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索劳纷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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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劳纷并不意外地发现，虽然他们在贪婪房间里花掉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是菲里并没有离开，她仍然坐在那儿，一口口抿着酒，眼中倒映着酒光。
理所当然的，她不会放弃这个嘲笑他的好机会。
“感觉如何？”她无视了索劳纷，用异常朦胧的眼神注视着维尔德林。
索劳纷身后的卓尔微微欠身，声音充满了公事公办的味道：“十分美妙。”
菲里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得意而恶毒，索劳纷沉默地听着，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着的某些东西正在缓慢地崩塌，那让他感到悲哀。
直到菲里的笑声停止，他才低声开口：“我希望你下次能让我去做更有意义的任务，菲里，而不是把战士的技巧用在安抚你的宠物上。”
“这不是最合适的任务么？索劳纷，你该庆幸你还有用，否则我会让更多的男人来享用你——剥掉你那层恶心的面具！”
她的声音尖锐地扎了过来，索劳纷没再开口，他不想去回应这明显的轻蔑。
“好吧，我们来说重点……”菲里不耐烦地敲着桌子，“一个任务，给你们两个的。主母认为地底侏儒最近似乎越来越不害怕黑暗精灵了，所以该给他们一些教训。”
地底侏儒？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索劳纷皱起了眉，乌斯特·拿萨周边确实有一个地底侏儒的村落，但他们从不敢冒犯黑暗精灵，就连在外面遇到都会远远地避开，唯恐触怒他们。
不过对菲里来说，“不曾冒犯”并不能成为饶恕那些无辜的侏儒的理由，她认定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决定其他——比他们弱小的——种族的生死，理由可能只是一次小小的心血来潮。
是的，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但他宁可去跟半打灵吸怪战斗，也不想去屠杀那些弱小、又对他们没有丝毫威胁的地底侏儒。
他无法逃避杀戮，但至少，他希望自己的剑锋可以刺进那些真正的敌人体内，而不是靠杀戮弱者取悦残忍的祭司或者——她们的女神。
“你要我去杀斯奈布力？”索劳纷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意，但这很难，“地底侏儒？我有很多比这更值得做的事情！”
“难得还有比服务罗丝女神更值得做的事情？”菲里扬起脸，傲慢地看着他。
“蜘蛛神后真的会在意他们？如果你那么想做的话，派维尔德林去好了！我相信他没有我一样会做得很好！我向你保证！”
他再度说出了“那个名字”——值得高兴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平静，并没因为说出那个名字而产生多少波动。
“不，这是给‘你们’的命令，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割下你的舌头，索劳纷。”菲里冷冷地说。
她的语气暗示着这一切已不可挽回，索劳纷不再开口。
“去大洞穴的地底侏儒村落，等待他们的巡逻队，杀光他们……然后尽快回来，这是命令。”菲里注视着他，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容越发残忍，“我想就算你刚刚服侍完了一个男人也能完成这种简单的任务吧，索劳纷，还是我要多给你一些时间休息？”
没必要再留下去了，除非他想听更多菲里的羞辱，于是他转身离开。
他听到了跟在身后的轻盈脚步声，但他没有回头。
他们很快离开了乌斯特·拿萨，前往不远处的那个地底侏儒村落。
然后，杀戮，将悲伤和痛苦带给他人，借以取悦他们冷酷的女神——
如果可能的话……索劳纷借一个转身的机会瞄了眼跟在身后的维尔德林，或许他可以不用杀死那些侏儒，只要杀掉跟在他身后的这个家伙，然后谎称他死在了与地底侏儒的战斗中，接着……
不，菲里不会相信的，那些地底侏儒杀不掉维尔德林，如果他这么说，那等于向她坦白了自己的凶手身份。
而另一个让索劳纷无法逃避的事实是，即便清楚那些地底侏儒是无辜的，他仍然无法下定决心放弃这场杀戮，反抗菲里的命令。
他已经意识到了，菲里接二连三的挑衅或许并不是出于偶然，而是一场试探。
大战即将来临，主导这场战争的阿杜蕾丝主母不会希望在关键时刻面对来自战士协会的阻力，她必须要在那之前确定索劳纷是否符合她的要求。
她不会亲自做这个，但她可以让菲里来做，甚至不需要明确的指示，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暗示，早已迫不及待的菲里就会立刻响应。
如果他表现出反抗和不驯，等待他的将是无声无息的“清除”。
现在，他必须承认这一点，即便他再怎么厌恶同类的自私和残忍，在面临屈服或者死亡的选择时，他依然选择了前者。
他憎恨自己，却没有改变的勇气。
或许骨子里，他跟他的那些同类没什么区别，只是他更狡猾，更擅长掩饰，仅此而已。
停下脚步，索劳纷靠在一处石壁上，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他没有丝毫兴趣，甚至懒得摆出战斗的架势。
维尔德林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索劳纷瞄了他一眼，然后并不意外地发现这个卓尔还是老样子，表情平静，手习惯性地按在武器上，看起来似乎随时都可以战斗。
他可真是个称职的卓尔。
在心里讽刺地一笑，索劳纷低下头，盯着眼前的一小块地面，想象着不久之后这里染上鲜血的模样。
“索劳纷，如果你想就先回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他一愣，他抬起头，看着说出这句话的人——当然是维尔德林，除了他还会是谁？
先回去？
这正是索劳纷希望的事情，但是，为什么？
他并不奇怪维尔德林发现他不想杀死那些侏儒，他把这些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明显得像是在找死。可是维尔德林有什么理由帮他逃过这一劫？
还是说，这是又一次……
“或许我应该……接受。”索劳纷慢慢开口，“菲里喜欢惹怒我，但我没必要随她的心意……你能完成这个任务么？”
“当然。”他的回答简洁而干脆。
“……办妥事情之后，待他们首领的头盔回乌斯特·拿萨的酒馆，我会在那里等你。”刹那的犹豫后，索劳纷还是加上了这么一句，“不要失败……维尔德林。”
丢下这句话之后，他几乎是立刻离开了那里。
直到眼前快出现乌斯特·拿萨的城门，索劳纷才停下了脚步。
他逃走了。
他把杀戮和血腥丢给了另一个人，逃之夭夭，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依然——纯洁无瑕。
这个词简直可笑，于是他真的笑出了声。
现在他该做什么？在这里等到维尔德林回来，跟他一起回去见菲里，就像自己完成了这个任务一样？
算了吧，他已经够胆小的了，难道还要再加上一条虚伪么？
没花多少时间，他就回到了乌斯特·拿萨，来到菲里面前。
“为什么回来了，索劳纷？”菲里冷冷地看着他，“难道你已经完成了任务？那么你的凭据在哪儿？维尔德林呢？”
“你忠实的仆人正在那里完成你的命令，”索劳纷回答，“至于我，难道你认为杀死那些地底侏儒需要两个卓尔战士么？”
“你逃回来了？不敢面对那群地底侏儒？”菲里大笑起来，索劳纷平静地看着她，然后，他点了点头：“是的，你说得没错。”
菲里的笑声一顿，她拧紧了眉，脸色阴沉地看着索劳纷。索劳纷坦然自若地与她对视，最后，反倒是菲里移开了目光。
直到维尔德林回来，她才再度开口。
“下次要这些侏儒进贡时，他们想必会勤快一些了……做得很好，维尔德林。”菲里刻意张扬的声音灌进索劳纷的耳朵，但他的目光却落在维尔德林身上。
他看起来干干净净，完好无损，漂亮得不像经过了一场杀戮——这没什么，对付几个地底侏儒，这是应该的。
但是……
索劳纷注视着他拿在右手上的头盔，这是他的“战利品”，那上面沾满了泥沙，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似乎很正常，但血迹垂落的方向却有些不对。
索劳纷熟悉血液飞溅出时留下的痕迹，他看得太多了，那个头盔上的血滴形状很鲜明，它看起来并不是在主人被抹了脖子时溅上去的，而像是由上而下的滴落。
战斗是千变万化的，也许会有某种巧合让头盔跌落在地，再让某个侏儒的血滴上去，但索劳纷却隐约猜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个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他希望那是真的。
如果那是真的……他试图欺骗祭司，那没什么，但一旦这件事被人发现，他将被视为欺骗女神，到那时，等着他的只有死亡——甚至是连死亡都不如的噩梦。
为什么——他会拥有这样的勇气呢？
“……至于索劳纷，你真是让我失望，难道说你连这样的任务都无法完成？或许我该考虑改变你的工作了。”菲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索劳纷叹了口气，他不得不开口：“我把怒气留给黑暗精灵的真正敌人，罗丝知道这点，我家族的主母也知道这点。”
“你太过无礼了，男性！”菲里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尖了起来，“如果你不闭嘴的话，我会把你的心脏挖出来，送到罗丝的祭坛上！”
你真该这么做，罗丝肯定会为此欣喜若狂，虽然你根本不知道你做对了什么！
索劳纷在心里恶毒地回应着，他看着菲里，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在膨胀。
好吧，如果维尔德林都敢这么做，那么他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可惜你不敢这么做，菲里，你不敢冒着两个家族开战的风险杀我——尤其是在德斯班那家失去男战士协会的支持后。”索劳纷平静地开口，向菲里点明了一个事实。就算是要杀他，也轮不到菲里的意志，能决定这一点的只有德斯班那家的主母，而不是她这个长女。
“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是合理的，索劳纷，如果蛛后侍女听到你这么无礼的对我说话，她会立刻剥了你的皮！”菲里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暗示，她更愤怒了，就像一只竖起颈皮的蜥蜴，拼命让自己变得更庞大。
索劳纷轻轻叹了口气，他露出一个微笑，用笑容撩拨着菲里的神经，然后越发柔和地开口：“可惜你没那么幸运，德斯班那贱女。”
菲里的脸抽搐起来，她憎恨地盯着索劳纷，索劳纷毫不怀疑她会立刻挖出自己的心脏——如果她能做到的话。
菲里做不到，于是她只是猛地站起身，差点弄翻了桌上的酒瓶。
“我不想再听下去了。维尔德林！到女战士协会塔中我私人的房间来见我！一个小时之类——不要迟到！”
“我会到的。”一直保持沉默的卓尔战士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平静地回答。
“至于你，索劳纷……”菲里冷冷地盯着他，“等待着主母给你另一个足以匹配你的任务吧——希望那会让你一命呜乎！”
菲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索劳纷轻轻呼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虽然这相当于向阿杜蕾丝主母传达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不过——管他呢。
维尔德林还留在原地，他看起来有点没精打采，显然也不想去伺候怒气冲冲的菲里。
他应该说点什么，就算是为了……那一点由他而起的勇气。
“她终于不想再忍耐了。”几个可能的话题在嘴边转了一圈，索劳纷决定从菲里下手。
“是她不想再忍耐，还是你？”维尔德林耸耸肩，索劳纷没有回答，他只是示意了一下丢在地上的头盔，轻声道：“干得不错。”
维尔德林回以沉默，于是他又加上了一句：“你该庆幸，菲里没学过用剑，而且从来不自己收拾战场。”
维尔德林的眼中闪过一瞬惊讶，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判断。
这很好。虽然他不后悔反抗菲里，但如果他的勇气是因误会而起，那也实在是……令人沮丧。
离开酒馆后，索劳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稍微休息了一会，整理着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
现在，他几乎已经与菲里决裂，德斯班那家的长女不会原谅他的冒犯，他可以预见即将到来的报复，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报复究竟是出自菲里之手，还是她身后的阿杜蕾丝主母。
他的反抗，究竟会被视为对菲里本人的敌意，还是一个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索劳纷试图揣摩阿杜蕾丝主母的心理，但是失败了，他只能提醒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要小心谨慎，提防一切可能的阴谋暗算。
好在他一向擅长应付这个，而且现在，城市中的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养精蓄锐，没谁会为了眼前的丁点利益冒险，那完全比不上大战中可能得到的收益。
菲里找不到能杀了他的人，而她本身——得了，如果她在战斗上稍微有点天赋，事情都可能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
在心里嘲笑了蜘蛛祭司那拙劣的战斗技巧，索劳纷放下对未来的担忧，开始思考另一个名字。
维尔德林。
他曾经幻想着他能成为自己的同伴，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耳光，但就在他认定对方是个狡猾的骗子时，维尔德林又展现出了另外一面。
他想不明白这个人，而同样无法确定的，是他对维尔德林的定位。
仇敌？同伴？但不管怎么说，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他不太可能将对方当成随便一个普通的卓尔。
而且，索劳纷有点无奈地发现，他似乎，依然，有些希望，维尔德林能成为他的同伴。
他几乎要鄙视自己的软弱了。
深深叹了口气，索劳纷按了按太阳穴，命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就算他在这里想到一切，这世界还是不会有什么变化。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直接问问维尔德林的想法。
没错，就是这样，直接问他是否愿意加入战士协会，然后观察他的态度——至于其他的那些，可以留到以后再说。
那么他该怎么提出这个建议呢？
热情的方式会显得太迫不及待，公事公办的态度又似乎太冷酷，或者他应该试试玩笑似的邀请，可会不会被误解？
……好吧，他又想得太多了。
你愿不愿意加入战士协会——就这一句就够了，简单，坦白，没什么花哨。
现在他只需要去找维尔德林问问看，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菲里那里么？
也许是某个神明眷顾了他，就在索劳纷思考能在哪里找到维尔德林时，他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维尔德林走了进来。
索劳纷下意识抬起头，他看着推门而入的卓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也太——巧合了吧？
或许这是某种预兆，告诉他，他可以提出那个问题了。
“怎么了，维尔德林，该不会是主母又有什么任务？”略一斟酌后，索劳纷貌似随意地问道。
维尔德林没有回答，他的样子有点古怪，右手按在腰侧匕首的柄上，这是他战斗之前的习惯动作。
索劳纷皱了皱眉，他的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也按住了兵器。
或许是菲里给了他什么艰难的任务？他只是在做准备……
他看着维尔德林，等待着他的回答，对面的卓尔慢慢抬起了头，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菲里让我来杀了你，索劳纷。”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索劳纷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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