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四]清明时节雨纷纷》墨村柳七

1、清明时节雨纷纷

　　《仙四同人——清明时节雨纷纷》

　　01.清明

　　人间四月虽是渐近暮春的时节，但那沥沥细雨依旧下得频繁，屋里屋外潮气渗人，却是助了不知何时悄然爬满石阶的青苔。五更天的陈州已是人声四起，在这时活动的大半是或赶早出来整理摊位或担着什物打算出城的小贩们。
　　灰蒙蒙的天，冷风和着小雨打着旋儿四窜，晨起的人们不得不裹紧了身上的蓑衣，时不时瞟向城门的数双眼里的盼望又浓了几分。
　　纵是在盛世之下，维持生计也不是那么容易。
　　从城外涌进来的人似乎比往日多了些。小贩们也没顾着别事儿，扛上扁担就急急往城外去了。今日正是四月四清明日，还得早归陪亲人扫墓祭祖呢。
　　“爹，咱们先找一处地儿歇息吧，外面雨寒，您身子该吃不消了。”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搀着年迈老翁挤在入城的人流里，低着头轻声劝道。
　　“这条路……沿着这儿一直走，右拐，穿过石桥，就是欧阳家老宅。”像是没听见那人的话语，老者神情恍惚地抬手指着远方，余下的那只手紧攥着拐杖，兀自回忆起往事来，“是啦，我少时随老爷四处游历，自中年便住进了这陈州，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若小姐还在……咳咳咳……”
　　这老者正是昔日富商欧阳家的管家钟喜，当年欧阳家孤女欧阳明珠去世后钟喜回了家乡，原本还算健朗的身子骨自那时就每况愈下，故里又离陈州甚远，以致钟喜已有三年不曾回陈州一趟。而今硬撑着身体来在儿子的陪同下回到陈州，禁不住百感交集一番。
　　“爹，悲怒伤身，您要为自己身子着想，别想太多了。”
　　“唉……也罢。”老者在原地顿足良久，审视着陈州内熟悉的大街小巷，长长的叹了口气，“景明呐，咱用完早饭就去老爷那边祭拜吧。”
　　“嗯。”
　　见老父情绪稳定下来，钟景明才稍稍放下心，随即加快脚步扶着他走入了离城门不远的一家客栈。客栈掌柜跟钟喜有些旧交，见面不免寒暄一阵，待到要了房间用上早饭的时候天已亮了大半。
　　置办了些香烛纸钱，二人就动身前往城南墓地。欧阳家早在十几年前就家道中落，钟喜守着昏睡的欧阳明珠的那些年日子过得清苦，欧阳家原先那些亲友无一伸出援手，想来钟喜不在陈州的三年也不曾有人打理墓地了。如此想着，钟喜心中愈是愧疚，只希望从前的街坊邻居能不嫌那儿地远偏僻每年清明有帮着除草。
　　所以赶到墓地时看到干净整洁一片地儿，钟喜大喜过望，倒是眼尖的钟景明眼里透出几分困惑。
　　“爹，欧阳小姐不是未过门就香消玉殒了么？怎么……”说到这儿，书生瞧了一眼墓碑上题着的“爱妻欧阳明珠之墓”，笔法苍劲隽永，乃是上乘。墓前的香才也燃一半。
　　“这……我当年亲自为小姐立的碑，为何如今……”
　　钟喜也是一脸震惊，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没了动作。
　　“爹，咱还是先上香，待会儿孩儿送您回客栈。”沉默了一会儿，钟景明才斟酌着说辞出言安抚，“这事儿我去城里四处打听明白。”
　　而钟喜却一言不发，怔怔的上香祭拜，烧完纸钱离开时还是神志恍惚的模样。

　　02.迷梦

　　“相公，你瞧我发现了什么？”貌美女子穿着一袭浅桔色衣衫，双手藏在身后，水眸弯了弯透出狡黠。
　　“明珠……”男人正坐在椅上，一贯冰冷的面上因为来人变得柔和，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抓紧了椅柱，“又在玩什么花样呢？神神秘秘的藏着。”
　　“有小兔儿跑来家里来啦！”被唤作“明珠”的女子耐不住兴奋，没多卖关子就献宝似的将藏在身后的小兔子凑到自家相公面前。
　　心上人喜悦不已的表情却让男人心揪，攥着椅柱的手愈发狠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她那么好热闹一人，日日对着自己生活在这虚幻之地怎能长久快活……可恨他还曾以为她只是喜爱小动物……
　　“原来明珠这般喜欢兔儿，改日我给你抓一窝来养着。”眸里深情如许，面上是宠溺的笑容。
　　“我才不要呢。”明珠笑着拒绝，两颊飞上淡淡红晕，“兔儿一定有自己的家，我也有相公你，也是……更欢喜相公的。”
　　“明珠……”
　　耐不住地起身将眼前人拥到怀里。本该是情动，男人的眼睛却涩得微红起来。只久久的抱住佳人，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她的名。
　　可恨当年未看见她的落寞……若没那么自以为是，或许他就能狠下心来放开她了……
　　明珠……
　　“相公你怎么了……”
　　悄然敛起情绪，男人正要回答，却听得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
　　怀中人却没有动静，男人只觉得那人温度尽散，小小的木屋一阵扭曲，不消片刻景和人皆化作青烟散去了。
　　“明珠……明珠……”
　　厉江流喃喃出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满室萦绕着的香气还未散去，瞥了一眼木桌上的迷香，还剩小半截没燃完。霎时怒气横生。
　　急急吹灭那小半截香。本不欲开门，来人却是固执得很，仍在敲门。厉江流冷哼一声，披上外衣走到门前。

　　03.故人
　　钟景明再次离开客栈的时候是正午。本以为打探到是何人重立了墓碑会是件难事儿，谁知回客栈一问掌柜就得到了消息。
　　三年前，陈州来了一位医者，医术极为高明，可谓活死人肉白骨。奇的是这医者医术高明至此却从未收过诊金分文，说他济世神医吧，脾性却古怪乖张得很，弄得陈州百姓对他虽是敬如神明，但也畏同鬼怪。而欧阳明珠也因他而闻名于陈州，据说她是医者的挚爱，甚少出门的医者每次出门皆是为其扫墓上香。
　　三年前，正是钟喜离开陈州的那一年。
　　医者名为厉江流，罕见的医术，罕见的姓氏。
　　一边回味方才掌柜的话，一边就熟车熟路的走到了欧阳家旧宅。宅子不算大，早在欧阳小姐陷入沉睡之后欧阳家就一日不如一日，钟喜为了生计不得不将家产变卖，待到欧阳小姐去时，当年偌大个欧阳府也只余下这么一座宅子。
　　父亲说他离开时就将这宅子买了，没想到高价卖下宅子的人居然就是这个厉江流。他称欧阳小姐为妻，可欧阳小姐一睡九年多，父亲看着她从小到大也没见欧阳小姐有什么钟情之人啊。何况据掌柜的描述，厉江流是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跟欧阳小姐……
　　钟景明越想越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只管上前敲门。敲了一阵无人回应，门却开了一条缝，看来这门原就没关严。先前有问过隔壁大婶，得知厉江流自清晨扫墓回来就没见他出过门……唔，是了，大门离里屋有段距离，万一他在休息也就听不到敲门声了。
　　只是贸然闯入别人家里实为对主人家的不敬之举，可父亲有病在身，陈州近日阴雨连绵着实不便久留……思量再三，钟景明还是决定厚着脸皮走入宅子里。
　　锲而不舍继续敲门，这回没过多久门就开了。
　　屋外细雨阴寒，门开之后迎面屋内涌出的气流更显温暖。门开得毫无预兆，钟景明也就理所当然的吸了一鼻子热气，身体却在这暖气之下打了个颤。
　　“你是何人？”
　　声音冷得出奇。
　　“家父原是欧阳府的管家，今日清明来此地祭拜，想邀厉大夫一聚。”顾不上心中的诧异，钟景明忙拱手作揖说明来意，唯恐被来人直接轰走。
　　“……劳烦稍候。”
　　那人说完就又关上了门。钟景明这才抬起头，擦了擦面上的冷汗，那人的气势极强，竟把他压制得大气不出，连闯人家门该赔礼道歉的礼数都落了。
　　不过方才屋里那香味……
　　“走吧。”
　　这回钟景明才看清那人的面容。清俊非常，只是无半丝表情，整个人像是抑了一团死气。就算他想问些什么，看着这人也没了开口的欲望……
　　只好闭上嘴，沉默着为其带路。
　　钟喜见到厉江流后也是一愣，来不及言语，一路沉默的厉江流却先出了声。
　　“明珠是我心爱之人，我会守她、护她一辈子。”说完便转身欲走，又顿足，从袖中取出一个布袋放到桌上，“明珠生前有劳您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这回转了身真就离开了。

　　04.冷硬
　　后来钟景明又去了欧阳旧宅一趟，却不见厉江流。想了想，又往城南墓地走去。果然远远地就看到立在欧阳明珠墓前那挺得笔直的身影，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冷硬味道，却让人觉得落寂得很。
　　“厉大夫。”
　　闻声却没转身，那人只是冷冷回道：“还有何事？”
　　“呃……”没由来的局促万分，钟景明被那声音刺得浑身不自在，倒没因此退缩，“昨日在下在府上闻到的香，你还是别用了。”
　　“……你知道那种香？”厉江流这才回过身，眸子里沉沉暗暗。
　　“嗯，我家乡附近的林子里有这种香，闻多了对身体的伤害很大，厉大夫你还是……”
　　“你家乡在哪里？”
　　“寿阳……”意识到厉江流眼中突地冒出的光芒代表着什么，钟景明话音一颤，“难道你知道……你是故意用它的？”
　　木叶沉香虽能让人沉迷于梦境安睡，但副作用却是……
　　“我的事你无需过问。”
　　说完就不再理会惊愕的钟景明，回头注视着冷硬的墓碑，破天荒的扯了扯嘴角，却是一个涩到发苦的笑。伸手想要抚摸墓碑，又缩回手，像是怕被那冷硬硌着手般。
　　“以后不必来找我了。”
　　钟景明还想说些什么，他却已经离开了。讷讷的把目光瞥向墓碑，脑子里忽的浮现昨日厉江流离开后父亲老泪纵横的模样。

　　“……当年小姐去的时候我就惦记着，咳咳，惦记着未曾看她成亲嫁人了却我一桩心事。”老人说到悲恸处又咳嗽起来，“景明你说……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可怜小姐，让她终也能为人妻。”

　　上天赐的福分么……可是怎么看，都有问题啊。钟景明抛开脑子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杂思，又盯着墓碑看了许久，再想到之前厉江流的背影。最后从怀中取出厉江流昨日留下的一袋金子，放到香台上。
　　突然迫切的想回家，迫切的思念起在家中等待自己回去的妻子。

　　05.余生
　　常常会有这样的时候，夜半迷香燃尽，美梦中让自己珍惜心疼的明珠突然倒下，然后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回到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满头大汗的从梦里落荒而逃，醒了，喘着大气，才觉得自己还活着。但心痛得厉害，却更像是死了。
　　还是活着的。
　　怎么还不死？
　　从未如此痛恨活着的时光，也记不得好久以前，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他也是曾修仙问道追求过长生的。
　　或许自己就不该遇上她……不，该是欧阳明珠不该遇上厉江流。她悔她恨，而他，却不悔。
　　弃毒从医，赎半生罪，忍尽情思苦恨。当初为她舍长生，如今这余生也为她独自过，只为再见那人一面……
　　只求再见你一面。
　　虽生不如死，但——
　　岂敢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