的手握得紧。
门被打开,男子先一步来到了祗儿的家中,他半蹲在床上,笑着看她:“会没事的”
“她呢?”无力的问着,祗儿眼底充满了期待。
男子与母亲相视一眼,垂下了头,不知该怎么说。
最后扯出一丝苦笑,祗儿抬眼看着天花板:“我累了,想休息”闭上眼,不忍再看母亲的样子。
“你好好休息”男子扶起祗儿的母亲,离开了房间。
听到两人离开,祗儿慢慢睁开眼侧头看了房间一角摆放的古琴,她想在抚上一曲。
单薄的身体支撑着自己,短短的几步之遥看起来那么遥远,干裂的唇上泛着惨淡的苍白,扶着周围可以支撑的东西,一步步挪过去;额上豆大的汗珠滑下额角,强忍着不支的身体,一下子跌坐在琴前,很辛苦。
“铮...”零落的一声弦音,拨起第一个音符;她神情悲凉,启口浅唱: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衣带渐宽,怨秋风悲画扇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相思枕畔,但凭见泪痕湿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别是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此情可待,记忆里一个你......【注:仓央嘉措,相思十诫】
声音传送飘出,空灵纯净的声音,无暇得清透,每一句都是刻入骨髓的痛,让听者无不感到凄凉。
........
柳蓉蓉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夜家门外,屋子里传出的歌声,摄住了她急促的脚步,胆怯的推门进去。
房门外,柳蓉蓉伸在半空中的手久久不敢去推开,她只听着里面近乎绝望的歌声,难以抑制的情绪让她不顾一切的破门而入。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这是在她推门时,祗儿弦断的地方。
手指被琴弦割伤,鲜血滴在亲身,两人视线相撞,她心中一紧,满是伤痕。
“祗儿...”
等了多久?似乎很久,似乎只是昨天,柳蓉蓉无法相信眼前原本应该好好的人,怎么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祗儿双手扶着琴,支撑起起身,满心欢喜地想要扑进她怀里。
柳蓉蓉本能的几步跑过去一把接住了跌倒的人儿,两人相互跌跪在一起,她狠狠将祗儿搂进怀里,哽咽的吼,说不出一个字。
“你终于来了”很委屈,可她还是保持着柳蓉蓉最喜欢的笑容。
“傻瓜,大傻瓜”狠狠咬着下唇,柳蓉蓉哭的一塌糊涂。
“嗯”祗儿依旧笑着,好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她不用再这样勉强自己支持下去了。
这样就好。
眼帘很重,睁不开眼,很酸痛,靠在柳蓉蓉怀里,祗儿用最后的力气,双手捧上泪流满面的柳蓉蓉的脸,想要把她的样子好好牢记在心里,这样来世,她才能找到她。
可如果自己先走了,她怎么办?她还要幸福的活下去,可她在为自己哭,说什么不在意?都是骗人的,若真能责无旁贷,也不会到今天。
想着这些,祗儿慢慢凑近她,眼睛里染了通红,在贴近柳蓉蓉唇瓣时,她说:“好好活下去”
终是没能吻下去,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错过柳蓉蓉嘴角安详的长眠在她怀里。
无法形容的痛,让柳蓉蓉一时间忘记了反应,身体一动不动的任着祗儿最后倒在自己怀里,整个人都傻在那里,颤抖着双手,全然木傻的表情,眼睛恐慌的颤抖。
“...祗儿...”她叫的小心翼翼,而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祗..儿..”
胸口起伏着,慢慢用手抱紧怀里冰冷的身体,情绪随着她搂紧人的手臂开始痛苦,没有嘶声力竭的叫喊,眼泪顷刻而下,久久吻着祗儿的额头,哽咽着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爱你。
祗儿眼角同时落下最后一滴眼泪,隐没在发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