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番外一 ...
-
楪祈将手中的一束花递给了面前的女孩，摸了摸对方柔软的发丝，微笑着目送着女孩蹦蹦跳跳的跑回到母亲的身边。
她挥了挥手，向着离去的女孩道别，女孩回以一个同样灿烂甜美的笑容。
“真是可爱的孩子啊。”身后传来了清朗的女声，楪祈转过头看去，筱宫绫濑正坐在轮椅上捧着一把勿忘我。
“嗯，很可爱。”楪祈回了句，随即抚了抚头发，敛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下午六时二十三分，很快就要下班了。夏季的太阳落日晚，趁着天黑之前，应该是足够到郊区的陵园再回来了。
这样想着的楪祈，松了口气。
“小祈，今天也要去吗？”鸫问着，同时推着绫濑，从花店的玻璃门廊中走出来到了楪祈的身边。
已经不能称为少女的粉发女子腼腆的抿唇微笑，回道：“嗯，因为约定好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绫濑和鸫无奈的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今天就早点去吧，店铺我们会帮你看着的。”筱宫绫濑说道，抬手将勿忘我塞进了楪祈的手中。“带着这个去吧，顺便帮我们代句问好。”
楪祈微微一愣，接着开心的点了点头，收下花束，“谢谢你们，那我先走了。”
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越过三人，黄昏的夕阳将天宇染成了温暖的紫红。就这样相互道别后，楪祈收拾了东西，提早离开了花店前往郊区。
坐在飞驰的电车上，她轻轻靠在玻璃窗上望着外面模糊的景色，抬手捏紧了脖颈间的项链。
银色的十字架硌在掌心，因为染上了些微的体温而不再冰凉。
那是在战役结束后的一片废墟里，唯一找到的留下的东西。
“今天，我也过得很开心哦。集，涯。”
呢喃的低语着，楪祈合上眼，准备在略长的旅途中稍稍补一下最近匮乏的睡眠。
窗外的街景慢慢消失，变成了一片广袤的田野。
自那场终结之战过去已经许久了，随着默示录病毒的消失以及GHQ的解散，日本正逐渐恢复正常的秩序。因受到上次事件的影响，在日本人民的强烈反对下，美国等国家宣布不会再插手日本内政，新组建的内阁致力于复苏国家，短短的时间里，东京六本木已经在废墟之上重新恢复了繁荣。
随之为解放祖国而成立的葬仪社，也跟着解散了。
筱宫绫濑、鸫以及在那场战斗中存活下来的诸多葬仪社成员被政府给予了新的公民身份，过上了正常平稳的生活。
而楪祈也在经过三个多月的调养休息后，在葬仪社同伴的资助下在六本木原白骨圣诞树的地方开了一家花店。
所有的事情都步上了和平的轨迹，而那挽回了这一切的，结束默示录的人，却鲜少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时至今日，大概也只有楪祈，还会十年如一日的前去探望长眠于地的两人了。
电车行驶了一阵子后，手机订下的闹钟响了起来，楪祈睁开眼揉了揉酸涩的眸，站起身在报站声中离开了车厢。
薄暮的余晖徐徐的洒下，坐落于郊区地带的是一座新建立的陵园，这专门为在那场与默示录病毒的战斗中所牺牲的人们建造的纪念地，没有实质的躯体埋葬，只有用作祷告的无数十字架和空白的墓碑。
楪祈走过铁栏大门，看到值班的保安对着他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因常年累月的频繁到访，楪祈的样子基本已经被保安所熟知，偶尔有过三言两语的交谈，虽然没到朋友的程度，但也不算生疏。
楪祈回以一个微笑。
视野里有几只白鸽展翅飞过，陵园一如既往清冷的气息充斥着鼻尖，楪祈垂首拨了拨绫濑交给自己的勿忘我，移步向深处走去。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保安的喊声。
“啊，说来祈小姐，今天有个金色头发的男孩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坐在值班室的保安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慌手慌脚的跑到了快要离去的楪祈身边，接着将纸条递到了她的面前。“就是这个。”
楪祈有些迷惑的接过，道了谢后，歪头茫然的看着展开的纸条。
“献给你的惊喜，作为这几年来执着的奖励。请到以下地址签收礼物。”
字迹是很陌生的潦草笔触，仿佛不经常写字一般，给人一种第一次拿笔的感觉。楪祈盯着纸条半晌，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这会是谁给的。
放弃了思考无用功的事情，楪祈翻过纸条，看到了背面留下的一串地址，竟然是自己在陵园附近所找寻的居处。
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微妙直觉涌了上来，潜意识告诉她这份礼物一定非同寻常，这份感觉强烈到甚至掩盖了楪祈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
连去看望集和涯的时间也不想耽搁，楪祈迅速离开了陵园跑回住处。
暮色的阳光散落满地，温暖的色泽迷蒙了视线，宛如正从现实走向梦境一般。楪祈努力克制住内心激动的心跳，调整着因剧烈运动过快的呼吸，捏紧手，打开了房门。
黄昏的橙笼罩了不算大的空间，在清晰到空气中的微小浮尘都能看到的清澈阳光中，楪祈微微张嘴，双眸刹那间酸涩不堪。
“……不是……梦吧……”
她踏着不稳的步子向前走去，生怕这一瞬间只是自己美好的臆想，打开的窗户送进来干燥清爽的风，卷起了楪祈松手落地的勿忘我，粉紫色的花瓣飘扬了满屋，如同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祈，好久不见。”
面前的棕发少年露出了腼腆温柔的微笑，而在他的身边，是被夕阳染成了浅金发丝的另一个人。
“集……涯……这，一定不是梦吧。”
泪水滚落眼眶，不受控制的跌落不休，楪祈捂着嘴，喉咙梗塞，一句话完整的话也无法吐出。
长达数十年的漫长祈愿，是上帝终于倾听到了这份深深的思念吗？
依旧保持着十七岁样貌的樱满集和恙神涯同时展眉轻笑，仿佛为了让楪祈确认一般，体贴的牵起了少女的手。
是温暖的，属于人类的温度，正一点点从两人的手心，传递到楪祈的心底。
“太好了……太好了……绫濑，鸫，她们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语无伦次的说着，楪祈抖动着肩膀抽噎不已。
樱满集和恙神涯无奈，只能安慰着，等待楪祈的情绪稳定下来。
片刻后，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的楪祈终于能正常交流，粉发的女子用力抱紧了集，仿若要在这短暂的分秒内，将这失去的漫长时光一起补完一般。
恙神涯抿唇不语，笑容温柔的看着。他能够理解，这份等待的痛苦，和失而复得的感动。
时光静静地流淌，薄暮的夕阳沉落而下。华灯初上的时刻，在这小小的屋子里，三人一起做了晚饭，犹如最普通的家人那样，同桌共餐。
饭后，他们坐在阳台上一起俯视着远处东京绝美的夜景，看着这恢复了生机的城市在一片欣欣向荣中绽放出来的美丽色泽。
无言许久，樱满集打破了宁静沉默的氛围，开口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谢谢你一直陪伴着我们……一直记得我们。”
楪祈低头专注的凝视着手中的勿忘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该说感谢的，是我才对。”
她没有问两人怎样回到了这里，为何能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经历过太多，失去过太多，这一切让楪祈懂得，与其恐惧担忧，不如好好珍惜此时存在的东西。
哪怕这一切在一觉睡醒后的明天，都会镜花水月一般的消散，但只要有过了这段时光，美好也一定会铭刻于心。
所以她笑着，笑着对集说：“是集，在最后给了我活下去的意义。”
然后，她拉起了右边集的手，同时牵起了左边恙神涯的手。“是涯，给了我看到这世界所有美好的机会。”
接着，她将两人的手在面前交叠相握，抬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欢迎回来。集，涯。”
欢迎回来，在这个有着美丽有着悲伤地的世界。
天空清澈，钻石般的星辰散落在夜幕的每一个角落，照亮了这漆黑深沉的夜，扫清了跌宕于黑暗中的清冷和孤寂。
恙神涯和樱满集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交握的手，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盖住了楪祈的手背上。
“以后，一定会有无数无数，无数的漫长时光，一起仰望这样美丽的星空吧。”
楪祈拼命张大双眸不让液体滚落眼角，扬起笑容，用过去鲜少会出现的开朗欢快的声音大声喊着，仿佛用这声音的力度，来给予自己相信的勇气。
樱满集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顺着楪祈的目光，和恙神涯一同抬头凝视着璀璨的夜空。
“是啊，以后，会有无数无数——无数的时光，一起看更多的美景。对不对，涯？”
坐在另一边的少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手臂越过楪祈，揉了揉樱满集满头棕色的乱发。
樱满集有些恼怒的拍下了恙神涯的手，咕哝道：“我不是小孩子啊别这样乱揉！”
抱怨的语气反而引来了恙神涯的嗤笑，两人顿时如同儿时一样扯着彼此的手互相玩闹了起来。
如此喧闹了一通，直到大家都疲惫不堪的准备睡觉，两人才向楪祈告了别。
在解决了担心的楪祈不断追问“你们有地方住吗”之类的问题后，恙神涯和樱满集离开了楪祈家。
深夜已经没有了电车，两人只好沿着公路慢慢走去。
星光柔和的铺满了视野，远处的东京霓虹闪烁，仿佛烟火绽放的幻灯片，炫目而迷人。
樱满集看了一会，吐出一口气，悄悄伸出手抓住了旁边另一人的掌心。
他低下头脸庞通红不敢去看对方，至少在自己仅有的十七年人生中，这还是樱满集第一次主动伸出手。
一声促狭的轻笑从身旁传来，但很快，恙神涯更加用力的回握住了樱满集。
像是在祝福似的，银白的月色笼罩了两人。
“集，明天，后天，——以及在无限的未来里，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
“我爱你。”
“嗯，我知道。”
“你没什么要说的？”
“……”
“不说我就松手了啊？”
“啊啊我也爱你好了吧！”
“真没诚意啊，好伤心。”
故意露出受伤的表情，恙神涯皱着眉叹息，捂着心口一副我很悲痛的欠扁样子。难见一向成熟稳重的恙神涯做出如此姿态，樱满集愣神之下竟然真的被这样子骗了过去，顿时愧疚的一塌糊涂。
“涯！”棕发少年涨红了脸手足无措的叫了对方的名字，然后不等恙神涯有所反应，便扯着涯的领子向着对方的唇吻了下去。
点到即止的触碰后，樱满集红着脸垂下头，小声的说道：“我爱你。”
恙神涯怔了怔，抬手环抱住樱满集，闭上眼额头抵在了少年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一时静谧。
隔了许久，恙神涯耳畔再度响起了集闷闷的低哑声音。
“涯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嗯？”
“不要再一个人扛起一起了。”
“……”
“不要再独自沉默的背负一切了。”
“……”
“一起去面对，一起去承担吧。”
“集……”
“从此不再分开，永远相伴……”
心脏有些刺痛的抽了一下，深知集在恐惧着什么的恙神涯收紧了双臂。他深吸了一口气，温柔的回道：“好。”
他的声音坚决郑重，神情温柔而虔诚。樱满集闻言，揉了揉眼角，微笑着回抱了涯。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走向远方，并且在以后的人生中，也一直会这样牵着彼此的手，永远的走下去。
光阴一轮轮划过，但今后的时日里，有你相伴的旅途一定不再寂寞。
人类是容易满足的生物。
即便是小小的幸福，也会感动不已。
人类也是贪婪的生物。
即使一分一秒，也奢望永恒。
可无论怎样，感谢，让我们彼此诞生的世界。
感谢，让我们彼此相遇的命运。
……以及感谢，这样深爱着我的你。
FIN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番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