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轻语细声

3、【三】

　　雨还在下，却挡不住人的好奇，两人跑出院子，小心的避开村民，今晚死了人，村长八成还在处理这件事情没有回来，各家也都亮着灯，有人死去的夜晚注定有人难以入眠。
　　刘毅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符源道：“你可还记得村长所说黄老二的女儿？”
　　“怎么不记得，那声音可吓到我了……死人的事情与那精神有问题的女子有何关系？”
　　“去见了就知道了。唉，让你带着红绳你可带了？”
　　“带了，这可是我的货啊！我跟你说这算到你头上，回头要把这货钱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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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黄老二的家很好找，能在大雨中将那种尖叫声听得清楚，必定是在他们周围住着，只要顺着之前出声的地方挨家挨户的爬墙头看一看也就知晓了。那黄老二的院子不小，竟然还有一个后院，前院点灯，两人就偷偷摸摸的摸到人家后院，顺着那土墙爬了进去，后院漆黑既没有点灯也没有人影的样子。
　　靠近了才发现，唯一的房子有人在里面，木门一直被人拍打着，细微的抽泣声也从里面传了出来，只是这声音都被大雨挡住了。
　　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刘毅第一次做，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担心被人发现直看符源，那意思显而易见。
　　——到了，你到底要看什么啊？
　　符源慢条细理的把身上的蓑衣弄好，轻手轻脚的靠近那木门，又招招手让刘毅也靠过去，待两人都在木门前了，才轻轻的敲了几下那木门，并开口道，“黄姑娘，在下有事想问可否一答？”
　　刘毅瞪大眼睛，手指着符源，心说你这种说法，人家姑娘会理你才怪，别再闹得更厉害把人引来，咱俩都要死！
　　谁知屋里的响动一下子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就听有些沙哑的女声传了出来，着实让刘毅傻了眼。
　　“你……是谁？”
　　就听符源道：“在下符源，是个道士。”
　　——道、道士？等等你不是到处游玩的读书人吗？什么时候变成道士的？
　　不说屋里的黄姑娘怎么想，就说这外面的刘毅一听他这么说指着他张嘴就要问出来，被符源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口。
　　“道士……”那黄姑娘安静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了……你把房门打开进来吧，我都告诉你……”
　　——不是吧……
　　刘毅只瞪着符源，哪知符源放开他，轻手轻脚的将门闩卸了下来，才小声问道，“你是跟我一起进去还是守在这里看着有没有人来？”
　　本就心虚，要把刘毅一个人留在外面他怎么可能会肯，当下表示自己要与他一起进去。
　　把门拉开一道缝隙刘毅先闪了进去，刚迈步进去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扭头看过去的瞬间夜空一道闪电划过，眼前人的摸样生生的吓得他跳了起来要不要后进来的符源速度极快的把他抓了回来捂上嘴不让叫出声，那差点脱口而出的声音绝对能把前院的人引过来。
　　这晚上受到的惊吓是二十几年来都没有过的多。
　　“抱、抱歉……”黄姑娘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我也不想的……”许是就不出门，黄姑娘散着发神情哀怨，乱发披在肩上，脸颊枯瘦的厉害，双眼没有神采还散发着一种死气，在那道闪电的映衬下倒是有几分恐怖之感。
　　刘毅的表情僵了僵强扯出一抹笑，“无事……是我大惊小怪了……”
　　不等两人发问，就见那黄姑娘抱膝往地上坐了下来，声音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今晚是不是又有人死了……”
　　“嗯，一个女人肚子被刨开了。”符源答。
　　“果然啊……”那黄姑娘露出一个苦笑，“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年我没有把他带回来，就不会这样了……”
　　“能详细说说吗？”符源也就地坐下，站在他后面的刘毅见状也坐了下来，下意识的与那位黄姑娘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黄姑娘有些紧张，手中不断的搅动着衣角，“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村里外边有一处无主庙，村里人都不让靠近平常我也不会过去的，只是那日也是这谷雨时节，我从山里采药下来，路过那里的时候正巧遇上大雨，又没有别的遮挡之处离着村里有段距离……我就想着去避下雨，等雨小了再回去。进去之后我不敢乱动抱着草筐就缩在门口的位置，那庙里什么都没有供奉，就是空空的一座庙，我靠着门看着外面的雨，不知不觉困意难挡，没多久就靠着门板睡了过去，再醒来雨已经停了，我回到家还是觉得身上不舒服，就提早去睡了，等我再睁眼……就听见外面一片哭声，我出去看才知道……隔壁的三嫂死了……头被人拧了下来……开始我根本没在意，村里也只当有人作恶报了官加派了人手，可是……还是有人接二连三的死了，都是在我睡着的时候……”
　　刘毅忍不住插嘴：“你是说你睡着了之后会跑出去杀人？”
　　“不是！不是的！”黄姑娘颇有些激动的摇头，“不是我杀的，是他趁着我睡着跑出去杀人的！”
　　“冷静。”符源皱眉把她按住，“慢慢说……”
　　黄姑娘神情憔悴无神的双眼注视了他许久才低下头，“后来我忍不住把自己去了那庙的事情说给了我娘，娘吓到了还把爹叫来跟他说了这事，他们就让我装疯……还不让我把这事说给他人……我后来才知道娘在我睡着的时候看到有东西从我身体里冒出来，我醒来那东西又跑回我身体里。多次之后，我也知道了只要自己不睡就没事，好在那东西只在这个时节出现，只要强撑着这段时间不睡就能挺过去……”
　　闻言刘毅迟疑的开口道：“那我们听到的那个叫声……？”
　　黄姑娘伸手从一旁摸出一把刀来，还露出自己的胳膊，上边是一道道的伤痕，还有一处正在流血，“我怕自己睡觉就在伸手划一刀，可还是睡着了一会儿……”
　　刘毅这次是真的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村长跟你们家是什么关系？”倒是符源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异常冷静。
　　黄姑娘愣了一下，有些无措，“村长是我叔公。”
　　这下子刘毅也懂了，显然那村长也是知情人，不过看来这姑娘的爹娘都想保住女儿，什么都没有对外面说。
　　符源又问：“每次死的都是年轻的女子？”
　　黄姑娘点头，“对，而且如果在这个时候有身孕的是必死的。”
　　“从那时候到现在一共死多少人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这都是我的罪，我记着呢！你等我数数……”说着黄姑娘爬起来跑到门边的墙下，顺着黄姑娘的动作刘毅才发现那墙下好像刻着什么，就听耳边那姑娘神情专注的数着数。
　　“十五……十六个！已经十六个了！”黄姑娘哭了起来爬回来对着符源磕起头来，“道长求你救救我！我受不了了！我知道我爹娘是为了保我的命，但是我受不了了！她们都是因为我死的啊！在这么下去我就是不装疯也会真的疯了的！”
　　“快起来！”符源招呼着刘毅把黄姑娘扶了起来，“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你就放心吧。”
　　黄姑娘的精神已经快到了极限，现在已经开始神情模糊起来，想来多日不愿睡觉再加上精神的压力让她有些顶不住了，不然之前那孕妇也不会死去，就是这样嘴里还止不住的念叨着，“太好了……快把他杀了吧……把我一起杀了也无所谓的……”
　　刘毅扶着黄姑娘，看着符源从身上掏出之前藏起来的油布包展开来，一些看不懂写的什么的黄纸，还拿出一个墨瓶，一支笔，一瓶朱砂，又让他把红绳拿来，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忙活了起来，笔蘸着朱砂在黄姑娘的眉间写了个字，有用红线将黄姑娘的脖子跟手腕捆在了一起，朱砂点在交界处，几张黄纸贴在了黄姑娘的身上，又蘸了墨异常认真的在人家姑娘的脸上写起了长篇大论。
　　“符先生，这样……真的好么？”
　　“要抓那东西，先要保住她的命。”符源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一丝不苟，“从进来我就注意她全身的气只有这头上的不对，那东西应该是钻进她脑中了，现在黄姑娘醒着他出不来，外面的情景他也不知道，等一会儿黄姑娘睡着了他出来的时候沾了符咒就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