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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O.1 ...

  •   NO.1 鼠猫意气回东京

      雨后骄阳当空,愈衬地长空如洗,蓝得一丝不苟,如水润清透的和田青玉一般温润可人,令人心情舒爽。
      一行白鹭引着长颈在天边划过一道涟漪,煞是悠然自在。
      夏雨后的空气清新怡人,脚上却不泥泞。石榴被水濯过的火红似是万里火云灼灼。触目又皆是翠柳抽枝吐绿,垂如绦缕,极有生机的模样,伴着夏日繁花舒展着枝条,衬得红花更艳。白墙黑瓦间,一片盎然。
      这般别致的景致,在另一个小院中,却俨然是另一般的落花残红,好不凄凉的模样。地上铺满的青石上更是道道裂横,攒有积水,伴有凌厉剑气,势如破竹,尽显气势,原来是一个练武场。
      练武场边,有一通幽小径,七拐八绕之后,是一座典雅华贵的屋舍。
      雕花窗棂大开,阳光灿烂,毫不吝啬得洒满了整屋。青瓷氤氲着茶香,袅袅的白烟升起,又缓缓地消失不见。而本应青烟袅袅的香炉反是被冷落在一旁,干净光亮,莲花似的瓣参差交叠,华丽精致,非富贵人家不能用。
      白衣公子倚坐案前,且不说相貌如何,单是坐在梨花老木椅上的随意姿态,已是妙笔丹青都描绘不尽的华然丰姿。上好冰绡裁成的长衫阔袖衬得他尤是丰神俊朗。未干的墨黑发丝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服帖随意地垂在胸前背后,映得面如冠玉,长眉鸱目,直鼻薄唇,道不尽的俊美无匹中又含着无尽的冷漠寡情。
      他右手端起茶杯品茗,伸出左手。只见那手白皙狭长,骨节分明,指腹掌心带有厚茧。宛若是富家公子哥终年不沾阳春水的十指,却又是练武者实打实的坚韧有力。天下女儿家都渴望他化作柔情缱绻的绕指柔为自己披上一件夜衣,而风流如他,纵是缱绻无限,却也柔情寥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子,从未于谁驻足的百炼钢。
      食指微曲,轻轻扣了扣平放在紫檀木上的铜镜,并未开口。
      “当今武功最强的是你,白玉堂。”
      冰凉无质感的声音,铿然而绵延,仿佛是上古的坚石一般,回答着日复一日定要回答的问题。
      语音乍落犹如乍起一样的突然。随后屋内又是万籁无声的寂静。屋中除了那白衣公子再无他人。方才出声的,正是那面铜镜。
      白玉堂,陷空岛五当家,江湖人称锦毛鼠。
      翩翩浊世家公子,鲜衣怒马,淡然回首,满街皆是红袖招。可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将这狂傲不羁的清风留住——因他风流恣肆,又因他痴心于武。
      他幼时便师从高人,学武艺礼诗书。舞象之年出师,白玉堂的师父便将这面铜镜同时作为出师礼送给了白玉堂。
      “玉堂即要出师,这面镜子为师赠你。”
      “送我镜子作甚?我又不是爱梳妆的女子。”
      “臭小子!宝贝送到你手上你都不要。此物相传乃是以女娲补天之石磨砺而得的铜镜。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前后五百年,无事不通。为师的白送给你,是你这臭小子赚了!”
      白玉堂单手接过镜子,不屑地瞟了一眼,放在手上随意地掂了掂,“若是让我看史书,我也能知过去,晓天文懂地理。这镜子倒是有点分量,做工也是细致到家的,日后若是手头没钱,我还能当了筹点儿。”
      白玉堂师傅听了这混账话,气得肺都炸了,“混小子,莫说当了此物,即使你是倾家荡产也是求不得此等宝物的。此镜可口吐人言,知晓未来。这本领,你多看了史书地理志能学得会?”
      白玉堂听了师父的话,窃是不信,金华家中,富甲一方;陷空五义,更是远航西域,经营通商。哪有倾其家产都换不来的东西。于是,他这才正眼看了看那铜镜。
      那铜镜做工是着实地好。背面团云环绕纹饰瑰丽,中央还精细地雕有貔貅一只,须眉摇曳扬眉龇牙之态、狰狞之形栩栩如生。眉心还嵌有明珠一颗,罕见的清澈碧绿,与带有铜绿的古朴铜质貔貅相互辉映,古朴沉稳。正面刻有团花繁纹,环镜一周,中心一块打磨光滑,想必当初定是光可鉴人,只是现今铜绿似是苔藓一般参差披覆,早已不能作为镜之所用。正中上方下方皆露空隙,刻有繁复铭文,似篆非篆,似隶非隶,不解其意。
      “你说它能知过去晓未来,那它可知我生年几何,去日几多,谁是我命定之人,将来又有多少子嗣?”
      “你问一个试试不就知道了吗?”白玉堂的师父扬起花白的眉,半是老顽童挑衅的模样。
      “师父莫急,徒儿自当试探。只是问那未来之事,它就算是答了,我也未曾知晓不便对错。不如问个过去的,师父以为如何?”
      师父见白玉堂的神情分明是不信,只道快问。白玉堂问生辰几何,铜镜竟据实回答,白玉堂惊异不已。惊异之余,却又笑而问焉“去日何时”,铜镜竟是不再答话。白玉堂略感疑惑。
      “这镜子虽好,可一日却只能问一个问题。”师父脸上满是得意神情,看得白玉堂好不窝火,于是毫不犹豫地将铜镜占为己有。
      于是如今,便有了如此情景。
      白玉堂出于好奇也曾问过“婚配何许”,铜镜却是静而不答。多了半晌,终于是吐出一句话——变数弥多,天机难窥。
      白玉堂从未想到这面连自家大嫂嫂将来生男生女都知道的铜镜,竟是看不透自己的姻缘。所幸问着问题也只是一时兴起,得不到答复,白玉堂也并不把它放在心上,过了许久,也就淡忘了。
      如今,白玉堂能想到的有趣问题早已问了个遍。作为武痴的他又甚是要强,抱着宝物不可废的念头,便多年如一日地问着同样一个问题——武功,谁最强?
      终于有一天,白玉堂清晨练武之后,收起刀,沐浴更衣后,抿着茶问镜子:“铜镜,当今武林中未及不惑之年的侠客中,谁最厉害?”
      诚实的铜镜回答:“回五爷,是展昭。”
      白玉堂听了这个不同往日的回答,眉头微皱,又抿了一口茶。
      练武之事绝非一日之功,昨儿个天下第一的还是白玉堂,缘何今日却忽得成了展昭?白玉堂疑惑不解。
      他依稀记得,展昭似是在江湖上颇有侠名,人称南侠。茉花村和陷空岛上不少女子对他颇为倾心,甚至有某丁姓女子扬言非此君不嫁。白玉堂素来痴心于武,平日却也屡屡出门行侠游历,对于展昭这个人,白玉堂曾有耳闻,但却不熟知。刚想开口再问,这才想起铜镜每天只能回答一个问题,只得作罢。
      没有得到铜镜的回答,白玉堂始终无法释怀,闷着炸了一天的毛,黑着脸。他的四位哥哥和大嫂都十分纳闷,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是惹怒了以傲然狠辣闻名于江湖的白玉堂。有如此胆量之人,绝非池中之物……众人打定主意,若能探得此人名号,日后定当携厚礼,上门拜访。= =
      于是一流串的大小耗子跟在白玉堂屁股后面或开门见山或旁敲侧,白玉堂始终三缄其口避而不答,大小一干耗子终是不知自家小弟到底在气些什么,又怕惹得白玉堂的怒火上身,只能纷纷罢论。
      第二天,白玉堂一如既往地练武之后,竟是还未来得及梳洗,就来到了镜子面前问:“铜镜,你告诉五爷,到底是谁最厉害!”
      铜镜认真地回答:“回五爷,是展昭。今晨他又官拜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圣上赐号‘御猫’。”
      白玉堂积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火气终于发出来了。
      莫名其妙地,展昭竟只用了一天时间武功造诣已居己之右;只用了一天也就罢了,现下还脱了江湖入了庙堂;入了庙堂也就算了,那皇帝小儿还赐什么号什么御什么猫!猫……猫……岂不是专克我陷空岛五鼠的?不行,此事绝不就此罢休!
      于是,只见白五爷一人在房内掳袖子拔袖箭捏石子拔素质……
      咳咳……五爷,风度风度,冷静冷静!!
      等白玉堂冷静下来后想了想,觉着与自己置气实在是没多大用处,还不如……
      白玉堂抄起一只玉杆狼毫,笔走龙蛇。随即抄起素质,带上银两,骑上白马,绑上铜镜,绝尘而去。
      急躁的五爷离去,只在紫檀木的书桌上留下一纸便笺——
      去开封,会御猫!

      夜半二更,开封府。
      开封府里有为包大人,人称“包青天”。有冤的伸冤,有苦的诉苦。是个专为平民百姓排忧解难、沉冤昭雪的地方。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也逃不过昼夜更替,夜如他方一般的黑。可是总会有人固执地一身白衣来“夜探”。
      此时,留书离家的白玉堂正趴在开封府的屋顶上听墙根。
      “先生所说有理。但这‘御猫’乃圣上所赐,并非展某本意。五侠若真为此事而来,展某甘拜下风,从此后不称御猫,也未为不可。”听这声音,温和儒雅,并不像是个江湖人似的,更像是江南人家书香门第的公子。但听这话,定是展昭无疑。
      白玉堂心道这猫似乎并不看重这“御猫”的名号。可现在也由不得他愿不愿,与我斗上一场终是逃不过的。
      白玉堂俯身再听,只觉得屋内一片沉静,过了不一会儿,略显憨傻的声音带着三分酒气,不服气地说道:“展兄弟,你武艺超群,何必妄自菲薄?这“御猫”二字乃圣上所赐,如何改得?何必管那什么白糖黑糖,他不来便罢。他若来时,我烧一壶开开的水把他冲着喝了。”
      白五爷怒极,刚想赏一颗石子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尝尝,却又听得展昭开口:“赵大哥悄声,岂不闻窗外有耳?……”
      白玉堂嘴角轻挑,展昭武艺并不在其下,能察觉屋外有人也是理所当然。既然这小猫已经知道五爷在外面了,爷再不出来见见朋友,岂不被江湖友人笑话。
      只见开封府的夜空中流光一闪,白影飞逝,刹地从树梢飘至开封府屋顶。
      “姓展的小猫,我陷空岛白玉堂白五爷来了,还不快快出门迎接。”
      白玉堂于开封府屋顶上朗声报出自家名号。屋内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展昭从座椅上站起,不紧不慢地从屋内掀帘走出,抬头一望。只见明月清风,暗夜如墨,一袭白衣临风肆意飘扬,只见那人脚踏瓦砖,昂首挑眉,手执素质宝刀,不可一世飞扬跋扈,却又俊美无双英雄气概,粲然夺目。
      展昭不禁心中喟叹:“好一个白玉堂!”
      拱手行礼道:“陷空岛白五侠,展某久仰。”
      那厢,白玉堂见展昭出来,竟是一愣。
      青砖乌瓦衬着红漆木门,木门大敞,此时正是初夏,门框上垂了泛着凉意的竹帘。只见竹帘在侧旁一挑,帘后灯辉皑皑,露出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来。接着是在夜色灯色中露出暗红的一角官袍。红仿佛从水底氤氲出来,慢慢地扩大。顷刻,眼前出现了一个乌冠绛袍的俊秀青年。只见他眸正神情剑眉入鬓薄唇棱鼻,身材狭长腰背挺直,一柄巨阙在手,有一种说不出的凌然正气不可侵犯。
      白玉堂只见那俊美的青年站在院落中仰头看着站在屋顶上的自己,清澈秀丽的月光映得他面色苍白由如敷粉眸似点漆,淡笑如清风,刚毅俊美中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柔美笑意。白玉堂惊奇,曾听闻展昭在江湖上的名声,还以为是个身长九尺豹头环眼的彪形大汉,可没想到竟是一个身形与之还略显单薄的俊逸青年。
      “不知白少侠夜访开封府衙有何要事?”展昭见白玉堂一味地盯着他看,度不准他的意思,开口询问。
      白玉堂仿佛被一下惊醒了似地,眼眸中光点一束,“哼!我哪敢有什么要事,只是来……道不平罢了。”白玉堂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看着这只猫竟然发起呆来。毫无缘由地口气一硬,听上去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
      “展昭,上来说话!”白玉堂低头望去,只见月下那人昂首而望,七分的沉稳中又带着三分隐隐的傲气,顿生结交之意。
      展昭足尖轻点,似是不曾加以纵跃就已平地拔起,悠悠地荡到了白玉堂对面的屋顶,与白玉堂对立而视。
      白玉堂见展昭身手轻灵,心中惊叹:好身手!!!胸中不禁战意涌动,恨不得立马与展昭一决雌雄!
      展昭站在屋顶上,看着这位陷空岛的白五侠,心中自是有数。
      陷空岛五义早年闻名于江湖,又称陷空岛五鼠,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五个兄弟各有所长。江湖口碑甚好,义气非常。看来是自己的御猫赐号惹到了这浑身是胆的白五侠。
      哎……
      展昭在心中暗叹。这御号在别人眼里再好或者是再差,终究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当初耀武楼献艺,皇上口快,竟是随口一句御猫赐下,从此江湖留言蜚语。
      想到这里,展昭神伤,转念却又是一愣,心想:“圣上乃是昨日封的御猫,白玉堂今日亥时便到了。陷空岛到京师快马加鞭羽令加急也需两日时间,莫非他昨日清晨就以知晓?还是他原本就在外游历,半途听到的消息?”
      展昭哪里知道,白玉堂手上的铜镜灵通非常,他还真是昨日清晨就知道的消息。
      “不知白五侠有何不平要道。”展昭问道。
      “我听闻有一只不知好歹、置江湖各路豪杰于不顾的恶猫入了官府,助纣为虐,贪慕容华。”
      “不知白少侠所指何人?”
      “当然就是猫啊。还有谁敢与展大人抢这御猫的名号?”
      展昭纵是心有计较,但听这话,心头也未免悲哀,气息一滞。深深吸了口气,开口朗声说道:“在下有几处不明,请白少侠明示!”
      白玉堂道:“你说。”
      展昭说:“展昭虽是入了公门,但何时置江湖各路豪杰于不顾?”
      白玉堂答道:“庙堂江湖向来势不两立。朝廷下令缉拿江湖中人,你能违令抗旨?”
      展昭又问:“那展昭何时助纣为虐,怎得就贪慕荣华?”
      白玉堂答道:“你入了官府,为朝廷办事。朝堂官官相护,古已有之,蔚然成风。不能治天下之不公,却由得欺压黎民百姓,不是助纣为虐还是什么?!再者说了,放着江湖盛名不要,却投身官府,不是贪慕虚荣……又是什么!?”白玉堂凤目一扫,星眸之间,一片肃杀。
      展昭静了半晌,就当白玉堂以为他无言以对而洋洋自得时,展昭开了口:“既然白少侠说到百姓,不知阁下可信百姓之言论?”
      白玉堂点头说道:“信得。”
      展昭又追问:“白少侠从陷空至京师,路途千余里,沿途可听闻百姓如可评论包大人。”
      白玉堂从松江府直抵开封,宝马良驹,只用了两天功夫。虽也只有这两天功夫,他却听了不少包大人的事迹及百姓与之褒议。他开口答道:“陷空到汴京,沿途百姓皆赞包大人乃难得一遇的好官,青天之名受之无愧。”
      展昭听白玉堂这样回答,又问道:“那包大人可会官官相护?可是助纣为虐?”
      包大人,清官也,忠臣也。
      不顾庞太师淫威斩杀奸佞庞煜,忍痛大义灭亲刀铡亲侄儿包勉。如此为民,岂不是好官!又有谁敢说他官官相护助纣为虐呢?要是如此说了,岂不是对君对民之大不敬了吗!
      白玉堂听展昭这么说,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此行目的本是不甘,欲与展昭大战一场一决高下,这鼠猫名号乃是次位。又听闻展昭谦谦君子,鲜少与人交恶,若非情不得已,绝不出手。于是,就想用些言辞激他一激。可没想到,展昭虽是谦冲,也并非木讷之人。眼下如此辩白,这激将之法竟是激得把白玉堂自己给绕了进去。”
      展昭见他不回答,又追问道:“展某追随包大人,恪尽职守杀佞诛恶,可又是助纣为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白玉堂此时是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正在白玉堂犹豫之际,忽地听闻后院大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大人!”
      只见开封府屋顶上的红衣青年剑眉一皱,薄唇紧抿。执剑抬手向白玉堂所站的方向一揖,说道:“开封府有刺客来袭,展昭不便奉陪。白少侠请自便,如若还有‘不公’,请改日再叙。展昭告辞。”说完,绯衣衣袂一荡,人影已是远去,落至后院。
      “欸!别走!”,白玉堂看着远去的人影,不禁想出声想要叫住他。可等出声之后才想到,现在是他白五爷落下风,说来还得要感谢那些刺客来得及时,替他解了个围。若是再叫住那猫岂不是自讨难堪。如此想了,便又住了声。
      白玉堂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忽地又身形移动,向展昭离开的地方掠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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