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笑也倾城

8、8

　　我一直在回避着一个问题，那就是我爱上一个神，而且一个上神，是会遭遇怎样的天谴，会不会被打到魂飞破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想会的，虽然我总说我不在乎，我只想要得到现在的幸福，我是我心里是怕的，我怕我真的会魂飞破散掉，我怕我真的会死掉。
　　那个男人吻着我，将我落下的泪水全数吻掉，可是我哭得更凶了，我不愿去面对的，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个既定的结局，可是我真的不想！为什么，为什么他是神，为什么我是妖？一年又一年，每一年，桃树上便会新结出一些果子苞，我想不出几年，我下一次历劫就要到了，这将要到来的历劫会是怎么个情况，我完全料不到，但我晓得，应该不会像上一次那样，睡一觉就能过的。
　　不要哭，那个男人说。他将我拥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就算没有明天，我们还有现在。”
　　他懂我，懂我为什么哭，懂我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他说：“放心，不管你在哪，我都能够找到你，就像你虽然是一棵树，但我依然找到了你一个样。”
　　我不明白他的话，也无暇去想那句话的意思，因为他的吻已经将我吻得完全迷失了方向。
　　这一年冬天，他没有陪我过，而是回到了本来该他在的地方。不过还好，七仔和译心还有那只小萌狐悠狸来山谷过冬了，而且在这个冬季，我们还逮到了一只偷药的小萌鸡。
　　小萌鸡听闻这山谷里有已经绝种的太阳参，说什么都要来偷一根参须尝尝，被七仔逮了个正着。小萌鸡还很委屈，说她自己已经咳嗽一整年了，总也不见好，听别人讲，吃了太阳参的参须包治百病，所以才萌生了偷药的心，她可是真真的一只好妖精，不带骗人的。
　　七仔心软，连忙拔了几根参须给她，哪知小萌鸡拿了参须以后贼笑，七仔这才知道自己中了计，俩人在山谷里你追我赶的打架。小萌鸡腿短跑不过七仔，终是被七仔抓在手里，半恐吓半骗的把小萌鸡给调戏了一番后才放了她。
　　小萌鸡眼泪汪汪连连道歉，只是来偷根参须而已，大家不要介意，我错了，真的错了！
　　最终，这一场闹剧以小萌鸡答应终身都被七仔调戏而收场。用七仔自己的话来讲，吃了她的须，那就得变成她的人，这种你情我愿的买卖她最愿意干了。
　　就这样，七仔得到了一个小跟班，然后整个冬天都无比的热闹。
　　其实细细算来，我距离上次历劫不过两百来年，按理说，像我这么不学无术的妖精，是不会这么快历劫的，除非……
　　除非这只妖精犯了什么事儿，导致历劫提前，而这提前的结局按道理讲，也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渐渐地明白，这个结局在我第一次跟那个男人说我想和你困觉的时候就已经被上苍决定，只不过时间早晚罢了，虽然我仍是心存胆战，但在我的心里，已经默默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还能好好的活着，我想我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喜欢着那个男人，因为他是在我人生当中最灿烂的时节被我遇见，继而被我喜欢上，这对我来讲，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我只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就还想保存着这份喜欢，直到永远永远。
　　在那个男人不在的日子里，我大多数是呆在山谷中的，有时也会去扬州城溜溜，时间长了，那里的人也都认识了我，也知道我就是那个贰拾壹酒馆里负责酿酒的那一个。而最近姐妹们继阿傻后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调戏对象，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包子被南瓜推到了最前面，当起了贰拾壹的老板，他每时每刻的都跟着译心，片刻不离。
　　七仔笑他，傻包子，你是不是想娶我们家译心回家？
　　包子愣愣地点头，可是又摇摇头说：“我没有钱，我不能娶她过门，等我赚了钱才可以风风光光的娶她。”
　　译心在门口乐：“那我要等多久才可以成为贰拾壹的老板娘！你个傻包子！如果让我等的太久，我会跟别人跑的！”
　　七仔在贰拾壹旁边开了一间药铺，小萌狸和小萌鸡是她的跑堂以及管账，而她自己则乐的清闲，整天东串串西跑跑，过得很是快乐。
　　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暖和，这是我自打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没有下雪的冬天。
　　我寂寞地坐在树杈子上看着光秃秃的山头，往往一坐就是好几天。
　　有时那只猫会来陪我小坐一会，我俩坐在河边偷鱼吃，反正译心没在也不会有人冲我们呲牙咧嘴的吼叫。
　　她从来不提那个男人现在在做什么，而我也从来不问，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到第二年开春桃花开败，她站在桃树下，怔怔地开口：“要到了。”
　　我接过话：“是啊，要到了。”
　　她从怀里掏出链子说：“那个男人让我陪你来过冬，他说如果第二年桃花开败，果子结满整个树杈，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这条链子或许能够帮你渡过一劫。”
　　我默默地接过来，我何尝不知道他这样帮我，等于是帮我逆天。
　　可是我不愿让他担心，只好将他送我的链子戴在手上。
　　“他好吗？”我问那只猫。
　　猫耸耸肩：“无所谓好不好，反正就那样过呗！”
　　此后再无话题。
　　我将那只猫打发走，并且让风信子带信给在扬州城的各位姐妹，告诉她们今年的桃花酒已经在运送的路上，我找了一个绝好的帮手，可以不用过来接我。
　　我从来不撒谎，这是第一次。
　　因为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可能惨死的样子，我想在她们的心里永远保存的是我漂漂亮亮的样子，永永远远都是这样。
　　那一天入夜，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让人很是心惊胆战。
　　我站在桃树最高的那一棵杈子上等待着历劫的到来。
　　这一次历劫远比我想像的还要可怕，乌云压得很低很低几乎让我触手可及，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身上生疼生疼的。
　　我抬头看天，那个男人被两个仙人押着站在云端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悲伤。
　　他伤得很重，他是那样优雅的一个人，到现在却只能依靠着别人的搀扶才能站得住，我咧开嘴冲他笑笑，他的眼里立刻有了泪花。
　　从云头飞下来一个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我，她的眼里充满了恨意，她扬手给了我一巴掌，说实话，那一巴掌确实把我给打蒙了。
　　她说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变算我变了妖精仍然不忘了去勾引众神当中最出色的男人？
　　我当然不明白她说的话，我自打有记忆以来我就是一只妖精，为何要说就算又成了妖精？
　　女人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扬手在我面前展现了一副场景，她说，那个男人犯了天条却又不肯认错，所以被罚在九重天里经历四十九天的天火煎熬。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与他分别也不过两年，所以他仅在九重天里呆了两天就成了这般模样？！
　　女人轻哼，其实他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他将自己大半的神力注到你手上的链子里，就为了帮你安全渡过历劫！她说话的时候，一直这样盯着我，让我觉得打从心底里感到寒冷。
　　她轻蔑地笑，用你一条命换一个男人的未来，你愿还是不愿！
　　我没有回答。
　　她又讲说，用你一条命换这整个山谷生灵的生命，你愿还是不愿！
　　我扬手也给了她一巴掌，我最恨这种人，用别人的生命要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群人为什么都这么无耻！他们这一群自认为自己很高尚的人为什么就这么的看不起我们这一群妖！
　　天雷打到我的身上，很疼。
　　虽然下着大雨，可是天雷打到的地方仍然起了大火，任雨水怎么冲刷都无法浇灭。
　　这群可耻的人！我冷冷地瞪着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你是不是也爱那个男人？可惜，就算我死了，他爱的人，存在他心里一生一世的人，都不可能是你。”
　　我伸手拿掉缚在额头上的桃花缎子，那一年那个男人在桃树下划下节界，如若我拿下缎子只会被他的神力给反噬。可是我只能这样做，就像那个女人说的，如果用我一人的生命换取整个山谷的生机，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是我历劫，又不是旁人。
　　眉间的桃花印迹烫的我直发晕，我将手上的链子摘下来丢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旁边扶着他的人立刻将链子接了过来。
　　我含着眼泪冲他笑，如果，这就是永别……我的泪水一直掉一直掉，我不是在哭我即将迎来死亡，而是在悲哀，悲哀天神总说众生平等，却一直看不起我们这些妖精，虽然有坏妖精的存在，但是大多数妖精还是很本分的，为什么本分的我们，却总是得不到好下场？
　　没了结界的保护，桃树立刻起了大火，我站在大火当中一动不动。
　　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了，我喜欢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